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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帝的视线落在侯元龙身上,这个小孩不见一丝纨绔子弟的习性,反倒非常听话,确实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又耳朵里掠过后面那主仆一惊一乍的声音,长平帝目光微沉,想到方才娄高禀报给他有关于侯府的事情。
娄高使人查的情况非常详尽,就连侯元龙在家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
侯元龙的母亲江氏是侯元龙父亲定下的,乃是侯父故交家的女儿,江家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家,侯元龙外祖父在国子监当教书先生,学问是有的,家境不如侯家就是。
侯鸿文早在与江氏成亲之前就与舅家表妹暗通曲款,可惜不管是侯鸿文还是侯母王氏都不敢与侯父唱反调,侯鸿文只得与江氏成亲。侯父在侯鸿文成亲之后撑了两年,连孙子的出生都等不及就驾鹤归西,侯鸿文父孝满了之后,就迎娶了一直苦等他的表妹为继室。
继室夫人对侯元龙也只是面子情,一直视侯元龙为眼中钉,在她怀孕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行动了。伺候侯元龙的人只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厮,那小鲁就是其中一位,继室夫人派人给小鲁下套,让其欠了赌坊许多钱,又让拐子与小鲁接触,鼓动小鲁,赌坊催得越紧,小鲁便狠下心来铤而走险,反正少爷在府中也不受宠,府中除了老爷对少爷有点父子情,太太和老太太对少爷都是淡淡的,被拐子拐走了,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的。
长平帝端着水杯沉思,侯鸿文这样连自己家都掌控不了的人,该不该用呢?至于婚前与继室的暗度陈仓,也只是一点风流韵事。
艾草在听了许管事的禀告之后,也在沉思,没有事实依据,她不想妄自揣测继室夫人,何况无论哪个年代,做继室都是不容易的。
“侯家的事情我让林海去交涉,许管事就不用操心。只是经过昨晚,我发现庄子上缺少壮劳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就很危险,这方面需要许管事多费心。”
许管事微微弯腰,斩钉截铁地道:“老太太放心,我和庄上其他人商讨一下,以后必定不会出现昨夜那种万般无措的情况。”
危险是无法预料的,但是他们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应对。
艾草点头:“许管事做得很好。”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老奴也很高兴能得老太太夸奖。”做下人的做得好是应该的,但是能得主子赞赏,这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艾草和许管事从后面出来,许管事又朝几位客人露出招牌笑容,然后跑去做事了。艾草来到侯元龙身边,抚了抚他的头,早晨起来婆子们已经给侯元龙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是庄上与他同龄孩子的,只是棉衣,够保暖,但是不如锦衣袍子那么华贵。
何况艾草还摸了摸他的袍子,虽然是华服,其实料子早已过时。
“吃过早饭你就跟老太太一起回京,你是要让我派人通知你父亲,还是你外祖父?”小孩外祖父健在,要不是外祖父三不五时接外孙,否则侯元龙在侯家的境况只怕更难。
侯元龙犹豫了一下,垂着小脑袋带着几分沮丧,“外祖父,外祖父生病了,好久没让我去看他了。”小孩低垂着头有些难过。
艾草又道:“你去和哥哥姐姐弟弟们顽儿吧。”心里却嘀咕,这小孩只怕在家不受重视,不过五岁的孩子,一般都在父母怀里撒娇,就算亲生母亲不在了,父亲可是亲的,竟然连父亲也不念着,可见那父亲做得有多失职。
侯元龙立即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去了,排排坐就等待会开饭。
这边艾草扫视了一眼屋中,她与那位客人坐在屋子两边,她朝他笑着说道:“昨夜还要多谢先生解围。”
她的目光落在站在其人身后的娄高四人身上,看那人端着架子,她敬谢不敏,还不如看着年轻男子,轮廓分明,身板挺得笔直,不是军中来的,就是从事特殊职业的。
长平帝颔首:“老夫人客气,换了别处,主人家有难,客人力所能及之下,也会出手相帮,这并不值当什么。反而是老夫人的作为让在下佩服。”
任何做好人好事都是值得推崇的,不管是站在普通百姓还是帝王的身份上。
艾草乐呵一笑:“人老了,能做的事情有限,家中事务都被儿子儿媳妇处理得井井有条,想做点好事为家人谋福,也不值当先生推崇。”
长平帝觉得这种平等的对话蛮有意思的,不管是他的大臣还是后妃、子女在面对他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长时间下来,习惯被奉承,难免自大。
“老夫人觉得一个男子连自家都理不清楚,被后宅女子糊弄,对待自己儿子又不上心,这样的人可否为官?”
