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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大寿即五十寿筵,长者做寿以九为极,大多提前一年,不过整寿。
“一眨眼,你嫂子都五十啦!”洛子谦一怔,不由叹道。
周氏于她而言是晚辈,她孩子又生得晚,细细数来,她竟也已经是个老婆子了。
仔细想来,夏初刚出生那会,正好是老爷子花甲宴时,他也只比她大两岁,夏初都虚九岁了,再过一二年,他们夫妻,当真便是人生七十古来稀。
虽说身子还算硬朗,却也不知,究竟还能活多久?
年纪这个话题,永远是所有人的忧伤。
“是呢!日子过的可真是快。”吴氏笑道:“您给定个章程呗,咱们到时候一家都去凑个热闹岂不好?”
“罢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们去就是。”洛子谦摇摇头,她对这些宴会什么的并无兴趣,何况周氏到底是小辈,她没有特意跑一趟地必要,若是吴家老夫人过寿,才不好推脱:“礼数周到些,到底是你娘家嫂子,亲厚两分也无妨。”
吴氏连连点头称是,笑得越发灿然。
家里送礼添喜都是有章程的,亲厚一二,便是按着旧例丰厚两成的意思,老夫人的意思就是给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做脸,她自然开心。
小吴氏并夏雪面上也添了两分欢喜。
唯独夏挽秋不同,自吴氏说起周氏做寿这件事开始,她这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年初时夏家给夏雪办了笄礼,吴卿芸跟着周氏来参加,她还做了赞者。夏挽秋那时还未多想,只偶然瞥见一眼,她看她的眼神,着实骇人的紧。
若是眼神能杀人,笄礼上,夏雪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那时她就明白了,吴卿芸是断然不会放过夏雪的,上辈子恨的那样深,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解了……尤其是在她身上还背着一门糟心的亲事的时候。
金家那位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善茬。小说里写,金家少爷就是个色胚,若是得了夏雪这般颜色好的未婚妻也就罢了,偏偏吴卿芸生得寻常,日后少不得把一房一房的美人儿往屋里领。
女主她岂能心甘情愿受着?
小说中,女主前世嫁给姓金的之后,头两年就发现了他这个毛病。吵也吵了闹也闹过,娘家人也不过叫她忍,忍到生了孩子就好了。只是那个‘吴卿芸’却是盼着愿得一人心的,自然不肯这样迁就,结果怀了孩子也不知道,也不留神就没了。
夏雪就是趁着她小产去金家看她的时候,同金家少爷撞上,而后不久便勾搭成奸……
为了娶心上人过门,金家少爷又怎么会待见这个黄脸婆?只夏雪却是个有心计的,一边哄着吴卿芸,一边却撺掇着金大少给妻子下药……于是,在吴卿芸怀上第二胎,并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就因产后风去了。
金家少爷不过装装样子守了一年,就急不可耐的迎了夏雪进门做继室。
这些,吴卿芸本不该知道的……不过她死后,却成了鬼,不曾离了金家。起先夏雪进门,她还十分高兴,觉得自家儿子有了表姨母做继母,定然比旁人好些。
却不料,在金大少与夏雪的日常言语之中,她琢磨出几分不对味来,又亲眼看着夏雪将儿子养歪,最后落的个被逐出宗族的下场!娘家心有怀疑闹了几次,最后却被金家和夏家以权势压人,父亲被诬陷失了官,往日总是奉承着自家的三叔也落井下石……
这一桩桩下来,她岂能不恨?
只怕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夏挽秋是最明白她这些心思的人,看小说的时候,她不也帮着女主摇旗呐喊来着?只求虐渣恨不能以身代之……如今她穿成了夏雪的妹妹,却发现,恶毒女配其实并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坏。整个夏家,也唯独夏彦有几分渣爹的苗头,却也仅仅是对她而言。
她自然对夏雪讨厌不起来,甚至因惯常碰面的缘故,还颇喜欢这姑娘。
小说里,重生回来的女主在周氏这次的宴席上发现,金家少爷原来早就对夏雪垂涎已久,心里厌恶的同时,也生出了将这二人早早凑做堆的想法,之后便是设套做圈,将夏雪坑了进去……当时看渣男贱女被千夫所指当然舒爽,然现在却忍不住替她担心起来。
她倒是希望夏雪不要去,可对方能听她的?毕竟是她舅母做寿,外甥女哪有不去恭贺的道理!
