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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白天不出门?”贺兰陌眉眼间似是浮现点点疑惑,“这是为何?”
白日不出门,只有夜晚才出门……正常人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习性?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是为何,记忆中,我从未见他白天出过屋子。”月满把玩着梳妆台上的珠钗首饰,只觉得爱不释手,望着镜子里的人,心中一片欢喜。
这太子殿下倒真是个好心人,若不是遇上了他,她都不知自己也会这么好看。
此刻想想从前的打扮,真是寒碜的不能再寒碜了。
贺兰陌见她沉寂在自我欣赏中,便又继续道:“白日里都不出屋子,那么他闷在屋子里是做什么?”
“起初我也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呢,然而时间一长,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纯粹的不爱白天出门而已。”月满此刻的目光都汇聚在面前的金银首饰上,对于贺兰陌的问题,下意识便都回答了,“记得有一回,师姐对我说,白日里莫要缠着师兄陪我出门玩,我问她原因,她说,师兄不喜欢太阳,师兄总是选择夜里出门,是因为他喜爱月亮和星辰。”
“不喜欢太阳?呵,这世上竟有人不喜欢太阳。”贺兰陌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冬日里寒风瑟瑟,若是出太阳,被阳光照一照不是更暖么,他莫非一年四季都不晒日光?”
“在我的记忆里,的确是的。”月满说到这儿,眉眼间也有些疑惑,“从前我还打趣他,说他像极了书中写的游魂野鬼,否则何至于如此排斥日光?这次我来帝都,他竟愿意白日出门来见我们,着实让我有点儿惊讶,见到他那会儿我太高兴,都忘了问他是何时不排斥日光的。”
“他当真排斥日光到了白天不出门的程度?”贺兰陌说着,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从前我们在山谷的时候,我从未看见他白天出过一次门,起初我也很讶异,但时间长了便慢慢习惯了。”月满说到这儿,望了贺兰陌一眼,“太子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呵,只是觉得很好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贺兰陌望着她,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听你这么说,国师倒真的是个怪人。”
“我一直便是觉得师兄很古怪。”月满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这话你可别告诉我师兄,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的。”
“本宫自然不会跟他说的。”贺兰陌轻挑眉头,“但你别忘了,他可是有占卜的本事的,兴许我不说他都会知道。”
“呵呵,这个就不劳殿下你费心了,天机门的占卜术,是很灵验,但没有人会无故占卜。占卜是费神的事儿,耗费的是人自身的精神力,同一日之内不能卜算两次,频繁卜算会令人觉得十分疲惫,甚至失去卜算能力,只要殿下不告诉师兄,他想必是不会知道的。”月满扬了扬眉毛,眉眼间一派得意之色。
“哦,原来还有这么个讲究。”贺兰陌似是感慨,“看来,学你们天机门的本事,也不是容易的。”
“当然不容易,破规矩一堆堆的,我倒是希望不学,可离开天机门,我又能去哪里,作为天机门弟子,很多事儿都身不由已。”月满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学占卜术,修炼的是无情无欲,平心静气,故而,那些个懂占卜的弟子大多都性格冷漠,脾气不好也就罢了,长得还丑呢。”
贺兰陌闻言,不禁低笑一声,“脾气不好,还相貌差?小丫头,你年纪轻轻就以貌取人。”
月满闻言,撇了撇嘴,“殿下你可别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山谷中的男弟子,就没有几个相貌出众的,在我的记忆中,月光师兄是最俊俏的一个。”
“国师的相貌如何,本宫还无缘一见。不过听你这么说,想必是真的很俊俏。”贺兰陌说着,站起了身,到了月满的身前,伸手捏上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月满你说,本宫跟你师兄比起来,谁更俊俏一些?”
说着,他微微俯下身,额头险些都要抵上月满的额头。
月满在这一刻心跳如鼓。
陌生的男子气息,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感受。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开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太子殿下和师兄,都……都很俊美,我,我着实分不出高下……但,但是殿下比师兄温柔,比师兄更有人情味。”
“哦?”贺兰陌收回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站起了身,轻声道,“小丫头,你可真经不起撩拨。”
“殿下说什么?”月满望着他,面上浮现些许不解。
“没什么。”贺兰陌笑道,“原来本宫在你心中的评价也如此之高,那么现在本宫问你,喜欢这儿么?”
“喜欢。”月满毫不犹豫道。
“既然喜欢,那便在这儿多住几天。”贺兰陌云淡风轻道,“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你意下如何?”
“当真?”月满面上洋溢着喜色,“我真的能在殿下这儿多玩几天?”
“当然。”
“殿下为何待我如此好?”
