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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玥失踪的消息在岛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包括赵岛主在内全都被惊动了。
赵岛主急急忙忙地从家中赶来,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上午还给她拿了烟花,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下午,我家小姐在房里歇息,秋月突然跑过来,说刘贵妃病了,不好惊动太医,便请了我家小姐去诊治,谁知这一诊治,竟把人给诊没了……”冬梅哭得泪如雨下,心中悔恨,若是当初不离开小姐就好了,找人的事,大不了,推给珍儿去做……可再悔又有何用?这世上,可从来没后悔药吃。
刘贵妃的身上还插着金针,由此推断,宁玥是在给刘贵妃针灸的途中失踪的,如果是自己离开,应该会先拔掉金针,瞧这副模样,被掳走的可能性更大,加上门口的秋月也被人迷晕了,越发能证实这种推断。
一个小姑娘被人掳走,还怀着身孕,南疆王简直不敢想象宁玥会经历什么事。
刘贵妃是现场唯一的人,有可能也是唯一的证人,南疆王命太医强行摇醒了她。
刘贵妃晕晕乎乎的:“发生了什么事?”
南疆王沉声问:“郡王妃来过你房里,你可知她去哪儿?”
“郡王妃来过吗?臣妾不知啊……”刘贵妃完全没了印象,她自始至终处于昏迷状态,对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南疆王气闷,又让人弄醒了秋月。
“奴婢守在门口,看到地上有影子,奴婢还以为是哪个宫女太监,没往心里去,摆手让他走开,他上来就捂住了奴婢的口鼻,然后奴婢就晕了。”秋月说。
“可看清了是男是女?容貌?”
秋月摇头。
众人都看得出秋月没有撒谎,这之后,南疆王又把院子里的人挨个查问了一遍,由于当时秋月吩咐他们别打扰郡王妃施针,故而他们全都回了自己房间,对于房中的动静、廊下的动静,也是一无所知。
玄胤等不下去了:“我去找人!”
赵岛主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她是不是去找那个姑娘了?”
“哪个姑娘?”玄胤与南疆王异口同声地问。
赵岛主说道:“上午,玥儿来我这边要烟花,她说她看到了一个故人,还让我把院子里的女眷全都叫出来让她认,认到最后吧,又没有那个人,我当时笑她是不是眼花了,或许……她认为自己没有眼花,所以去找那个人?”
去找人总得先把金针拔掉,玄胤并不认同赵岛主的猜测,但那个故人……有些可疑,玥玥是第一次上灵蛇岛,不可能认识岛上的居民,之前出过马谨严假扮恭王的事,又不能排除别的可能。
玄胤问:“哪个姑娘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赵岛主道:“这我倒是不清楚,玥儿只说那个人的背后有一个金蝴蝶印记,中常侍大人,你听说过此人吗?”
玄胤的面色当即骤变。
他想起了下午那一场刺杀,也是一个背后有金蝴蝶印记的女人,撇开梦境不谈,现实中出现的金蝴蝶女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个金蝴蝶女人在赵岛主的院子就想杀死玥玥,却被玥玥提前发现所以延缓了刺杀。
至于地方为何要杀玥玥,联想到那个梦境,他想,或许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想弄死玥玥,勾引他,做他皇后。
他才不会上当!
若是让他见了她,非得杀了她不可!
……
宁玥被黑袍人戴上了人皮面具、换上了火红色新衣,衣裳宽大,刚好遮住微微凸起的腹部,当然她本就才不到三月,即便是平常的裙衫也不怎么显怀,这身打扮,便更似未有身孕的少女了。
这些,似乎还不够,他(她)又给她画了十分精致的妆容。
她像个玩偶一样,任由对方摆弄。
他(她)还知道洗去她的气味,给她涂抹了全新的香膏。其实自打怀孕后,她已经不用香膏、雪花膏一类的东西了,生怕其中的某些成分会对胎儿造成什么影响。此时这儿不停往她身上抹,她不由地皱了皱眉:“我说,你能不能别涂我皮肤上?你涂衣服上也一样啊。”
那人似乎也不是不可商量,听完这话,顿了两秒,果真抹在了她衣服上。
宁玥彻底成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恐怕连亲爹亲娘都认不出。
香膏的气味很好闻,不是那种市面上的劣质品,这幕后黑手应该相当有钱才是。
眼前之人,神智貌似有些问题,总呢喃着几个词组,没讲过一句完整的话,时不时还痴痴地笑上两声,宁玥猜,他(她)元凶。
宁玥有非常强大的套话能力,连司空朔都被她套过话,但眼下之人是个傻子,这让她所有言语技巧都打了水漂。
这么一来,宁玥越发觉得幕后黑手不简单,把她逼得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思量间,那人涂完了香膏,定定地看了看宁玥,好像觉得宁玥的面色不够红润,又给抹了一点胭脂。
他(她)穿着黑色斗篷,容颜半遮,说是女子,轮廓又太硬朗;说是男子,皮肤又太光洁。
“喂,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啊?你有没有名字的?”