夏挽秋本就是个不擅长掩饰的人,心里想什么,面上就忍不住带出了两分,已是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了夏雪好几眼。
因她是在吴氏和夏雪身后的位置,大房母女二人不曾看见她面色有异。
可正好在她身边的夏初却瞧得一清二楚,坐在上位的洛子谦更是尽收眼底。
夏初并不知道夏挽秋为何忧心忡忡,但无缘无故的,她怎会露出这般担忧之色……而且还是冲着夏雪。
先前分明还好好的,却是吴氏提了寿筵的事情之后,才突然变成这样的。
莫非……
她抬头看向洛子谦,见对方眼中若有所思之色,心中便定了定。
她二人早先便觉得夏挽秋有些神异之处,当初吴卿芸定亲的时候,她可是几乎将手头的银子都填进去了,分明是交好之意。然上回跟着吴氏去吴家探病,夏初却亲眼见她待那吴家表姐有几分忌惮……这十分自相矛盾,倒像是她害怕那吴卿芸似的。
两人之间往日并无交集,又何来惧怕呢?
这些事情,夏初回来之后通通都与洛子谦说过,集二人之思,也摸出几分门道来。
那夏挽秋,只怕知道些什么,却不好说出来。
那吴卿芸必有异处。
洛子谦既然知道这些,就没有送羊入虎口的道理,左不过再有两月不到,夏雪就要出门子了,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果然,众人忽然又听堂上老夫人道:“雪丫头马上就要出嫁了,倒是不宜出门,不如就留在府中同祖母做个伴吧!”
吴氏夏雪俱是一愣,夏挽秋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心想事成什么的……未免也太灵异了吧?
她脸上的诧异惊讶太过明显,夏初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要她收敛些。
夏挽秋忙正襟危坐。
“可是母亲,到底是她舅母……”吴氏有些不情愿,她也知道女儿马上要嫁人了,寻常宴请都一一推了去,只是这回是她娘家的事儿,心里琢磨着应该是无妨的,没想到婆婆却不肯了。
“等她出嫁了,走动不是更方便?”洛子谦淡淡一眼扫过去,吴氏便噤了声:“日后有的是机会去,无碍的。”
吴氏还要再说,却被女儿轻轻按下了,只听她轻声说道:“祖母说的很是呢!女儿最近绣嫁衣累的很,倒是不大愿意出门,母亲就替女儿向舅母表个情,想来舅母不会怪罪的。”
自家闺女都这么说了,吴氏还能如何?再不甘愿,也只好点头。
洛子谦和夏初就见夏挽秋明晃晃的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夏挽秋却只当洛子谦是歪打正着,了了她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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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四月里,京城天气和暖了许多。
因着夏雪的婚事,夏家这些日子事情多的很,除了她备嫁的事儿,洛子谦也给府中众人都做了新衣,就连下人都沾光多添了一身春衣。
夏易三月底考中了禀生,因父亲去年做了官,竟是有了个入了国子监的自个,混了个监生的出身。只是国子监管的严,即便家在京中,也不许他们在家住,月初就搬了进去。
好在每隔五日都有一日休沐,休沐时倒是能回家的。
梅氏心里虽不舍,却也知道丈夫的前程要紧,并不做那小儿女之态,欢欢喜喜的替他收敛了行装,送他入了学。夏初头两天偶然撞见她发呆出神,心里怜惜,便时常拉着她到慈和堂里混日子,慢慢也就好了。
过了清明,庄子上送来了几尾肥嫩的鳊鱼,清蒸了味道最是肥美,沾着醋吃最是美味。
洛子谦与夏初嫌弃这鱼刺多麻烦,倒是梅氏最爱这一味河鲜,连吃了好几日也不觉得腻,倒叫祖孙二人暗自新奇。
再怎么好吃,连着几天都吃,难道不会觉得腻吗?