“这个需要理由么?”贺兰陌望着她,淡淡道,“本宫只是觉得,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月满闻言,面上顿时升起两片红云。
而就在这时,忽有宫人奔进了殿内,到了贺兰陌身前,恭谨道:“太子殿下,国师的师妹月姑娘在殿外求见,说是来领她的小师妹回去。”
“月满,你看,本宫是想留你的,可偏偏,有人不让留。”贺兰陌慢悠悠道,“你师姐上门来要人了,你看,你是否要跟她回去?”
“不,我不要和她回去。”月满冷哼一声,“我说了要在太子殿下这儿玩,便不会改变主意,还请太子殿下让人去回了师姐,我在这儿玩几日,又不会丢,别总是管着我约束着我。”
“听到了么?”贺兰陌望着身前的宫人,“按着月满姑娘的原话,回给月圆姑娘。”
“是。”
……
午间的凉风透过半敞着的窗,映照着屋内的雅致装潢,有细细的风拂过室内软榻上的身躯。
“谦兄,这味药再吃三帖,差不多就该康复了。”
“这几日,真是有劳简兄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公子钰望着榻上的人,不紧不慢道,“那伤你之人下手倒真是极狠,如此没个轻重。”
“不提那人了。”公子谦眸底掠过一丝冷冽之色,再次抬眼时,眸光中又变得一派平静,“简兄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太子殿下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我本是闲云野鹤之人,实在不想踏足朝堂之事,这次是听闻你受伤,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这才进宫来探望你的。”公子钰淡淡道,“等你痊愈之后,我便会离开了,谦兄,当谋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当闲人轻松些。”
“闲云野鹤的日子过的久了,也会觉得无趣,你我既然是有才华之人,去做国之栋梁,将来光耀门楣又有什么不好的?”公子谦轻叹一声,“太子诚心招揽,你当真可以考虑一下,当今太子是睿智之人,将来也必定是一代明君。”
公子钰闻言,垂眸不语,可眉眼间却依稀有动容之色。
公子谦见此,只觉得他兴许在考虑,便也不开口去打扰他。
而就在这时,屋外忽有脚步声传来,而后是宫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两位公子,太子殿下走过来了。”
公子谦闻言,忙起了身,“殿下来了?快出门迎接。简兄,劳烦你去开个门。”
公子钰闻言,起身去开了门,一抬眼便见贺兰陌已经走近了,便见了礼,“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贺兰陌如此说着,视线越过他望向屋子里准备下榻的公子谦,笑道,“公子谦,伤势未愈就不要下榻了,这儿没有外人,犯不着多礼。”
“多谢殿下。”公子谦优雅一笑,“殿下此番来,是有要事?”
贺兰陌道:“的确有问题想来问问你,顺便探望你的伤势。”
“太子殿下,谦兄,你们二人聊,我先行离开。”公子钰见二人似是要谈话,便要主动回避。
“公子钰,且慢。”贺兰陌见他要离开,开口叫住他,“本宫之前听闻,你不仅仅是精通音律,也略懂医术?”
“是。”公子钰微一点头。
“那么你可有听过一种病症?或者也可能不是病,总之有一种人,见不得日光,白天不爱出门,只有黑夜里才会出门,听起来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游魂野鬼。”贺兰陌道。
“有这种病?”公子钰眉眼间浮现一缕疑惑,“那可真是罕见极了。”
“是很罕见,本宫也是今日才听人说的。”贺兰陌挑眉,“公子钰不曾听说过?”
“不曾。”公子钰道,“此人可是殿下身边人?如果是,能否带给我看看,这样的疑难杂症,我闻所未闻,不过我倒是很想研究一番。”
“此人就在宫中,不过,本宫是没法子把他带来你面前了。”贺兰陌笑了笑,“既然公子钰也不曾听说过,那就罢了。”
“既然帮不上殿下,那么在下先行告辞。”公子钰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殿下,简钰虽懂医术,但并不算很高明,见识想必和宫中的御医是差不多的。”眼看着公子钰离开,公子谦开口道,“这种疑难杂症,也许江湖上的人懂得多,殿下不妨试着去一趟极乐楼,极乐楼不仅做杀人生意,对江湖事也了解不少,他们搜罗情报的本事,也属于一流。”
“那便按你说的办好了。”贺兰陌淡淡道,“除此之外,本宫还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此话果然不假,连帝无忧那样的人,都有‘疑难杂症’?