“嘿嘿……嘿嘿……”他(她)就那么傻笑。
宁玥无力地撇过了脸。
对方突然掐住她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也强迫她张开了嘴,她大惊:“你要干什么?”
“吃糖,嘿嘿,吃糖……”他(她)傻傻地笑着,将一粒乳白色的药丸塞进了宁玥嘴里。
那药丸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即便宁玥想把它给吐出来都没有机会。
很快,宁玥感到喉头一阵发痒,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被毒哑了。
想得可真周到。
她现在,就算以声音证明自己是马宁玥也不可能了。
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她让玄胤一定要杀掉的女人。
她突然后悔自己被那个蝴蝶女人刺激得失了分寸,弄一出嫁祸,结果嫁祸到了自己头上。
她真怀疑蝴蝶女人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引她入局,逼她挑拨玄胤和蝴蝶的关系,然后再把自己变成蝴蝶,借玄胤的手杀了自己。
看来,幕后黑手对她的习性与思维不是一般的了解。
当然,这些仅仅是她的揣测,或许还有别的可能,只是她尚未发现罢了。
就算发现了,可能也没什么用。
若这个样子被玄胤找到,玄胤一定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
在刘贵妃那边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玄胤、赵岛主开始分头寻找,南疆王与宣王也在寻找的行列,两刻钟后,宣王回到了指定集合地点,满头大汗地说道:“我把皇子和娘娘的住所全都找过了,没发现郡王妃……哎我说,郡王妃是不是跟玄胤出去玩儿了?一直到现在,没见着玄胤的人呢!”
玄胤暗暗皱眉,玥玥会与司空朔在一起吗?不可能,他们两个不像那种会留下烂摊子的人,刘贵妃身上的金针说明了一切,玥玥是被掳走的。
“他们两个没在一起,胤郡王有公务,忙去了。”他面不改色地说。
宣王气喘吁吁道:“这样啊,那再看看父皇和赵岛主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很快,南疆王回来了,想着他一把年纪,又体弱多病,还坚持亲自找寻宁玥,着实不易。
玄胤看向他的眼神,少了一丝冰冷。
南疆王查询的是军备营,也没任何发现。
赵岛主搜索范围较大,是整个灵蛇岛的核心住宅区,归来得略晚些。
“怎么样,赵岛主?”玄胤问。
赵岛主摇头:“没人见过玥儿,也没人知道一个后背有金蝴蝶的女人。”
玄胤凝了凝眸,深邃的瞳仁如幽潭中的宝石,清润而清冷,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寒气逼人:“赵伯伯,灵蛇岛大不大?”
赵岛主想了想:“不算太大,从东往西,步行的话约莫一日,从南往北稍稍长一些,一日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玄胤正色道:“我想搜岛。”
“搜岛?”赵岛主瞪圆了眼,“中常侍大人怀疑郡王妃已经不在这边了吗?”
“不仅如此,还有所有港口,一律不准船只离开,虽然我个人觉得离岛的可能性不大,但保险起见,还请赵岛主配合一番,本座是此行的大使,使团中的任何人出了任何问题,本座都难辞其咎。”玄胤冷冷地说道。
赵岛主点头:“好的,我明白,我这就去办。”
是夜,玄胤、赵岛主、宣王兵分三路,率领着部下,开始对岛屿进行全面的搜索。
……
宁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被反绑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那人在她对面,吃着一盒精致的糕点。
宁玥饿了,又无法说话,便用脚踢了踢一旁的小石块儿。
那人看过来。
宁玥张嘴,无声地说道:“我饿。”
那人歪着脑袋,不解。
宁玥直勾勾地看向他盒子里的糕点。
那人似乎是懂了,拿了一块糕点送到宁玥唇边。
宁玥张嘴便吃了进去。
糕点看着精致,口感却一般,不过宁玥正饿,还是吃得挺香。
吃完一块,宁玥又看着那人的盒子,继续流口水。
那人又给宁玥喂了一块。
宁玥吃得太快,吃呛到了,拼命咳嗽。
水……水啊!
