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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啼面无表情地旋转着手中的曼陀罗,衣裳混合着血肉早已一片模糊,浓重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
很快,贺兰夕婉便没有声息了,双眼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死不瞑目。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她双眸中依旧带着怨恨与不甘。
“太脆弱了。”乌啼缓缓抽出了曼陀罗,“我才旋了两圈不到,她就不行了。”
眼见贺兰夕婉停止了呼吸,月落便手一松,将贺兰夕婉的身子扔在了地上。
贺兰尧轻瞥了一眼贺兰夕婉的尸首,随后转过身,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两个字:“化了。”
月落闻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去了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在了贺兰夕婉身上。余光瞥见地上那被贺兰夕婉捅死的叫花子,便转身,顺便倒了些在他的身上。
那瓶中的液体一接触到尸首,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焚烤般的声音。
化尸水,最终会将人化的连骨头都不剩。
“回宫吧。”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抬步,迈出屋子。
屋子中,只余阵阵血腥味混合着焦臭味……
而就在他收拾贺兰夕婉的这期间,绿萝已经坐着马车进宫了。她一进宫便慌忙赶去了谪仙殿,气喘吁吁直奔主殿。
“绿萝,来了?”苏惊羽见她跑的急,有些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
“怕遇上十殿下。”绿萝喘息着,道,“我也十分意外,不知十殿下怎么就忽然来了苏府上,好在他没有直接进屋,我急忙遁着密道逃出来了,一出府便立马雇了马车赶来,他应该会在我后面。”
“他去苏府做什么,难不成是看望我去的?”苏惊羽嘀咕一声,随后朝绿萝道,“好了,没让他发现了就好,你去休息吧,我出去应付他就是了。”
……
苏惊羽走出谪仙殿,便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
贺兰尧竟然会特意去苏府探望她?是闷在宫里太闲了么?那厮扑了个空,也不知会不会心情不好,等会儿回来他要是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在她去苏府前,便已经出发来宫里了。
幸好绿萝机灵跑得快,否则她可不觉得绿萝的伪装能够瞒得过贺兰尧,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夜宿谪仙殿的事,否则铁定要变脸。只能找个好的理由掩饰过去了。
反正那幼稚鬼,跟他说几句好话便行了。
而苏惊羽到了永宁宫后,便站在殿外等候,只等了片刻,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过来了。
马车四角装饰着琳琅珠翠,布帘上金丝银线绣着五彩凤凰,那是太后的马车,拿给贺兰尧用的。
驾马车的月落远远地看见苏惊羽站在殿门外,有些讶异,驾车到了殿门外,勒马停车,“惊羽姐姐?”
“大老远地便看见你了,你们上哪儿去了?”苏惊羽也佯装疑惑地问着。
“我们去苏府找你了。”月落道,“想不到你却在宫中。”
“你们出宫是去苏府?”苏惊羽星眸眨了眨,随后笑道,“可真让我意外……那想必是我们擦身而过了,我也是才到宫中不久,你们都不等我来,就找我去了?”
“忽然想起从未去探望过女神,便心血来潮的去了。”马车内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下一刻,他掀开了布帘下了车。
在贺兰尧之后下车的,便是乌啼。
而乌啼跃到地面上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别在腰间的曼陀罗脱离了腰带,掉在了地上。
“这是个什么玩意?”苏惊羽看见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乌啼本想去捡,但被苏惊羽手快先捡去了,便只好站在原地。
同一时,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面上呈现几分好奇之色。
有点像是花苞的一根——簪子吗?那这簪子未免粗了些。约莫六七寸长,一端较细,另一端像个花苞,打磨的十分光滑,触手冰凉,通身是浅浅的螺纹型设计,符合人的手型。
咦,这根东西似乎是两节套在一起的,好像可以拧得动?
苏惊羽试着拧了拧,这一拧,便使那扁圆的花苞一瞬绽放了开,绽放到手掌那么大,五片银质的花瓣相同的大小,在日光照耀之下似有银光流动,花中的花蕊也是银质丝线所制作,每一根都很纤细。
苏惊羽旋转着花朵下那银质的管子,不,应该称作‘花杆’,花苞便随着她转动花杆的动作一收一放。
“这么高级的玩意?”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有些赞叹,“做工真细致,好看。”
说到这儿,她抬眸瞥了乌啼一眼,“乌啼,你身为男子,身上怎么挂着这么个玩意?是要送给哪个姑娘的?”
“惊羽姐姐,这是殿下的。”乌啼嘿嘿笑道,“是殿下暂放在我这儿的。”
“哦?”苏惊羽来了兴致,“哪儿买的?”
“没得卖。”贺兰尧见苏惊羽来了兴趣,淡笑道,“这东西,是我找能工巧匠做的,目前,应该只有这一根吧,漂亮么?”