他究竟是真的有病,还是那只是他个人生活习惯?若是习惯,那这习惯未免太古怪。
如果他真的不能见日光,那么为何那么多个白日里,还能看他出谪仙殿?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贺兰陌拧了拧眉头。脑海中一个想法若隐若现,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出云国的国师,绝不会中途被人更换……月满口中的月光师兄,应该就是谪仙殿里那位,这不会出差错的。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说法之前,他不能随意下结论。
……
永宁宫。
梨花树下的藤椅之上,一道雪白的身影倚靠着,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打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他似是闭目养神,神态慵懒,美如画卷。
耳畔忽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贺兰尧睁开了眼,望着来人。
来人身形颀长,身着太监服饰,他的面貌很陌生,眼神却不让人觉得陌生。
“殿下。”来人开口道,“今日在东宫,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小青,你这张人皮面具好难看。”贺兰尧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下次换张好看的来。”
“是……”公子钰眼角微微跳动,而后一本正经道,“殿下可知今早国师的两位师妹来到了宫中?据说那位小师妹,被太子勾去了魂儿。”
“噗嗤!”贺兰尧一听这话便笑出了声,“小青,你这笑话有点儿好笑。”
“殿下,我所言非虚。”公子钰正色道,“国师那两位师妹,年纪稍大的那位名唤月圆,懂占卜,性格沉稳,年纪较小的那位,名唤月满,刁蛮又天真。”
“刁蛮又天真?”贺兰尧嗤笑一声,“看出来了,能被贺兰陌勾去魂儿的,能聪明到哪儿去。贺兰陌勾搭帝无忧的小师妹,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看来,他是打心里讨厌那神棍,每时每刻都想着能把那神棍整垮了。”
“据说刚来宫中的时候,那位小师妹被人当成了小丫鬟,有人说她穿着寒酸,可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却见她一身锦绣罗裙,珠光宝气,像个大家小姐,一打听方知太子送了她好些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公子钰不疾不徐道,“想必太子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收买她的。”
“山里出来的乡野丫头,对这些华丽的东西自然会很有好感。”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这就好比麻雀瞬间变凤凰,而后再也不愿意变回麻雀,贺兰陌是第一个带她接触那些华丽物品的人,那傻妞必定对他很有好感,贺兰陌若是趁机问她点什么,只怕她会毫无防备地全说出去了。”
“天机门中,竟会出现一个这样的蠢物。”公子钰面无表情道,“国师这位小师妹,只怕会泄露不少事情给太子。据说月圆得知了月满人在东宫,还上门去要人了,结果月满并不愿意同她离开,执意要呆在东宫,想必是太子给她灌了不少*汤。”
“虽说我很讨厌那个神棍,但我却不能让他拖累了小羽毛。”贺兰尧说到这儿,眸光里溢出丝丝冰冷,“就怕他那蠢师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贺兰陌抓住了把柄,那才糟糕。”
那神棍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便是不能见日光。
而这事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那白日里出现的国师便会让人议论纷纷。
“殿下,还有一事。”公子钰的声音传入耳畔,“今日我去探望公子谦,太子也来了,他询问我一种古怪的病症,我从没听说过,殿下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听过这样一种症状——有人排斥日光,不能在白日里出行,只能在夜间出行。我问太子此人在何处,他随口应了一句:在宫中,可他没法带来。我寻思着,此人与他会是什么关系,这种罕见的病症,的确是引起我的兴趣了。”
公子钰话音落下,贺兰尧的眸光骤然冷冽,仿若冬日的寒池。
果然,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个蠢物,竟连这样的事儿都往外泄露了。”贺兰尧当即从藤椅上起了身,吐字冰冷,“那神棍有这样猪一样的师妹,怎么不早早掐死了省事,他不是很会算卦么?就算不到自己的秘密有一日就被他那蠢师妹泄露!”
话音落下,他当即朝着殿外踏去。
那神棍的师妹,一个两个都是蠢,小的那个胡说八道,大的那个也不管着,上门要人还要不回来,愚蠢至极!
天机门的弟子,就这点能耐?
……
“月姑娘,这是您要的果盘。”
“月姑娘,这是给您新做的衣裳,看看可喜欢?”
“月姑娘,这是您吩咐沏的茉莉花茶。”
“嗯,都放这儿,下去。”月满倚靠在红木椅子上,望着来往的宫人忙活着,眉眼间显露一丝愉悦的笑意。
原来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是这么舒畅的事儿。
“等会儿,先别走。”月满叫住了要离开的宫人,“太子殿下在何处?他说了,等会儿要陪我用膳的。”
“殿下似是去探望公子谦。”一名宫人道,“姑娘若是等不及,可以先行用膳。”
“不用了,我等他就是了。”月满站起了身,走向殿外。
贺兰陌不在,她便自己随处逛逛。
踏出了殿门,在长廊上漫步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一抹十分显眼的雪白。
那人身着一件雪白镂着半月图纹的织锦衣袍,身形修长,银冠束发,此刻正侧对着她,从这个角度,她能看清他的睫羽卷翘,侧颜弧度完美,那肌肤欺霜赛雪,连她这个女子都要自叹不如。
忽的,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偏过了头,迎视着她。
这一转头,让她看清了他的正脸,她当即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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