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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柏油路面湿漉漉的,路上行人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风雨兼程,康飞扶着方向盘,看了看后视镜中若有所思的何先生,再次问道:“在哪里交易?”
“见到吴四爷再说。”刘彦直道。
康飞不再说话,转弯向南,开了一段距离,远远看到路边站了三个人,都撑着黑雨伞,为首的正是金龙帮的帮主吴四。
汽车开到近前停下,吴四爷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置,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把刘彦直夹在当中。
“抽支烟。”吴四爷笑眯眯回头,将烟盒递过来,自从上次见过刘彦直抽万宝路之后,他也换成了这种进口烟,良友这种香港香烟是普通小混混抽的。
“货带了么?”刘彦直接了烟,在身旁喽啰递上来的打火机上点燃,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吴四爷提起手中的皮包:“带了,咱们去哪儿提货?”
“五号码头。”刘彦直深吸一口烟道,从风衣里摸出一张汽车通行证来丢给康飞,“我的船今天到岸,四爷找些人手帮忙搬货吧。”
吴四爷眉开眼笑,五号码头他太熟悉了,从小就在这一带混,兄弟们也经常以码头为老窝,这儿隐蔽安全,出了事还方便跑路,没想到香港人选了这地方交易,实在是正中下怀。
康飞忽然说:“汽油不大够了,得去加个油,不然开不到五号码头。”
吴四爷摆摆手:“那就赶紧去加油。”
马国庆远远看到皇冠轿车停下,又上来三个满身江湖气的汉子,此时他已经意识到案件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这绝不是一般的投机倒把案件,更像是一起重大的间谍案!
轿车再次启动,马国庆赶紧发动摩托追过去,路上的车辆稀少,他不敢跟的太近,以防对方发现,好在这条路笔直通往郊区,并无其他岔路,跟不丢。
康飞找了一家加油站,加了二十元钱的85号含铅汽油,在窗**钱开票的时候,将一张写了字的纸夹在了里面。
……
十分钟后,皇冠轿车抵达五号码头,门卫看了看风挡玻璃下的通行证,升起涂着红白相间油漆的拦路杆放行,过了一分钟,马国庆的摩托车到了,他没有通行证,拿出公安工作证也不好使,码头属于港务局公安处管理,他是市区派出所的民警,管不到这么远。
此时康飞驾驶的汽车已经开到集装箱区的空地前,刘彦直下了车,好整以暇点了支烟,道:“多叫几个兄弟过来,再找一台卡车来拉货。”
吴四爷说:“五十台录像机而已,咱们几个人也够了,人多眼杂反而不好。”
刘彦直指了指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我能专门为你们发五十台录像机么?来货都是一大批,不光有录像机,还有彩电和双卡录音机,咱们几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难道请码头工人帮忙么?”
吴四爷眼睛亮了:“能不能匀给我一部分,按照黑市价给你钱,或者我拿货换,你想要什么?翡翠?古画?战国时期的铜剑我也有。”
刘彦直手一弹:“好说,赶紧找干活的人来。”
吴四爷吩咐一个喽啰去叫人,康飞凑过来笑吟吟道:“我们刚提出来要录像机,何先生就有货到,这也太巧了吧?”
刘彦直轻蔑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帮会本来就是什么买卖都做,电器进口只是其中一部分,别说录像机了,雅马哈的摩托车,丰田的小轿车,都有,你们要是愿意,咱们也可以用摩托车交易。”
吴四爷喜出望外:“何先生,咱们的日子长着呢,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啊。”
康飞也不言语了。
刘彦直勾勾手:“先把铜鼎给我鉴赏一下吧。”
吴四爷有些犹豫。
“怎么,还怕我黑吃黑不成?”刘彦直笑了。
现场有金龙帮三个人,自然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为了显示大度,吴四爷把商鼎从提包里拿了出来,递给刘彦直。
文物在手,刘彦直胆子就大了,查看一番真伪后就揣进了兜里。
吴四爷也笑了:“何先生太心急了,录像机咱们还没见到呢。”
刘彦直说:“根本没有录像机,我骗你们的。”
吴四爷眼睛瞪的溜圆,警惕地看看四周,没有埋伏的迹象,便道:“何先生,这样开玩笑可不好啊,你们香港帮会是厉害,可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刘彦直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香港人。”
“不好!是雷子!”吴四爷撩开西装上衣,迅速拔出五四手枪,还没等他上膛,一枚飞钉就扎在了手腕上,五寸长的钢钉贯穿了手腕,一头冒出钉尖来,一头是一篷五颜六色的塑料丝,手枪砰然落地。
刘彦直早就在手心里捏了一枚飞钉,等的就是吴四出手这一瞬间,发完一枚,袖子一抖,又是四枚飞钉在手,手一扬,全扎在吴四身上。
另一名喽啰反应倒也快,扑过去抢落在地上的手枪,刚抓到枪柄,手掌就被钉在了地上,疼的他嗷嗷叫,转瞬间膝盖处又挨了一枚,整个人扑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康飞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道白光飞过,飞钉擦着他的脑袋击中了集装箱的铁皮外壳,火星四溅,当啷一声,可见力道之足。
此时马国庆已经停好了摩托车,正躲在远处观察,他终于搞清楚了,这是走私犯在进行地下交易,可是两伙人火并出乎他的意料,看到枪支出现,他下意识想掏枪,却只掏出了电棍,想了想还有对讲机在,赶紧呼叫增援,可是这儿距离市区太远,根本无人应答。
又有一伙人杀到,看架势就不像好人,跑在前面的人端起了火药枪,瞄准那个穿风衣的犯罪分子开枪,土造火药枪喷出一团火焰,风衣汉子转身就逃,三两步就窜上了集装箱,风衣飘飘,英姿飒飒。
金龙帮的喽啰们赶到了,见老大受伤,一个个怒形于色。
吴四爷也是条好汉,中了五枚大洋钉子硬是一声不吭,咬牙切齿道:“阿飞,给我追,抓到了碎尸万段!”
