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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明轩双眼猩红地看着桌上的骰子,又是大,连开了二十几把大,他还不信邪了!
将面前的几两碎银往前一推,放在了“小”上,琴明轩一瞬不瞬地盯着骰盅,恨不得看穿它里面的数字。
随着一声“买定离手”,琴明轩重重咽了咽口水,舔着干涸的嘴唇。
“大!”
简单的一个字后,周围是唏嘘的抱怨声,哭爹骂娘的,很是不堪。
一向自诩文人雅士的琴明轩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右手一摊,伸向了身旁的人。
“少、少爷,我们已经没有银子了。”小厮苦巴巴地说道。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琴明轩难以置信地问道,“本少昨儿不是赢了五十两吗?”
小厮战战兢兢地说道:“少爷,昨儿赢的,您今儿都输出去了。”
“那本少的本金呢?”琴明轩厉声问道。
小厮缩着脑袋不敢答话,赢的银子都输光了,哪来的本金?
琴明轩眯着眼睛盯着小厮看了一会,耳边传来催促声,他回头看了一眼骰盅,心想这次肯定是小。
果然,骰盅一打开,一二三点小。
琴明轩愤恨地吐了口口水,要是他有银子,这一把就全赢回来了!
心里的愤怒疯狂滋长,他恶狠狠地瞪向小厮,“回去拿银子!”
“可、可是少爷,夫人说,不、不会再给银子了。”小厮结结巴巴地说完,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谁说的?真是夫人说的!”琴明轩揪着小厮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身前,凶神恶煞地问道。
见小厮怯生生地点头,琴明轩狠狠地甩手,小厮重心不稳,直接摔在地上。
琴明轩端起桌边的杯子,泄愤似的猛灌了一口。
“轩少。”琴明轩皱眉,这声音他熟悉,是赌坊的管事方银。
方银笑眯眯地看着琴明轩,他本就生的白白胖胖,虽然在赌坊做事,身上却没有那股子狠劲,相反,见谁都笑,仿佛一尊弥勒佛。可熟悉方银的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假象,方银并非他外表那般无害,他笑得越是灿烂,心里的算计越是阴狠,外人都偷偷叫他“杀佛”,具体的意思都说不清楚,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方银狠起来,是那种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的狠角色。
方银的名号,琴明轩也有耳闻,所以见方银带着人走向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自认为自己没做出格的事,教训的也是自己的小厮,又没影响赌坊的生意,所以硬气地挺了挺腰板。
“轩少,借个地方说话?”方银做了个请的动作。
琴明轩稍稍犹豫了一下,跟着方银到了后面,小厮等在外面,他一个人进了屋子。
“轩少请喝茶。”方银和颜悦色地对琴明轩说道。
毕竟是跟在琴东山身边见过世面,也曾中举,在翰林院待过的,琴明轩很沉得住气,品了两口茶,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方管事把本少叫来,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就是想与轩少聊聊。”方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瓣薄唇扯成了一条线,很开心。
琴明轩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方管事要聊什么?”
方银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说道:“轩少在赌坊也待了大半个月了,输了不少银子,不过,轩少是有学问的人,知道愿赌服输的道理,从来不像外面那些人,赢了就咋咋呼呼,输了就哭爹喊娘,说实在的,方某很欣赏轩少。”
琴明轩但笑不语,在官场上待久了,这些话里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方银也是脸皮厚的,不等琴明轩答话,就继续说道:“轩少最近是不是手头很紧,要不,方某以私人的名义借一笔银子给轩少?”