那人茫然地望着宁玥,仿佛在问,吃得好好的,你干嘛要咳嗽?
宁玥瞅了瞅他的水囊。
他拿起来:“喝、喝、喝……”
宁玥点头如捣蒜!
他拔出瓶塞,咕噜咕噜地灌进了自己肚子。
宁玥:“……”
不是让你喝呀!
宁玥又用脚踢了踢石子儿。
那人再一次地看过来。
宁玥张嘴。
那人皱眉,俨然对喂食宁玥不耐烦了。
宁玥慢慢地用嘴型说道:“你解开绳子,我自己吃,我保证不跑,你看我也想跑也跑不动,没你脚程快。要是你还不放心,你锁住我的脚,让我用手吃东西就可以了。手,明白吗?脚,绑着;手,松开。”
那人似乎明白了,挠头犹豫片刻,解开了宁玥的手。
宁玥招了招手。
那人把糕点递过来。
宁玥一边吃,一边悄悄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捏在袖子里,等到去拿第二块时,宁玥猛地把簪子扎进了那人的太阳穴!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宁玥自己都没看清自己的动作,那人便惨叫着倒在了血泊里。
宁玥吓得浑身发冷,大口大口喘气,刚刚真是不要命了,万一没扎中对方死穴,对方一怒之下,怕是要杀了她。
宁玥惊魂未定地揉了揉心口,没时间耽搁,怕被接应的人抓住,赶紧解了脚上的绳索,又从那人的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镣铐。
夜色如墨,她毅然走出了山洞。
山路崎岖,她不知路在哪里,只能凭着一股子直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知摔了几跤,摔得膝盖都肿了,她始终护着肚子。
这是她等了两世才等来的孩子,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自己。
肚子,微微地胀痛。
她捂住小腹,喉头哽咽。
孩子,你要坚强!千万不能有事!娘亲马上就去看大夫!你要听话,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
她在山林里穿梭,一边要警惕敌人的追捕,一边要避开猛兽的攻击。
不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狼嚎。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考虑要不要就地取火,又恐那个人的同党追上来,她放弃了取火的念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拽紧簪子。
一条蛇,从树干上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掉在她脖子上,吓得她勃然变色!
她一直怕蛇,特别特别怕!
前世每次她调皮不听话的时候,司空朔都找出他的蛇宝宝们威胁她,每次都把吓得半死!
那条蛇盘踞在她脖子上,她整个人都软了。
蛇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边吐着蛇芯子一边朝她肚子咬去。
她心头大震,掐住蛇的七寸,狠狠地甩进了林子!
这个小插曲,让她不敢再往丛林里深入,她退了出来,四处找路。
月夜,暗幽幽的,难见光亮。
宁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右边是壁立千仞的山石,左边是深不见底的石崖,周遭雾蒙蒙的,仿若置身云颠。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体力透支,宁玥在半山腰的一块大树边停了下来。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期待玄胤能找到她、带她回家,但她又怕玄胤会认不出她,从而杀了她。
她大概是第几十次摸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不下来!
怎么办?
她是在这里等死,还是回去被玄胤杀死?
“谁在那边?”
前方,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玄胤。
玄胤来了!
宁玥的心头涌上一层狂喜,但下一秒,又漫过一层担忧。
她的脸变了,声音也没了,背上还有一只金蝴蝶,玄胤能认出她吗?
她躲到了树后。
“别躲了,本王已经看见你了,出来!”
玄胤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宁玥打了个哆嗦。
玄胤步行至树边,一把揪住了藏在树后的宁玥,语气寒凉:“你是谁?大半夜的,为何出现在这种地方?”
一个衣着华美、妆容精致的姑娘,居然出现在深山老林里,的确太可疑了些,宁玥不敢看玄胤,低着头,把自己的脸隐在暗处。
玄胤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扯烂宁玥的衣裳,露出宁玥光裸的后背,当那个振翅欲飞的金蝴蝶映入玄胤的眼帘时,玄胤一把掐住宁玥的脖子,将宁玥抵在了树上!
“是你?说!你把玥玥藏哪儿了?”