康飞奔过来捡起了手枪,带领众人围追堵截,码头的地形他们很熟悉,兵分三路包抄过去。
马国庆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作为一名公安干警,首要任务是保证国家文物的安全,雨披碍手碍脚,被他一把扯下,露出里面的白色警服来,又从包里拿出警帽,端正的戴在头上,雨还在下,但是浇灭不了马国庆旺盛的斗志,考验他的时刻到来了,功勋在向他招手,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负伤的吴四爷被喽啰搀扶到一旁坐下,恨得牙根痒痒:“快去,都去,把人抓到大卸八块丢江里去,妈的,竟然是个雷子!”
刘彦直发现自己有些托大了,对方有十几个人,一支手枪,两支火药枪,居然还有一支五六式半自动,自己这个体格虽然挨上一两枪没事,但也得送医院治疗才行,八十年代社会封闭,枪伤患者只要进医院就会被捕,被捕了还怎么去美国杀福克斯。
集装箱区域如同迷宫,他被四面合围,但是敌人却始终抓不到他,刘彦直动作矫健,如履平地,俨然轻功高手一般。
又是一枪打来,虽然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是吧刘彦直吓了一跳,顺着箱体快速向上攀爬,风衣被集装箱的门把手勾住,刺啦一声裂了,连同揣在里面的两排飞钉和铜鼎一起掉落,静静躺在草地上。
这东西可万万丢不得,刘彦直急忙从高高的集装箱上跳下,伸手去捡起铜鼎,手刚抓到布包,一根冷硬的东西顶住了后背,康飞的声音响起:“别动,子弹不长眼。”
刘彦直纹丝不动。
“你是公安?”康飞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蹊跷,不管刘彦直是警察还是黑吃黑的,以康飞的身份来说并无区别,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不敢杀警察。
“对,我是公安局的侦察员。”刘彦直从容答道,“走私国宝,罪大恶极,争取宽大是你唯一的出路。”
“同志,你拿着国宝先撤退,我掩护。”康飞忽然收了枪,捡起布包塞在刘彦直手中,眼神郑重而坚定。
刘彦直搞不懂康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一声“同志”的意义和份量他却很清楚,康飞是自己人,是阻止国宝外流的正义之士。
“快走。”康飞低声道。
刘彦直正要开溜,忽然察觉不妙,头顶出现一片阴影,有人从集装箱上扑下来,正砸在康飞身上,两人扭作一团,电火花噼里啪啦的闪耀着,康飞不动了,一个穿白色警服的公安站了起来,满身都是泥水,他手中握着康飞的枪,枪口正对着刘彦直。
“把东西放下,慢慢举手。”年轻的公安将手枪平置在腰部,这是老公安的据枪姿势,能防止对方暴起踢枪。
刘彦直放下了布包,慢慢举起双手。
雨还在下,打湿了马国庆的警帽,雨水从帽檐前滴下,帽子用松紧带勒在下颚上,摸爬滚打都不会掉下,帽墙上是鲜明的国徽,那是年轻警察的勇气源泉。
案件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犯罪团伙有十几个人,自己势单力薄,虽然抢了一把手枪,但是想将坏人一网打尽还是难于登天,他想过退缩,但是立功的迫切抵消了胆怯,让他义无反顾的从集装箱顶跳了下来,生擒了两名罪犯。
杂乱的脚步声在向这边靠近,马国庆有些不知所措,忽然脚下昏倒的罪犯动了一下,他赶忙跳开,用枪指着他。
“我是近江海关的缉私队员。”躺在地上的康飞说道,他被电棍释放的强大电流电晕了,短暂昏迷了几秒钟,看到警察还以为增援到了。
马国庆愣了,怎么跳出来一个海关缉私队员,这是唱的哪一出?再抬头,那个穿风衣的家伙已经不见了,连同地上装着文物的布包。
犯罪分子们在附近探头探脑,马国庆举枪就打,子弹横飞,火花四溅,你来我往打了一针,马国庆的枪不响了,空仓挂机,枪管在雨中升起袅袅青烟,没子弹了。
手握刀枪的盗墓贼们从四面围过来,吴四爷一瘸一拐,面目狰狞,指着康飞骂道:“姓康的,想不到你小子是卧底,算我瞎了眼。”
康飞苦笑,他已经暴露了,再辩解也是徒劳。
有人问:“大哥,怎么处置这俩人?”
吴四爷将手指横在脖颈上拉了一下,恶狠狠道:“弄死,捆上石头丢江里喂鱼。”
一阵悲凉从马国庆脚底升起,功劳没立成,性命却要葬送,他开始后悔,不该擅自行动,不该逞英雄。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众人都笼罩在阴影下,雨似乎也停了,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集装箱正悬在头顶十米处,挡住吊车的链条吱呀呀响着。
高高在上的集装箱开始倾斜,无数箱子从敞开货柜门处落下,将盗墓贼们砸的晕头转向,“跑!”康飞一跃而起,拉着马国庆夺路而逃,
远处,凄厉的警笛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