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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从来就要她跟庭芳打擂台,冷不丁变成要她去巴结,愣是转不过弯。赌气道:“我就不信老太太能随便把我许了人,天下就一个陈家是好人家不成?何况我跟陈恭年纪又对不上,你莫不是癞□□想吃天鹅肉,看上陈谦了吧?”
孙姨娘倒是想,可知道不可能,反恼羞成怒:“怎么就是癞□□想吃天鹅肉了?他爹跟你爹同朝为官,他祖父还不如你祖父,正是门当户对哩。”
庭兰比起庭芳算二的,但起码智商基本及格,听到孙姨娘的胡言乱语,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同舅母说去!”
孙姨娘被噎的说不出话,只恨恨的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庭兰最烦陈恭,再不想听到陈家的话,扭头走了,任凭孙姨娘在后头跺脚埋怨。
待庭兰屋里消停了,庭芜才摸出门,悄悄溜到周姨娘房里。周姨娘被禁足,其实并不禁止其他人去看她。只是老太太不喜欢周姨娘对庭树和庭芜的恶劣影响,漏出些许意思,大伙儿自然都懂了。可人家母女天性,老太太也不好直白说不许人见面。庭芜并不怕别人看到她往周姨娘屋里去,可庭芳说了,装作怕被人瞧见的样子,方显的你乖巧又重情。庭芜并不理解,然而老大说的一定是对的,于是欢快的执行着。
溜到周姨娘房里,利落的爬上炕。三月已转暖,炕下早停了柴禾,只在上头垫了垫子,做起居之用。周姨娘看到庭芜,倒是笑了笑:“也就你们兄妹两个记着我了,往日来奉承的,再不见的。”
庭芜没接茬,问道:“姨娘做什么呢日日空着头,仔细脖子疼。横竖有针线上的人,何必你操心。”
周姨娘嘴里发苦,被打一顿还罢了,禁足乃温水煮青蛙,前头几天心里有气反而好熬,次后闷的她直挠墙。她不识字更没有别的消遣,日日关着,可不是只能做些针线?叹了口气道:“替太太做几身衣裳,盼着她早些放过我,省的你们跟着没脸。”
这话庭芜不好接,干笑道:“近来胃口还好?”
周姨娘却问:“你哥哥呢?”
“几个哥哥往园子里作诗去了,如今年岁渐大,他们谁也不敢混玩,都上进着呢。”
周姨娘点头:“你我荣辱皆系在他身上,他早日出头,咱娘俩才早日有好日子过。”
庭芜心中不以为然,经历过周姨娘禁足,她与庭树被冷落之事,早就知道哥哥庭树是不顶用的。往日.她能骄纵,乃老爷看重她们,或者说老爷喜欢姨娘。如今老爷翻了脸,她跟哥哥两个人捆在一处都被下人当空气,直到她跟着庭芳出入后,下人又猛的转了风向,竟有几分往日光景。庭芜是个聪明孩子,以前没人点拨,现在庭芳时不时说些道理,她渐渐就明白,老爷固然重要,太太固然好.性儿,然只敬老爷不敬太太,怎么死都不知道。她四姐姐不就是把太太哄的亲香么?便是老爷不在乎她,在家里谁敢拂了她的意?如今她都睡到太太屋里去了,别说大房没人敢惹,就是老太太院里的仆妇,远远见到她就笑的比花还灿烂,生怕委屈了她,竟是跟庭瑶的待遇仿佛。
别说庭芜聪明,就算她是笨蛋,如此显而易见亲生经历的道理,不用多说都是明白的。但周姨娘对庭芳的态度与孙姨娘惊人的相似,庭芜不欲气着姨娘,更懒得听她啰嗦,半句不提庭芳如何,只说些学问上头的事儿与周姨娘解闷。
周姨娘是纯文盲,整个鸭子听雷。好容易庭芜说到画画,才提起点儿精神。书看不懂,画总是能看懂些许的。庭芜索性拿着画比着花样子,母女两个把话题拐到女红上,气氛才慢慢活络。庭芜终于放松下来,享受难得的休假。
却说五日一休沐,不独叶家,满京城都是到处乱逛的人。庭芳上辈子就不爱逛街,哪怕实在没衣服穿了,也是先想好要买什么衣服、买几件,然后直奔商场对准目标,从进商场到出商场,买完全套绝不超过两个小时。后来x宝越来越凶残,不单能买国内的,连国外的都有,她便欢乐的沉浸在网购的海洋中,再也懒的逛商场。这辈子是土豪,不用出门自有各种掌柜娘子扛着图册来与她挑拣,只有必要的时候才出门买东西。
庭芳并不是深度宅,她就是觉得逛街浪费生命,如果能出门看看风景还是挺不错的。本朝虽然很坑,但不至于说女眷连出门踏青的机会都没有。起码各大寺庙还是可以常逛的。各个叫的上名号有雅间的铺子亦可常走动。购物是大部分女人的天性,再禁锢的时代都不能泯灭的天性。不许谈恋爱或许没事,不许逛街购物八成就要造反了。所以大街小巷的女人奇多,只是难免跟着“监护人”,看的略有些添堵。
马车在石板路上咕噜噜的走,路上马车轿子很多,行人更多。庭芳悄悄掀起帘子一脚,扭头对胡妈妈笑道:“好多小两口儿出来逛。”
胡妈妈白了庭芳一眼:“偏你嚼舌。”
“圣人都说了要夫妻恩爱的,我是遵循圣人言,用圣人眼看街景。”
胡妈妈:“……”
马车走走停停,庭芳觉得无聊,又道:“她们几个丫头牵稳了没有?可别被冲散了,叫拐子拐了去。”
“都叫你一人一根绳子拴着了,再丢可真是老天爷故意的。”胡妈妈笑道,“亏你想的出来。”
“哪有拴着!”庭芳不过是用布条系在马车上,让四个丫头牵着布条走,跟不上马车便叫车夫慢点儿,谁私自放开了手就回家打板子。作为学霸,红楼梦必须是读过的,她可不想让自家貌美如花的丫头混成香菱。做丫头都比落呆霸王和夏金桂手里强!
