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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王伦打算在今年六月初将要发生的生辰纲事件之前,不欲去找晁盖麻烦的,哪知这人甚不知趣,反倒自己找上门来,竟然还是使的下三滥的手法。
方才他才从朱贵那里得知,今年大年初一便有个秀才模样的人,来到李家道口酒店里称名道姓要找阮氏兄弟,话说山寨上谁没个亲朋故旧?当时也没有引起大家注意,酒店值守的头目只是派人到水军大寨里请来了三阮,那秀才在酒店里装模作样的跟三阮畅谈了一番便走了。哪知没过几天,这秀才在正月十五元宵节时又跑来了,一反前番神神秘秘的姿态,直当着小二的面大声自称他是什么村学教授吴用,临走前还当着店里人的面故意把阮小二拉出去说了一阵话,这才扬长而去。
乍然闻知此事时,王伦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般低级的离间计很好耍吗?吴用这厮怎么就没点长进,恬不知耻跑来现眼?还三番两次的不嫌麻烦,头一次藏头露尾的见自己没有反应,第二次干脆不装了,直接便当着朱贵手下的面自报大名,生怕自己反应太过迟钝显不出他的妙计来!
只是这厮也不先弄清楚情报,就跑过来乱抛媚眼!要是叫他得知自己并不在山上,事后还不知怎么跌足捶脚呢!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想自己这次从东京回来,还准备好生休养一般的,闲暇时好练练剑,学学马,等挨到三四月份再启程去沧州柴大官人府上会会武二哥的,哪知这不着调的酸醋净跑来添乱。
不过此事也怪自己事先没跟三阮说清楚。只因自己一时顾虑,不愿当着这些直爽的好汉的面说他朋友的长短,所以每每提起西溪村一役时只言晁盖不言吴用,连韩伯龙也没提,就怕朱贵面上难堪。后来山寨里其他人见自己这般,也都学样,只云晁盖不提他人。而且这事也说不上什么大事,后来山寨打破的大户多了去了,也就慢慢叫人淡忘了。
只是没想到吴用这厮胆色倒还不小,照理说,他并不知道三阮不知他投靠晁盖的消息,就敢只身前来,居然不怕叫自己擒住,直接便送了他这条性命!
这三阮的为人别人不清楚,自己还能不清楚?那位在世孔明还假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阮小二拉出去做神秘状。阮小二是谁?这个宁愿阵前自刎也不愿意受人侮辱的汉子,怎么会做出背主之事来?哪怕做说客的是他那所谓的故人。
一想到这些王伦就冷笑连连。吴用啊吴用!你这位智多星千算万算,算到我王伦是个心胸狭窄,容不得人的寨主,只抱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教条跑来使计离间,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不知此王伦已非彼王伦了罢?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王伦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到来,倒是给身边接触过的这些人带来了微妙的变化。
起码劫生辰纲前晁盖、吴用这个松散的私商组合如今已经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再也不是从前那般有事合作,无事散伙的做派。而根据朱贵打探来的消息,如今吴用书也不教了,直接和韩伯龙一起住到了晁盖庄上,听说晁盖还花了几百贯钱,给这两人一人买了二十五亩地,看来这三人是打算长相厮守了。
想到这里,王伦无奈的摇了摇头,应该是晁盖见那夜趁火打劫不成,反而得罪了自己,现如今见梁山愈发势大,感觉到威胁,开始亡羊补牢,连庄自保了。听说他在西溪村买了一千两百亩地,却一分田也不租给从前那些佃户们。只因他们常说自己的好话,直叫晁盖觉得这些人靠不住。反而舍近求远的在这郓城县中四处拉人,以只上缴四成收获的厚利(寻常佃户上缴额度都在六七成)诱人来投,还提供房舍与这些人居住,恐怕是做着遇事时能叫这些人为他拼命的美梦。
那晁盖不但给这些佃户分发了刀枪兵刃,还无事时便带着这些新老庄客频频操练。好在此时朝廷对乡兵的存在,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容甚至是鼓励的态度,这才给了晁盖如此大弄的土壤,让他闻风而起生根发芽。
“真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呐!”王伦望着盆中燃烧的木炭,轻叹了口气。
正坐在一边品茶的闻焕章笑道:“头领遇到什么难事了?”
王伦笑了一声,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叫一些宵小搅得心烦!”说完便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这闻焕章不是外人,倒也不怕他笑。
闻焕章仔细听王伦说完,笑道:“头领这般大度聪慧的一个人,那秀才怎生还跑来献丑?”