赌坊是可以借贷的,可九出十三归的高利,琴明轩是不会碰这个的,他再颓废,再玩物丧志,也不沾染上不能有的习性,那会是他终身的污点,他可是要重回朝堂的。
不过,若是方银以私人名义借银子给他,又另当别论了。可琴明轩知道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并不急着答话,只拿眼角戏谑地看着方银。
方银乐呵呵地笑出了声,“轩少不必这么防备方某,方某只是想与轩少交个朋友,轩少是琴相的儿子,琴相虽然被革职了,可大家都心里有数,琴相是盛京里为数不多的,有实力的大官,轩少也是少年得志,琴府重回昔日的辉煌不过是时间问题。方某一直想与琴相与轩少结交,可苦于没有机会,所以,今儿才唐突了。”
琴明轩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的琴府早已不是相府,方管事若是想从琴府得好处,恐怕要失望了,方管事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的琴府自身难保,帮不了方管事任何忙。”
“轩少妄自菲薄了,”方银打着哈哈说道,“方某承认,与琴相和轩少结交的目的不纯,可轩少也知道,方某这个人虽然狠戾,可也最讲义气,若是能与琴府交好,别的不敢保证,可只要轩少需要银子,方某还是能帮上一把的。”
这话不假,谁不知道,在盛京银子最多的地方,不是钱庄就是赌坊,多少人家破人亡就是因为一个“赌”字,无本买卖,稳赚不赔的行当。
见琴明轩沉默,方银解释道:“轩少是做大事的人,心里有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方某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帮琴相和轩少。轩少在方某这里待了大半个月,想必也清楚,方某这里是有后台的,实不相瞒,方某是在为狼爷做事。”
“狼爷?”琴明轩心里一凛。
狼爷的名号,他隐约听过,知道那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据说与朝中某些官员都有交情,所以狼爷在龙都各地的产业都无人敢动,这当中有这些官员的作用,更多的,却是狼爷自身的实力。
琴明轩才不认为在龙都一手遮天的狼爷会需要琴府,先不说狼爷早就与朝中重要的官员交好,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是现在的琴府,没权没势,能帮得了狼爷什么?
他从来都知道,“利益”这种东西是双方的,不管是长远的,还是眼前的,总得让对方看到,才能成为联盟。
方某似乎早就知道琴明轩会是这个反应,循循善诱道:“轩少有猜疑很正常,别说您了,就是方某在听到狼爷的吩咐后,也有几分意外,盛京的权贵多了去了,其中不乏与狼爷关系颇深的,狼爷偏偏找上没有任何交情的琴府,方某也有几分想不明白,直到狼爷细说了个中缘由,方某才恍然大悟。琴府是落魄了,可琴府还有个太子妃,更何况,太子殿下最近很需要的银子。”
“你都知道些什么?”琴明轩警觉地问道。
方银微微一笑,“太子是要做大事的,琴相与轩少帮着殿下做了不少事,殿下最是依仗琴相与轩少,不管琴府还是相府,殿下对两位的敬重一点也没变,更何况,太子妃在殿下身边的分量也极重,所以狼爷才想与琴相和轩少交好。毕竟跟在太子身边才是最大的保障,日后殿下继位,狼爷也会顺利洗白。”
琴明轩将信将疑地看着方银。
“轩少可以先想想,不管成与不成,都不影响方某与轩少结交的心,若是轩少手头不方便,尽管开口,别的方某不敢保证,银子的事,方某还是有能力的。”
琴明轩蹙眉。
他隐约觉得狼爷与琴府结交有别的目的,可现在的琴府有什么值得狼爷惦记?
“相信轩少也知道狼爷做的那些生意,黑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能洗白,哪怕只是做个简单的商人,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是吧?再说了,狼爷也有自己的私心,狼爷有银子,若是子孙争气,没准还能给他挣个一官半职回来呢。”方银状似无意地感慨道。
对了,就是这个!
琴明轩了然了!
论财力,狼爷比金陵首富薛家更有钱,再加上他黑白两道通吃,不管是亡命之徒还是朝中大官都得卖他个面子,可再大的面子,也抵不过律法,狼爷再厉害,也是平头百姓,真要有不怕死的官员想整死他,也是分分钟的事,所以,狼爷才会想着洗白,进而从普通的商贾成为金字塔上顶尖的人物。
与薛家一样,狼爷有银子,使劲砸,总会砸出一条锦绣仕途,所以才会找上他,毕竟,琴府曾经是相府,即使落魄了,也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帮手,更何况,他们还有个太子妃琴明月,甚至……
尽管琴明轩不愿承认,可他心里清楚,琴琬也是其中的关键。
方银突然停止了碎碎念,只笑眯眯地看着琴明轩,直到琴明轩眸光一亮,收回了涣散的神情。
“这事我先想想。”琴明轩吊着嗓子说道。
“那是,那是。”方银一边应声,一边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呈上一叠银票。
琴明轩扫了一眼,收进怀里。
看着琴明轩出了房间,方银脸上的笑容蓦地一收,“给那边回个话,说鱼儿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