梅氏心中也是纳罕,对夏初道:“从前在家我也极爱吃鱼,却也没这样喜欢的……莫非是那庄子上的鳊鱼特别好吃的缘故?”
“人间四月,恰好吃鱼。”夏初莞尔一笑:“这有什么,嫂子喜欢吃,叫他们天天送新鲜的就是……母亲手底下的几个庄子,附近都有河沟,吩咐一声便是。”
梅氏也是嘴馋难忍,便点点头,转头叫了白鹭去传话,又道:“怕是农忙的时候,莫叫人耽误了手头的活计,撒些银钱与他们。”
白鹭应声去寻青禾拿银子,梅氏回头却见夏初正对着她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可不许笑了。”
夏初莞尔,眼中带着些好奇,问道:“嫂嫂竟也知道农忙?”
“这有什么?”梅氏笑道:“我娘家旁的没有,书却是最多,《氾胜之书》《齐民要术》这些俱是有的,我从前也翻过的。”
“难为嫂嫂记得这样清楚。”夏初笑道。
不是农人,谁会因为看过一本书而记得几月耕种几时农忙?
梅氏却摇摇头:“倒不是我记性好……妹妹可记得二嫂那位进了司农司哥哥?”
“记得。”二堂嫂小吴氏还因此早产,夏初自然不会不记得,点点头。
“年初我回娘家,听祖父说起了此人。祖父说,他在农事上颇有天份,因此才从京畿大营被调去了司农司,当初提拔他,也是因为他献策有功呢!”
“献策……莫非是农事上的?”夏初一愣,问道。
“是啊!你说这天下人,原本一年只种一季稻谷,偏偏唯独他想着种两季……而且还种成了!这可是养活天下不知多少百姓的功劳,难为他一个武官竟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梅氏唏嘘不已,小声把来龙去脉说了。“我也是那时候才记起来在农书上看过……若这两季稻能顺利推广开就好了,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夏初不由点头。
民以食为天,民生二字,自来都是重中之重,那吴家二哥,果然有大功劳。有了这两季稻,也不知能救多少人,在旱涝时节不至于饿死。
也难怪今上会破格提拔一个小兵丁当上千总,又把人调去司农司了。
若是夏挽秋听到了这两季稻的消息,定然会有些与她们所谈完全不同的‘奇思妙想’。
只可惜,她却不像夏初,还能有这样的消息来源。
“方才不是说的吃鱼么?怎么扯到种地上去了。”夏初也不想多提这些,每每总勾起她对前世的冥思,也不是不好,只是每每想到皇帝为了这些夜不能寝,心中的怨竟也淡了些。
也或许是因为,她怨的,从来都不是他。
嫁给那人的时候她便知道两人不过是面上夫妻,不是他心有所属,而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子妃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她最初就歇了那白首之思。
也正因为没有那般奢求,所以之后的日子她才能过得那般平和,顺畅自在吧?
“厨子里连蒸了几日鱼,今儿不如吃鸭子吧!”梅氏老脸一红,到底没好意思继续叫蒸鱼,随口换了道菜。
“好啊!”夏初笑道,又唤了桃儿去厨上说:“只做一只就好,一半清蒸,一半酱了,我们午时去祖母房里吃。”
桃儿一怔。
梅氏一听清蒸二字脸上便绯红,这几日鳊鱼可不就是天天清蒸么?
“尽拿这个打趣我,鸭子清蒸一股味儿,可怎么吃?还是煲汤。”
“听见少夫人说的了?”夏初笑着看向桃儿,她便知道是姑嫂二人逗趣,笑着应道:“听到了,奴婢这就去。”
不过,这日中午,这鸭汤与酱鸭,最终还是没能吃成。
无他,只那好好的一锅靓汤才上桌,闻着一点点味儿,梅氏便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唬得洛子谦连忙使人把菜端了下去才好些。
下午又请了大夫来摸脉。
……梅氏有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