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x.cc,最快更新余罪:我的刑侦笔记(共8册) !
众人四散坐下,讲台上的史科长就开始了。他先分发了数份装订好的精选心得,说道:“我大致看了下,有几份很有价值,给大家一点时间,先传阅一下。”
不少脑袋瓜凑一块了,精选出来的有十一份。第一份心得署名“烈焰玫瑰”,内容是有关恶性犯罪的心理倾向研究,洋洋洒洒写了若干页,几乎不用细看,肯定是最优秀的;第二份是署名“冰山骑士”的习作,观后感是对警察自身队伍建设的建议,用史科长的话说,这叫高屋建瓴,很有借鉴意义。其余已经被整理打印的学员心得涉及到技侦、犯罪心理、警队自身建设、侦破中需要规避的“人治”现象等若干问题,这些似乎让史科长对这干未出茅庐的学员刮目相看了。他在台上时不时发表意见,对写出这些心得的学员不吝溢美之辞。
下面观摩的,窃窃私语的不少了,大部分是在猜测这位排到显眼位置的“烈焰玫瑰”“冰山骑士”“最后的游骑兵”以及“红色绝恋”究竟是何人,似乎没发现身边还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不过从安嘉璐和解冰脸上会心的傲色,很多人已经差不多猜出来了。心得渐渐往后传递着,后面被人遗忘了的角落,一群喝得稍有点高的哥们儿看着其他同学这么兴致高昂,自己一个个却是士气极度低落。模范心得这事自然难有这群兄弟的份,倒是中间有几位曾经写检查被公开张贴过。
一个烈焰玫瑰、一个冰山骑士、一个红色绝恋……虽然是随意起的代用名,可此时在大众场合说出来,那作者八成是得意至极了。余罪是局外人,他看着鼠标和豆包哥俩小声问着:“你俩什么名?”
“我是酱油党一号。”鼠标努着嘴道。
“我是酱油党二号。”豆包翻着白眼道。
两人贼头贼脑一说,旁听的几位都喷笑出来了。豆包却显得十分无所谓,敲着桌子道:“笑个屁呀,哥从生下来就是打酱油的命,好事从来就没摊上过。汉奸,你呢?不会叫汉奸吧。”
“切!”汪慎修不悦了,一抹锃亮的汉奸发型道,“哥叫风骚无罪,有内涵吧?”
那甩发动作,让人直想踹他脸,余罪笑着道:“那你就有罪了,你这不是风骚,是发骚。”
“一边去,哥的风骚,你不会懂的。”汪慎修对余罪不屑于解释,拉拉身边张猛问着,“牲口,你呢?”
“我叫西区杰克,比你的拽。”张猛瞪着大眼,果真吓众兄弟一跳,这货脑子有点一根筋,他转头对着这拨害虫下命令,“都报报自己的笔名,说不定咱们中谁已经进了选拔名单了……烧饼,你叫什么?”
“我叫强撸烟灭……”董韶军道,惹得有人笑了。
“哥的名字才酷,叫丁字裤,牛吧?我估计呀,没人敢把我的名字念出来。”是同学孙羿在显摆,立志当鉴黄师的李二冬也汗颜不已。
吴光宇起的叫“尼马肯得”,听得有人在桌底踹他;郑忠亮起的叫“灵界合体大神”,名副其实,这位宿命论的严重支持者,平时就被哥们儿叫“大仙”;狗熊熊剑飞起的叫“加州惊魂”,这哥们儿虽然叫狗熊,可却是一张标准的猪腰子脸,横肉丛生,而且有暴虐倾向,就喜欢血腥类电影。
余罪听得牙疼了,就连平时不怎么爱显摆的骆家龙也起了个“月高风黑”的名字。余罪小声道:“都乱写什么呢?这是警察班吗?整个一犯罪团伙……我告诉你们啊,别以为那许老头老眼昏花了,每个不经意的细节都可能是他的选拔标准,我现在几乎已经能判断到,你们要全军覆没了。”
“就算我们不起这个名,有你捅老头那档事,我们也得全军覆没。”董韶军道,他是团伙中学业最优的一位,不过因为出身边远山区的问题,只能忝列到余罪这个小团伙安身了。
余罪笑了笑,没回答。此时范文传过来了,除了鼠标和豆包、汉奸之类根本不入流的,其他人总是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说不定能在范文里看到自己的名字。不过翻来翻去,郑忠亮终于有点懊丧地道:“妈的,还真让余罪这乌鸦嘴说着了,全军覆没……选拔的太不长眼了,咱们兄弟十几个,居然没挑上一个。”
众人皆笑,扪心自问都知道,这个结果才正常,要有脱颖而出的那才不正常。
“好了,同学们,这几份就留在你们班,我现在正式邀请范文的作者到省厅犯罪研究室做客,我们的研究员将和你们进一步深入探讨……当然,如果想在我们处实习的,热烈欢迎。”
史科长的话引起了一阵掌声。省厅犯罪研究室实习,如果能每天出入那个代表全省犯罪研究权威的地方,对于憧憬未来的菜鸟来讲,肯定是一种殊荣了。