宁玥的后背被粗糙的树皮磨得生疼,泪汪汪地看着他。
我就是玥玥啊,玄胤。
“不说话是吗?以为穿成这样,就能迷惑本王了?”他冷笑,眸中尽是厌恶。
宁玥这才注意自己的胸脯凉飕飕的,想必大半春光露在外头,还挤出了乳沟,难怪他说她在勾引他。
她是该庆幸他没被一个陌生女人的样子迷惑,还是该苦恼他怎么不被迷惑?
他满眼的杀气,俨然是想了杀了自己!
怎么办?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玥玥在哪?你说了,本王绕你不死!若一直嘴硬……本王可不会怜香惜玉!”他一字一顿地说。
宁玥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玄胤的大掌一点点收紧,掐得宁玥几乎喘不过气:“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迷惑本王?本王不吃这套!快说!玥玥在哪!”
我在你面前啊,玄胤你仔细看看我,我是玥玥……
玄胤冷笑:“别以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能够打动本王,你哭死了都没用!不说话是吧?那好,别怪本王对一个女人动手,实在是你这种人,连畜生都不如!”
若在以往,宁玥听到玄胤这么对付一个勾引他的女人该有多高兴,但这一刻,宁玥真的好想死!
玄胤!
我是玥玥!
快住手……
再不住手,宝宝要出事了……
玄胤仿佛没注意到对方眼底的哀求,他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光了,眸中尽是暴虐与冷意,举起宁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宁玥的肚子一阵绞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旋转、翻腾、捯饬、往下坠……
宁玥捂住肚子,另一手,揪住了玄胤的衣摆。
带我去看大夫……
玄胤冷冷一笑,一脚踹上了她的肚子,将她踹得几个翻滚,撞上那颗坚硬的大树。
宁玥疼得瑟瑟发抖。
好像有什么液体,从下面流了出来。
她弓着身子,想尽最后的努力,去留住已经留不住的孩子。
玄胤又是一脚踹过来。
她重重地跌在了地上,人,一片眩晕。
玄胤踩上她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不说吗?再不说,本王就不是折磨你这么简单了。”
宁玥无力地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四肢发软,身体的疼痛,随着生命的流逝渐渐感觉不到了,她仰望着玄胤,这一刻,她忽然好恨他!
就算她变成了这样,但夫妻一场,他为什么就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前世死在了水牢,这一世死在了山腰,都拜心爱的男人所赐。
她再也不要了,不要去爱任何人……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说了,也罢,本王自己去找!”玄胤拔出匕首,一刀插进了她的胸膛。
……
宁玥身躯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是一个挂着珍珠穗子的帐顶,帐幔呈淡紫色,半透明,透过它,宁玥看到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旁,坐着一个身姿清逸的男人。
宁玥下意识地摸上了胸口,不疼,没有伤口,又下滑,摸上了小腹,平躺的缘故,肚子很平,但隔着那层肚皮,她能感觉到孩子在那里。
“醒了?”男人挑开帐幔,一眼瞅见她放在小腹的手,勾唇一笑,“放心,她很好。”
宁玥看看他,愣了一秒,认出了他,随后又看看四周典雅别致的环境:“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闲适地将手肘搁在扶手上,捏着弧度优美的下巴,道:“马宁玥你是不是傻?”
“是你……救了我。”宁玥垂下了眸子,“多谢。”
司空朔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你一点都不惊讶,本座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其实知道本座会找到你,而且只有本座能找到你?”
他问这话时,缓缓倾过身子,逼近了宁玥。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你心里有本座。”
有你,我怎么没梦见你?
宁玥转头,避开了他魅惑人心的气息。
尽管不愿意与他扯上男女关系,但有一天被他说中了,他救了她,她真不感到惊讶。哪怕事先完全没想过,可真被他救了,她却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大概潜意识里,那么狡猾的敌人,只有同样狡猾甚至更狡猾的他,才能应对。
司空朔撤回了越逼越紧的架势,靠上椅背,慵懒地睨了她一眼:“你刚刚梦到什么了?一个劲儿哭。”
宁玥沉默,梦中的一切太过惊悚,她连回想都觉得心虐:“没什么。”
“不想说就算了,本座才懒得听。”司空朔傲娇地扬起了头。
好歹是救命恩人,自己却对他瞒动瞒西的,似乎不妥,可被玄胤一次次凌虐的场面,她想想都难受,何况说出来?