艾草顿时收回看向娄高余扬等人的视线,看向长平帝,无趣地道:“先生是朝中哪位大人吗?这种事情不是该吏部或者皇上他老人家操心的?问我一介妇人,我只会偏心后宅妇人。”
长平帝不禁莞尔,艾草慢悠悠地道:“先生是否有关于侯家的详尽情况?”
艾草再看了一眼长平帝,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许管事刚才也禀报于我,从先生这话来看,只怕侯家事情也真如我猜测那样。”
再接下来,艾草的语气不免有几分郑重,“其实京中大部分男儿都被其母或者妻子糊弄,谁叫他们是跟随母亲长大的,自然是听母亲的话,父亲啊,许多人都不称职,只以为孩子长到七八岁可以上学了再来督促关心一下就可以了,其实这会差不多都晚了点,俗话说三岁看到老,父母应该在孩子生下来就开始好好教导的。父亲与孩子交流得少了,父爱缺失,孩子必定更加亲近母亲。妻子嘛,男人不爱护妻子,就别怪妻子糊弄他,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也有反过来的。至于先生问这个问题,有句话说得很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长平帝颔首:“老夫人高见!”
艾草悠悠地道:“毕竟天下是由许多家庭组成的,不求官员火眼金睛,但求官员心思清明,这才是百姓之福。”
长平帝又问道:“那老夫人如何看待后宅女子为了自己的利益糊弄丈夫和儿子?”
娄高心道,陛下今日怎么突然询问起林老夫人的意见了?女子只要相夫教子就好啦。
艾草扬眉:“先前我不是说过吗?我只偏向于后宅女子。何况这不就是你们男人希望的吗?困在后宅,局限了眼光,那就不要怪女子作妖。有些女子倒是胆大,但是从小的教养局限了她们的眼光,也就不要怪她们做出那些违背朝廷律法的错事来。”
长平帝又是忍不住一笑,顺着她的话想下去,还就是这么个理由,这人还真是一点不忌讳,若是被那些大儒知道,还不被喷得狗血淋漓。
“老夫人说出了后宅妇人敢做不敢说的一面。”
艾草嗤之以鼻:“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小元龙这事是侯家继室夫人所做,那倒是能理解,反正那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何况有小元龙在,她的孩子永远都被压在下面,她心里肯定会不甘愿。当然这种事情我不赞成,既然答应做人家后娘,自己的孩子被压一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事事为孩子考虑得太周全,这种孩子长大也成不了才。”
长平帝悠长一叹:“是啊,不论什么情况,哪怕理由说得天花乱坠,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他是皇帝,哪种规则方便他统治天下,他就支持哪种,现在不过是社会长久以来形成的规则是男人的天下,他便偏向于男人。
长平帝看了一眼娄高,“你为老夫人讲述一下侯家情况。”
艾草看着娄高,年轻俊朗的帅哥,与林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美男子,但是都是她欣赏的类型。
待娄高讲述了一下侯家情况,艾草点了点头,既然确实是继室夫人做的,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倒是可惜了小元龙的母亲,被侯家母子耽误了一生。”她叹道,看向娄高,问道:“小帅哥,既然你消息灵通,能否查一查,小元龙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是被那对姑侄婆媳害死的,还是那对男女狼狈为奸害死的?”
这其中差别可就大大不同哦。
娄高本来纠结老夫人小帅哥这个称呼,又被老夫人后半段话给惊呆了。
“老夫人,不、不会吧?”
艾草瞪眼:“(ˉ▽ ̄~)切~~怎么不会?否则那继室都二十一岁还不许亲,不就在等着做继室吗?江氏若不死,她怎么嫁得进来?”
长平帝目光一凝,这其中确实差别很大,若是侯鸿文示意的,那么这人不能用,对自己发妻都能狠下心肠来,能期待他对百姓更好吗?若是后宅妇人的手段,他不清楚,只是糊涂了点,还能拯救一下。
娄高看了一眼长平帝,在其示意下点头应承了,不过是吩咐一下,让下面费点劲就是了,何况他也想知道后宅这些女子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艾草也不询问这借宿客人的身份,看向娄高说道:“小帅哥查到了,派人告诉我。不过不好找我的话,告诉我儿子林海就行了,他会告诉我的。”
这会艾草理了理朝中官员任职情况,她记得吏部的尚书祁大人似乎就是年前这中年男子的年纪,先为自家儿子卖个好。
娄高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这称呼真是不明白,帅哥是什么意思?何况他已经不小了,一直当背景板的余扬于江尚永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在盘算着,待会找个时间问问老夫人,帅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