“漂亮。”苏惊羽笑道。
“女神若是喜欢,送你就是了。”贺兰尧唇角噙着笑意,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曼陀罗’,而后扬起手,插在了她的乌发上。
“咦?难道这玩意还真的是个簪子么?”苏惊羽摸了摸被贺兰尧戴在她头顶上的‘花’,“这花是蛮漂亮的,设计的也十分巧妙,就是有点儿扎手。”
那几片银质打造的花瓣,尾端都微微往里勾勒,触感有些尖利,有些刺人。
月落乌啼望着苏惊羽头顶上的花儿,抽了抽唇角。那些花瓣就是用来刺进人心窝里的,能不扎手么?
更扎手的是花苞里的花蕊,不过好在比花瓣短了许多,平时不担心被扎到。
那是扎进人体内用来搅动血肉的,只要不拿来对付人,光是看的话,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惊羽姐姐要是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不知还会不会戴在头顶上……
而苏惊羽此刻自然是不知道这花的作用,抬手到了头顶上,将它拿了下来。
“怎么,不喜欢么?”贺兰尧眼见她拿下来了,问道。
“喜欢,不过,现在不是戴首饰的时候。”苏惊羽笑了笑,“穿着玄轶司的制服,不宜佩戴首饰,你看我这发式多简单?戴着这么一朵银花显得太扎眼了。好看的首饰自然要搭好看的衣服,等我什么时候穿上罗裙了,再戴这个。”
说着,她将手中的‘发簪’拧回了花苞的状态,别在了腰间,“既然是男神送的,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自然不需要和我客气。”贺兰尧冲她温柔一笑,“什么时候想戴都好,必要的时候,你还能拿来防身。”
“防身?”苏惊羽回想起那些扎手的花瓣,顿觉得有理,“也是,这东西像花苞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带任何攻击性,可要是拧开了,那些扎人的花瓣都可以拿来捅人用了,还能出其不意,这簪子,不仅好看还可防身,一物两用,不错不错。”
说到这儿,她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便星眸微眯,望着贺兰尧道:“我说,这玩意该不会就是个暗器吧?当簪子只是它的第二个用处?”
贺兰尧闻言,挑唇一笑,“为何这么想?”
“若只是发簪,没有必要做这么精密的设计,这花瓣还扎手,用来偷袭可真是好用,所以,作为暗器才是它主要的作用,簪子的外形只是拿来蒙蔽人的眼球,作为发簪,粗了些,长了些。”苏惊羽笑道,“还说不是暗器?”
“这都让你发现了。”贺兰尧面上划过一丝笑意,“不错,就是如你想的这样,送你,你可开心?”
“开心开心,开心极了。”苏惊羽垂眸望了一眼腰间的花苞式发簪,“好看又好用,多谢男神的礼物了。”
“那么女神有没有回礼呢?”贺兰尧眉梢轻挑。
苏惊羽:“……”
这厮送人东西还要回礼的?
她何曾想过他会忽然送她礼物,哪有准备什么回礼。
“这个……我也没料到你会送我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不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如何?”苏惊羽端出一个笑容,“过几日,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其实,不需要你费心再为我准备礼物。”贺兰尧忽然伸手揽过她,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前,微微俯下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开口,“亲我一下?”
苏惊羽眉头一跳,忙将视线挪开,看了看四周。
月落乌啼早就不在身侧了,那两个家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开的。
“放心,周围没人。”贺兰尧低声道,“不怕人看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苏惊羽:“……”
既然没人,那就……亲了吧。
如此想着,她仰头,踮起脚在贺兰尧脸颊上迅速啄了一下。
贺兰尧抬手摸了摸脸,眉眼间划过一丝惆怅,“你也太吝啬了,我送你那么珍贵精美的礼物,你竟然只亲了一下脸就算回礼了。”
苏惊羽额上青筋跳了一跳。
刚才是谁说不需要回礼的?!
这个家伙真的是……
咬了咬唇,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
然而苏惊羽的面具实在是太凉了,贺兰尧便只是吻了吻便将她放开了。
“这面具真讨厌。”他望着苏惊羽那小半块面具,淡淡道,“以后在我寝宫不要戴。”
“习惯了。”苏惊羽摸了摸面具,忽然觉得脸上戴着这么个东西倒也不错。
防止这幼稚鬼吃豆腐。
不过……也许是习惯了,现在让他吃豆腐倒是一点都不排斥。而且这厮论美貌不知甩了她几条街,她理论上是不吃亏的。
“好了殿下,你大老远跑出去一趟捞了个空,想必是饿了吧?”苏惊羽扯着他往殿里走,“我给你做些吃的去,要吃什么?”