宁玥按了按脑门儿;“就是一个噩梦罢了。”
“什么噩梦?”司空朔俨然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
宁玥艰涩地抿了抿唇:“梦到那个人把我绑在石头上,我杀了他,然后逃跑,然后掉下了悬崖。”
“就这?”司空朔一脸不信,“那你老叫玄胤,说你是玥玥,又怎么解释?”
宁玥猛地抬起了头!
“你都听到了!还问我?!”
司空朔轻轻一笑:“是不是梦到他认不出你,要杀你?看来他在你心里也不怎么样嘛,你都这么不信任他。不过那小子的确没什么值得信任的,还是乖乖从了本座吧,本座就不会认错你。”
认错?
宁玥狐疑地眨了眨眼,脑海里闪过什么,眸光一凛:“拿镜子来!”
司空朔挑眉:“本座觉得,你还是不照镜子的好。”
宁玥的心,陡然下沉!
掀开被子,来到铜镜前,往里一望,勃然变色!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的脸!
又撩起云裳,望向铜镜中的自己,那个金蝴蝶也还在……
她摸上了自己的脸蛋,想找出易容的痕迹,然而与梦境中的一样,她根本撕不下任何东西!
这张假脸,犹如天生的一般,死死地长在了她脸上!
“别抓了,抓不下来的。”司空朔悠闲地说,那不咸不淡的口吻,似乎并不介意宁玥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宁玥从铜镜中瞥见了他眼底的笑意:“你还笑?!”
“本座又不介意你换长脸,反正它也比你原来的好看。”司空朔调侃道。
宁玥被他气得炸毛:“我不要这张脸!我要我自己的!”
司空朔起身,迈动修长的腿,行至多宝格前,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你的脸,在这里。”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这张脸撕不下来,想要恢复原先的容貌,就得再戴一张人皮面具,你自己的……人皮面具。”司空朔云淡风轻地说道。
宁玥想起睡过去之前,那个黑袍人给自己纹身,还往自己脸上涂了一层粘粘糊糊的东西,想必是那东西起了作用,导致这张面具揭不下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可不想一直盯着别人的脸!再好看都不喜欢!
司空朔淡淡地点了点桌面:“有啊,你一直戴着它,皮肤不透气,用不了多久便会开始溃烂,等它完全溃烂成功,它就会跟着你脸上的腐肉一块儿掉下来。”
宁玥的胃里一阵翻滚:“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恶心?”
司空朔笑。
宁玥小眉头一皱:“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司空朔懒洋洋地坐回了椅子上,一副不取悦本座本座就不告诉你的架势。
宁玥可想发火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对司空朔发火?就因为他不肯帮她摘掉这张人皮面具吗?要不是他,她现在还不知被怎么样了,也许被那些人亵玩一番,再丢给玄胤,让玄胤把她当成金蝴蝶杀死。
念头闪过,宁玥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毁容就毁容吧,玄胤如果真的爱她,不会介意这些;如果不爱,她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
“本座才不会给你一个测试玄胤真心的机会。”司空朔说着,像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了一个药瓶,“过来。”
宁玥看了他一眼,乖乖地走过去。
司空朔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她忙挣扎。
他道:“别动,上不匀,就真揭不下来了,还有,这药已经用光了本座所有私藏,浪费一点少一点。”
宁玥不敢动了。
比起盯着一张陌生人的脸、或者一张毁容的脸,被他占点便宜,好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况且经历了那样的噩梦,她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劫后余生的她,太需要温暖,哪怕这温暖只是来自一个朋友。
司空朔轻轻揽住她腰身:“冷吗?”
“嗯。”
司空朔拿过毛毯,裹住了她,然后开始认真涂着药,一点细微的地方都不能放过,这种药有极其细微的腐蚀性,多了,会伤到宁玥原本的肌肤;少了,又破坏不了人皮面具的粘性。
他用指尖细细地擦着。
宁玥的心里微微泛起一丝尴尬,轻咳一声,道:“司空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这么找到的呗。”
“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你是指哪些?”他指尖掠过她面颊,一寸寸地涂抹着。
“那个……掳走我的是什么人?”宁玥问。
“一个死士,脑子不怎么聪明,却很心灵手巧。”
“他人呢?”宁玥又问。
司空朔顿了顿,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你不会想知道。”
宁玥不问了,不问也能猜到,看光她、拿针扎她的下场,不会比人彘好多少。
“幕后主使是谁,你猜到了吗?”她问。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冷笑:“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宁玥先是一愣,随即慢慢捏紧了拳头:“我今天去赵伯伯的院子,发现了一个人……”把偶遇金蝴蝶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但是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找到,连老人和孩子都叫过来了……”
“耿皇后。”司空朔扳过她的脸,给她涂抹另一边,动作,极尽轻柔。
宁玥眨了眨眼:“你说那个人是耿皇后吗?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后面才来的。”
“你是要先听理由,还是先听过程。”司空朔问。
“过程!”在司空朔面前,还是不显摆什么智商了。
司空朔轻笑:“还算有自知之明。”
宁玥瞪他。
他笑意更甚:“别这么看我,我会当你……在撩拨我。”
宁玥气得俏脸一阵涨红:“你说还是不说?”