王伦呵呵一笑,只是摇头不语。那吴用想是觉得太清楚自己为人,才敢这般。若真是自己以前那位老前辈当家,遇到这事只怕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骂三阮一顿了,搞不好还真就逼得这三个直爽汉子在山寨里无立锥之地,直投到对手那边而去。只是这些不好明与人说,对着闻焕章关切的目光,王伦只是摇头苦笑。
那闻焕章也不怪,只是笑道:“既有这般恩怨因果,想是这些人心中起了既躲不掉,不如先下手为强的心思,故而来搅虎须。我看头领并无打他们主意的心思,不然闻之该欢喜才对,这不现成送上门的由头?”
“不瞒先生说,我这山寨里五六千人的吃喝拉撒还顾不过来,哪里有闲心去管他们几个宵小心中胡想些甚么?我又不是孩子他爹,去担心他们一个个是不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还怕他们这一会吃不好,那一会睡不香的!”王伦又拨弄了一回炭火,叹道。
闻焕章闻言抚掌大笑,忽听这时门被敲响了,便听一个直爽的声音传来,“哥哥睡了没?我三兄弟睡不着,特来找哥哥说会话!”
却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一听就知道是阮氏兄弟在门外,王伦应了一声,自有歇在外房的焦挺去开了们,这汉大半夜的也没睡,不知关着门在房里想什么。
这时三阮一进了门,都是满脸笑嘻嘻的,热情招呼道:“不想闻先生也在这里,正好!俺娘听说哥哥回山了,做了大好一条馋鱼,叫我们兄弟端来给哥哥打打牙祭,闻先生和焦挺兄弟也来一起尝尝我娘的手艺!”
王伦一听忙道:“大过年的我也不在家,还没跟老娘拜年,你看她老人家倒是记挂着我,真是惭愧!”
“哥哥你是忙大事的,刚回山寨脚跟都落不了地,老娘那里你什么时候去不是去?直甚么!”只听快言快语的阮小七道,他话里好不见外,只把王伦当做亲兄弟般。
王伦起身请三个好汉坐了,又叫焦挺取了筷子,六个人坐在火盆边便吃着那鱼,却见这鱼怕不有五六斤重,正好大家一起吃着热闹,阮小二随手带了酒,众人边吃边聊。
席间阮小七看着闻焕章吃鱼的文雅样子,笑道:“我们兄弟却也有个故人跟闻先生一般,前些日子还来跟我们拜年呢!”
王伦见说和闻焕章对视了一眼,都是在脸上呈现出一抹笑意,那阮小五见状道:“两位哥哥这是为何?”
王伦当下没有说什么,若实话实说,岂不是叫三阮对朱贵心生间隙?自己又不是不相信这三条直汉,心中也没当一回事,只是道:“三位兄弟的故人却是叫甚么?”
“正是在这附近教书的吴用吴学究!这位教授最近突然多了许多礼数,好几年不闻音讯的一个人,大年初一突然来找我们兄弟,十五元宵节又来,我回去跟我娘一说,她说这学究是寂寞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好受!”阮小二回道。
“哥哥,这人也是个有才的,我兄弟三人劝过他上山,可惜他不愿意,只要在村学里教书!”小七也道。
王伦闻言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劝这三兄弟喝酒吃鱼,众人笑谈了半个时辰,阮氏三雄收了碗就要告辞,闻焕章也说时辰不早了,便要回去休息,王伦便送他们出门,一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三个人,只见两个大人中间站着的小孩子脸都叫风吹紫了,王伦埋怨道:“李四,你带着娘子和孩子一起过来,怎不敲门,瞧把孩子这小脸吹的,快进来暖暖!”
阮小七不认得李四,笑道:“这汉却是讲规矩,只是叫孩子受罪!下次莫要这般了,咱哥哥这般随和,你怕他吃了你!”
众人闻言都笑,三阮和闻焕章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王伦和焦挺把这西溪村李四一家人迎了进来,那李四媳妇一到屋里,便取出一件衣服来,李四在一旁道:“哥哥,这大过年的,小人也没甚孝敬的,就叫俺浑家亲手给哥哥缝了一件衣裳,这虽然立了春,但天凉着哩,还望哥哥多多保重身体,俺们山寨上下还指着哥哥哩!”
王伦闻言笑道:“李四,两个月不见,这般会说话了?好好好,这衣服我收了,明天就穿上!”
李四夫妇见状都面呈喜色,焦挺收了衣服,进房去了。王伦便抱着孩子一边烤火,一边跟他们聊家常。后来这对小夫妻见时辰不早了,便要告辞,王伦起身相送,快到门口了,只听李四道:“哥哥,我村里出来的后生们想把领的赏钱送回村里去!钱不少,两百多后生加起来大约有一万四五千贯,小人不敢做主,想问问哥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