“掌声并不热烈,不过没关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生大舞台,谁都会有演出机会的。”史科长清清嗓子,笑着道,“今天利用这个闲暇时间我给大家讲一讲警察心理学,相对于体能和技能,心理健康已经被提到一个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保持一个健康的心态对于你们将来的工作将会很有益处,特别是刑事警察,在这一方面,首先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心理承受能力。一个人的心理,就像他的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所不同的是,指纹不会变,可心理通过环境、情绪或者其他条件的改变,是可以调整的……”
这几句倒是拨到学员们的心弦了,警校里有普通心理学、行为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的选修课程,所学都是枯燥的条文,也没有实践的机会。此时听来,倒觉得颇有值得玩味的一番滋味。
“好,下面我们通过实例来探讨一下,就从这次随机抽样的‘代用名’说起。稍等,我给大家写一下我收到的名字。”
史科长起身,刷刷在黑板上写着,漂亮的板书,第一排写的就是烈焰玫瑰、冰山骑士、红色绝恋、无声的誓言等等几个范文上的名字,然后他划了一道白线,下面写的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有的是随意编的字,有的是用数字和字母代替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意义。
又是一道白线划上,“酱油一号”“酱油二号”的大名出来了,跟着西区杰克、风骚无罪、强撸烟灭、名字要银当、月高风黑、加州惊魂、灵界合体大神等等也一一上榜。坐在后面的那些害虫不敢笑了,这恐怕要被当反面典型的,等着丁字裤、尼马肯得上黑板时,一个系哄堂大笑。后面那群害虫低着头,捂着脸,生怕被窥破似的。
很明显,黑板上写的第一拨是出类拔粹的,肯定是试图在选拔中一展身手的;第二拨是默默无闻的,知道希望渺茫的;第三拨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那帮调皮捣蛋的,破罐破摔、哗众取宠的。
“马洛斯的需求层次论大家都知道,除了温饱一类的生理需求,人总是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比如权力、地位、尊重、名声,等等,这个我就不讲了,我要讲的是,当这种追求受挫的时候,就可能引起一个人心理的失衡。”史科长道。
简单的理论叙述之后,史科长又回到黑板的实例上,三组名字,优秀的是正态、普通的常态,那稀奇古怪的名字,就是偏态了。他举例讲着,酱油一号、二号同学,名字上反映出了一种自卑的心态,应该是在学业、家境或者其他方面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而且在实际生活中经常被人忽视,继而失衡。至于风骚无罪、强撸烟灭是心里有一种期待被认可的渴望,当这个渴望得不到发泄时,会变成很强烈的愤世嫉俗。
有人笑着,有人听着,余罪却是皱着眉头,比对着史科长所说,这两个名字是汪慎修和董韶军的,汉奸汪慎修总觉得他风骚得应该惊动党中央,而不太说话的董韶军正憋着劲想考警官大学研究生继续深造,隐隐间,这两个人在性格上,似乎还真有和史科长所说的契合的地方。
只不过让余罪奇怪的是,仅凭一个随手的代用名就判断出这么多,这得经过多少经验和思考的沉淀?
他不敢小觑这次来招聘的两位了,认真地倾听着。
西区杰克、加州惊魂,一个是碎尸手、一个是电锯杀人犯。这两人在史科长眼中,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倾向,是热血、好战、性格爽直的人,之所以会表现出心理失衡,很大程度是因为这种个人英雄情结在现实中没有生长的土壤,所以转向关注这类血腥、暴力和刺激的情节。
“豆包,这人什么警种?有点邪门啊。”鼠标小声问老伙计。
“不知道,是够邪的,猜得有那么点意思。哎,他说咱们俩有自卑倾向,你有吗?”豆包问。
鼠标激灵一下,不确定回问着:“那你有吗?”