司空朔淡淡地说道:“过程就是,她比你先到,得知你来,她赶紧从窗子跳出去,故意躲在对面的厢房,借换衣服的名义让你看到她后背的金蝴蝶。然后,你去找她,她绕到大门口。值得一提的是,你让赵岛主集结所有女眷,可她并不属于赵岛主的人,所以自然,赵岛主不会把她叫来。等你们这边搜查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再让候在暗处的秦公公通传皇后驾到,这样,就变成她比你晚到岛主院了。”
“原来是这样。”宁玥恍然大悟,“不过……很奇怪呀,反正她躲在暗处,我又不能真的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去找她,她为何一定要现身呢?就这么走掉,不是更省事吗?”
司空朔道:“因为有目击者看到她去了岛主院,为防止事后穿帮,她必须得演一出比你晚到的戏码。”
“你说的目击者是……”宁玥困惑地看着他,“刘贵妃?”
“还不算太笨。”
“我谢谢你啊!”
司空朔笑着不说话,满眼的宠溺与包容,反而弄得宁玥无地自容。
宁玥垂眸,避开他视线,道:“她怕刘贵妃说她去了岛主的院子,但是我又没看见她,反而怀疑她是那个神秘的蝴蝶,所以演了一出戏,这个说的通,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司空朔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脑子,不是应该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吗?纠结我怎么发现的,有用?”
宁玥认真地说道:“我想知道自己错过了那些细节,下一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就不会马虎了!”
司空朔促狭一笑:“要拜师?”
“哪有?”
“叫声师父。”
“不叫。”
“好了本座听见了。”
“嗯?”宁玥瞪圆了眼。
司空朔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她胸口:“心里叫了也一样。”
宁玥:“……”
司空朔不再逗她了,说道:“其实很简单,从我们游玩的海边到赵岛主的院子,最快需要一刻钟,以你的脚程,应该更久,这还没算你与赵三公子娘亲磨蹭、与赵岛主说话的时间,更没算你们找寻金蝴蝶的时间。而刘贵妃看见耿皇后的地方,距离岛主院仅仅半刻钟的距离,就算用爬的,也不该那么晚到。”
“明白了,正常情形下,她其实应该在我前面到才对。”宁玥暗暗记下了,以后再观察事情时又多了一个判定的标准,“可是……照这么说的话,赵伯伯岂不是在帮她瞒着行踪?赵伯伯跟她是一伙儿的?我想起来了,我刚进院子的时候,赵伯伯的书房门是关着的,里面有十分暧昧的笑声,开门口我只看到一个丫鬟,以为就是丫鬟呢,说不定……是耿皇后?”
司空朔点头。
宁玥柳眉一蹙:“怎么会这样?赵伯伯……赵伯伯是外祖母的人啊!为什么要跟耿皇后搅在一起?为什么要帮耿皇后对付我?”
司空朔的面上一片淡定,似乎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英雄难过美人关,耿皇后那样的尤物,随便勾勾手指,男人就得为她飞蛾扑火。”
“赵伯伯看上去那么刚正不阿……”宁玥难以置信。
“再刚正不阿也是男人。”
宁玥气得不想说话了!
司空朔又道:“不过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如果爱美的代价是背弃自己的信仰,有些人还是会忍痛割爱的。”
“你在说赵伯伯,还是在说你自己?”
司空朔不屑地说道:“本座可从不觉得她美,本座自己就够美了,看她,不如照镜子。”
宁玥:“……”
司空朔又蘸了一点药水,涂上她额头:“金蝴蝶的事,赵岛主也许不知情,只是被她给利用了。”
宁玥暗暗叹了口气,希望是这样,毕竟她还是挺喜欢赵伯伯的,如果连赵伯伯都投靠了耿皇后的阵营,她就真的太失望了。
“咝——”宁玥抽了口气。
“怎么了?”