平日半刻钟的路程,休沐日硬是走了三刻钟。庭芳整个人差点摇的散架了才在崇文书局门口停下。书局并非卖书的铺子,用现代话说就是出版社。不过崇文书局的掌柜不单印书,还卖书。后头是印书的作坊,前头则是三层楼高的大铺子。挂着常常的幡,上书“崇文书铺”。可他家书局起家,大伙儿叫惯了书局,便依旧沿用旧名。
书在古代是奢侈品,搁现代跟香奈儿专卖店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崇文书局这等专卖孤本奇本的地方,兜里没钱的就别进来自取其辱了。时间长了,进来的人都非富即贵。叶家的马车停在门口,伙计只往车上瞟一眼,立刻就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可是叶阁老家的爷们?”
胡妈妈掀开帘子道:“是姑娘,想来买书,你给备个雅间。”
“好咧!”伙计欢快的应了,朝里头喊道,“有贵客,迎进雅间!”
里头又跑出来个伙计,十分恭敬的超胡妈妈作揖。胡妈妈侧身避过,回了半礼,才把庭芳从车上扶了下来。伙计打量着庭芳,半大的小姐,带着帷帽,看不清脸。身上穿的是大红的半身比甲,滚着白狐狸毛的边儿,嫣红的小袄,杏红的百褶裙。比甲上用金线绣了蝴蝶穿花,小袄与百褶裙皆是同色暗花,阳光一照,熠熠生辉。又看几个丫头,清一色的茶色比甲葱黄汗巾白绫裙子。旁边的妈妈更是头上带着两对金簪。不由肃然起敬。
庭芳随着伙计往里走,到雅间关上门,才脱了帷帽。伙计方才看清她脖子上明晃晃的金项圈,双丫髻上的金花镶嵌了五彩宝石,越发衬的她肌肤似雪眼含秋波。伙计暗道:好个身家模样儿,将来不知谁得了去。
庭芳开门见山的道:“贵店有无《几何原本》?”
伙计愣了愣,《几何原本》前朝来的传教士就带来了,但问的人并不多,一时也不知道放在何处,忙道:“有的,小的去找找。”
庭芳道:“类似的书都与我寻来,我慢慢挑。”
伙计问:“好些都是番邦字的,小姐也要么?”
“都要,拿来吧。”庭芳心里想,是拉丁文还是法文?艾玛幸亏是理科僧,复习数学有公式也差不离了,这要是文科僧,赶上拉丁语一统江湖的时代可就歇菜了。
光看庭芳的打扮就知道她壕,何况马车上明晃晃的挂着家庭住址的马车。伙计又叫了两个帮手,把同类型的书一套捡了一本抬进了雅间。庭芳随意抽.出一本,上面赫然是《埃尔热巴拉新法》,就是后来的《代数学》。很不幸,果然是法文版的,她拼了半天才拼出个大概的音节,翻到里面才确认书名。顿时觉得心好累,无比怀念图书馆和搜索引擎有木有!
庭芳看一本往桌上放一本。总计看了七八本,然后豪气干云的道:“把全套都拿来,我都要了。”叶家对买正经书的预算从来没有上限,虽然买数学书是奇葩了点儿,但老爷子是不会反对的。即便陈氏不凑手,她找爷爷撒个娇儿,妥妥的搬回家。
伙计尴尬的道:“只有《几何原本》是有的,那些番邦字儿的书,都是别人定的,过两日便来取。小姐若喜欢,我们再往广州寻去。”
庭芳被冷水泼了一脸,神马?去广州寻?艾玛你当是现代早起晚到啊?等寻了来三年都过去了好么!忙问:“谁定的?或许我认识,肯让与我也未可知。”
伙计半点不想自己出头得罪贵客,立刻就把顾客给卖了:“乃定国公府上的世子定的。”
庭芳忽就觉得柳暗花明了!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原来我们大师兄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