“你不废话吗?你爸好歹是个村长,我爸下岗工人,把咱们放省城这地方,能不自卑吗?”豆包道。鼠标翻了翻白眼,小声道了句:“别跟人说咱是酱油党一号二号啊,免得人笑话。”
这一节课,在史科长深入浅出的分析中渐渐走到了尾声。就像是一次就业前的心理指导,分析实例后,史科长又现场解答了学员们不少提问,问者满意而归,答者轻描淡写,史科长那气定神闲的神态,没来由地让余罪觉得好一阵羡慕。
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从容,还是一种仕途得意的雍容?到现在余罪对这位剖析心态的史科长只知姓不知名,不过他却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知不觉间这节课结束了,史科长在学员们的掌声中布置了明天的测试项目,前排学员陆续离开时,余罪回头瞅瞅身边的难兄苦弟,个个蔫了吧唧的抬不起头,估计是被史科长说的心理失衡给郁闷上了。
最后余罪保持着贱笑的表情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嘲笑一干兄弟都是问题学员。他出门时,恰恰看到了解冰和安嘉璐、欧燕子等几位女生说说笑笑,她们在追问解冰“冰山骑士”是谁,解冰笑而不答,不过那得意的样子基本就是答案了。余罪的出现,就像个不和谐的景物一般,那几位女生自动敛起笑容,安嘉璐有点尴尬地侧过了脸,解冰也故作未见,几人转过楼梯角,快步走了。
这一刻,不用史科长分析,余罪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理有点失衡……
有爱无声
“快快,骆哥,十万火急……狗熊的电脑死活打不开了。”
晚饭过后刚回宿舍,豆包揪着隔壁宿舍的骆家龙,直往自己宿舍拉。骆家龙拗不过这货,不情愿地被拉进那个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进的201宿舍,这宿舍正对楼水房,一年四季都荡漾着尿臊味,本来味道就够呛,偏偏又聚了一窝懒汉,一进门就看见地上堆的那些臭运动鞋、运动袜。宿舍里,熊剑飞正埋怨着豆包把他那台老爷机给整坏了,一见专家来了,赶紧让座。
“怎么坏的?”骆家龙摁了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这哥们儿是计算机系的,就因为教了刑侦班几招怎么翻墙进国外网站,已经被大多数学员认为知己了。
一问怎么坏的,狗熊生气地揪着孙羿问着:“孙子,到底怎么坏的?是你还是豆包?”
电脑就在孙羿的床下,连个机箱盖都没有。孙羿嬉皮笑脸道:“我睡迷糊了,起床吐了口唾沫,一个不小心,吐主板上了……不能赖我,你机箱盖都不盖。”
“骆哥我告诉你啊,可邪门了,孙子一口吐主板上了,那屏幕上突然出来个对话框:发现新硬件。我正郁闷着呢,又是一下子,冒了股烟,就打不开了。”豆包形象地表述着,惹得兄弟们一阵哄笑。这时汉奸汪慎修和牲口张猛也进来了,一听闻这等奇事,俱是不信,直斥豆包胡扯。
此时看那台老爷机,就个机箱框架,是狗熊在二手市场做生意的老乡白送他的,二手货中的淘汰货,还愣是支撑到毕业了。警校可不同其他学校,作息时间卡得紧,上机是集中学习,宿舍里根本不提供网络接入,所以宿舍里的电脑也很少见,这台也就是因为太破了,连查风纪的都不忍扣留才勉强保留下,不过在兄弟们心中这可是宝贝。
众人可惜着“老伙计”,专家骆家龙瞧了瞧,咧着嘴道:“太破了,这都几核时代了,你这还是赛扬系列,从我进学校你们就拉我修电脑,光主板我给你焊八回了啊。”
“别摆功成不成?能不能修吧?”狗熊问道。
“老规矩,一包烟。”骆家龙道。
“哇,太黑了吧,这破电脑扔出去,你看值不值一包烟钱。”鼠标笑道,狗熊却是不迭地答应了。骆家龙回宿舍拿好工具,放平机箱,锡焊一接,热焊之后,拔下了个陶瓷电容来,边看电容脚边道:“短路了,你们宿舍这台机是邪啊,北桥都发黑了,内存条烧了两牙金手指,愣是还能用。”
众人看着骆家龙娴熟的动作,一个个佩服得无以复加,整个计算机系,通软件的不少,可通硬件的不多,像老骆这样软硬都通的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一位。豆包钦佩道:“骆驼,这两手什么时候教教兄弟,玩得真溜啊。”
“这算个毛呀,我们高中就玩过BGA封焊,焊一个芯片最少都二十几个脚,这个小儿科。”骆家龙道,他找了个替代品,一插一焊,跟着竖起了机箱。狗熊瞪着眼不相信地道:“这就好啦?你这一包烟挣得也太容易了。”
“敢赖账小心我让它马上坏啊。”骆家龙威胁了一句,接好了电源,一开机,屏幕画面终于显示出来了,那干外行也知道好了,把骆家龙赞得洋洋得意。进了界面,骆家龙娴熟地敲着电脑,在某个盘符下敲了几行字母,噌一下子,空空如也的硬盘里,隐藏的玩意都显形了。
这是兄弟共同的秘密。此时,汉奸知道要干什么了,立马关紧了门,小声道:“快放一部,放一部解解眼馋。”
集体观摩不是头一回了,每回都看不尽兴,这不刚看了一小半,众人口味不同,几只手都在抢着动鼠标,豆包正看得上火呢,气呼呼地嚷着:“都小点声!让风纪队的查着,等着写检查呀。”
警校里对这个查得也格外严,这么一说,声音都放小了。却不料豆包一嚷,“笃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了,全场都被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