“好痒。”宁玥抬手去抓脸。
司空朔扣住了她手腕:“别动,这个有腐蚀性,哪里痒,告诉我。”
“眉毛,左边的。”
司空朔冰凉的指尖摸上她眉梢:“这里吗?”
“不是,往下一点儿。”
他指尖移到眉尾:“这里?”
“嗯。”
他轻轻地按了起来:“好些了没?”
“这里不痒了,右边,右边的眉毛又痒了。”
司空朔又按上了她右眉:“这是药效的副作用,过一会儿便好。”
他揉得很舒服,宁玥打了个呵欠。
他轻声道:“困了?”
“还没说完呢,我不困。”宁玥说着,又打了个呵欠,美眸中溢出水光点点,“耿皇后是前世的蝴蝶吗?”
想说,那么老的女人,怎么入得了玄胤的眼?转念一想,司空朔也挺“老”了,还总打她主意,可见年龄这东西,并不能阻挡感情的脚步。何况耿氏的确美,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勾魂摄魄。
司空朔淡淡地笑道:“她是不是蝴蝶,大概只有耿无双知道。”
“今天的事,她是故意算计我的,不过很奇怪,她怎么能料到,我会劝玄胤杀了蝴蝶?要是我没做声呢?那她岂不是白把身子露给我看了?”
“你还记得珍儿的事吗?”
“记得,要不是玄胤对珍儿的失态,我大概不会这么忌惮蝴蝶。”宁玥说着,苦涩一笑,“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说不定我真被耿无双骗上贼船了。”顿了顿,宁玥面色一变,“难道……就是那一次?”
司空朔再次点头:“没错,他诱惑你结盟,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想试试你对蝴蝶到底介意到了什么程度。你害怕蝴蝶与玄胤相认,最好的办法其实不是阻止玄胤登上帝位,而是杀了蝴蝶。这一招,他们早就用过了。”
是啊,用过了,夙火杀了瞿老,嫁祸给玄胤,借南疆王的手为瞿老报仇,要不是玄胤够机警,已经死在素未蒙面的外公手中了。
宁玥的眸子里闪过无尽的嘲弄:“他们可真喜欢用这招!这么看来,当初杀害瞿老的主意,不是来自耿无双,而是耿皇后?!”
司空朔默认。
宁玥倒抽一口凉气,她以为设了一个局,原来从一开始就进了别人的局,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个样子吧。今天幸而是司空朔救下了她,否则,她很有可能被当成金蝴蝶死在玄胤剑下。
心头涌上一阵后怕,她拽紧了手指:“你是不是很早就看穿了耿皇后的意图?”
刘贵妃上门唠叨碰到耿皇后去收买赵岛主时,司空朔便问了刘贵妃具体多久,当时不以为然,而今一想,他那时,恐怕就察觉出了端倪。
“我只是猜测,还没证据,等我去找完证据回来,你已经不见了。不过好在我也不是白查探了一番,他们之间有固定点联络方式,顺着这条线,我才找到了山洞。”司空朔心有余悸地说道。
宁玥垂眸:“这一次,是真的谢谢你。”
“别给本座发好人卡,本座是有目的的。”司空朔收回手,“好了,涂匀了,等它自然风干,明早应该就能看到效果。”
“明早?我要是消失那么久,还不知那边乱成什么样。”宁玥站起身,“能送我回去吗?”
司空朔眯了眯眼:“让他们找一找有什么不好的?到底是怕他们着急,还是怕有人扮成你的样子替代了你?”
被说中心事,宁玥面上有些臊,转过身,轻轻地说道:“就算……都有吧,我要是被人代替了,你做起事来也诸多不便,你说呢?”
“别给本座上眼药。”司空朔垂下宽袖,遮住了被腐蚀得红肿的手指,“我换套衣裳来接你,你等它干了,把面具戴上。”
宁玥一眼瞥见他微微僵硬的手臂:“你的手……”
“无碍。”
司空朔回屋,处理了伤势,回屋,见宁玥戴上了自己那张脸,但很快,又摘了下来。
宁玥扭过头,陌生的容颜上泛起一抹微笑:“我想看看,玄胤认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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