“我要吃饺子。”
“又是饺子?那咱们得现包了。”
“我帮着你一起包,叫上月落乌啼。”
“你们三帮忙?得了吧,你们还是坐着就好。”
这几个家伙做饭不好吃也就罢了,连饺子也包不好,菜也切不好,鸡蛋也打不好……
关于做饭的事,还真是不需要他们帮忙。
……
饺子馅很快便剁好了。
然而尽管苏惊羽不需要贺兰尧的帮忙,贺兰尧还是上手了。
与苏惊羽坐在桌边,贺兰尧一只手拿着面皮,另一只手用汤匙挖着饺子馅,一边看着苏惊羽包饺子的动作。
一连看她包了好几个,他才将饺子馅舀到了面皮里,学着苏惊羽的样子捏着面皮的边缘,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苏惊羽本以为他只会吃,而等他真的将一只饺子捏好放在盘里时,苏惊羽却大感意外。
“你……会包?”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包的那只饺子,不得不说……还是挺像样的。
“本来不会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看见你包,认真学几下便会了。我可不像月落乌啼那两头猪,关于做饭他们怎么学都学不好。但凡是我想要认真学的东西,很快便能学会了,我素来心灵手巧的。”
苏惊羽:“……”
心灵手巧……
“原来殿下你学东西如此快。”苏惊羽面上绽开一抹笑意,“那么我便教你怎么做饭,如此一来,以后即使我不来,你也不会挨饿……”
“拒绝。”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语气悠悠,“月落乌啼做饭难吃,我若是跟你学会了做饭,难道要我做饭给他们吃?不,我贺兰尧从不伺候别人。好了,我已经学会了,女神,剩下的交给你包了。”
苏惊羽眉头剧烈一跳,随后冷哼一声,“对,你十殿下了不起,身娇肉贵的,只能别人伺候你。”
面对苏惊羽明显有些嘲讽意味的话语,贺兰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错。”
苏惊羽白他一眼,“那你跟我学包饺子干什么?!”
学都学了,还不自己动手?还非要让别人伺候?
简直……欠抽。
“女神,我只是想通过包饺子这件事告诉你,其实很多事情,不是我不会做,而是我不想做。”贺兰尧对着苏惊羽柔柔一笑,“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学习天赋极高,所以,我不是只会吃,也不是懒,我只是有些娇弱而已,你必须原谅我,不能要求我什么都会,我把做饭的机会让给你,也是为了体现你在这一方面的优秀,否则,你若是什么都比不上我,旁人会笑话你的。”
苏惊羽很想一块面皮糊到他脸上。
“女神别生气。”贺兰尧见苏惊羽脸色有些黑沉,忙道,“虽然在你面前这么炫耀我的能力有点不对,但我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所以,我的所有优点,你必须都要看见。”
“那缺点呢?”苏惊羽冷笑,“殿下何不也说说你的不足之处?让我也了解了解?”
“不足之处?”贺兰尧怔了怔,随后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抬眸道,“暂时没有发现,以后慢慢挖掘吧。”
苏惊羽嗤笑一声,“那让我来告诉你吧,幼稚,是你最大的不足之处。”
贺兰尧:“……”
苏惊羽见他不语,吐出那个她喊过无数遍的称呼。
“幼稚鬼。”
“不要总逮着这一点来说我。”贺兰尧眼皮轻抬,“你好歹换个……”
“闭嘴,幼稚鬼。”
“你不能……”
“我不想再和一个幼稚鬼斗嘴,殿下,你要是还想吃饺子,请不要再说话,否则,你到天黑都吃不到。”
贺兰尧:“……”
事实证明,千万不能在吃饭的时间惹恼苏惊羽。
否则后果就是——
贺兰尧望着面前一整碗被煮烂了的饺子,皮馅分离,混合着汤,压根就没一个完整了的。
他望着汤面上漂浮的面皮,拿筷子一夹,面皮直接分成两半,落回了碗里。
夹都夹不起来的……一碗煮烂了的饺子。
于是他只能拿汤匙捞了,而吃进口中的东西……味道也不怎么好。
和想象中汁多馅厚的饱满饺子一比,难吃了许多。
贺兰尧抬眸望着正对面面无表情喝汤的苏惊羽,叹息一声,“你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包,就煮出了一锅这样的?”
“火候大了,时间久了,一不小心就这样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殿下若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但我已经累了,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饭了。”
这厮对着她一阵的瞎得瑟说着欠揍的话,完了还想能有好吃的给他?呵呵,她虽然不可能真的揍他,但是整整他总是可以的。
哪怕花了大半个时辰包的饺子故意煮烂,只要能让她出出气也是值得的。
贺兰尧一顿饺子吃的闷闷不乐,几乎可以说只是在喝汤。
“殿下吃好了么?吃好了我便要走了。”苏惊羽悠悠道,“晚饭可能就不能给你做了。”
“为何?”一听晚饭也没着落,贺兰尧顿时蹙眉,“又有什么要紧事。”
苏惊羽很早便发现,贺兰尧有很明显的两大爱好——吃,玩。
没东西吃他会不高兴,破坏他玩的兴致他也会不高兴。
幼稚鬼就是幼稚鬼。
“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苏惊羽露出一个浅笑,“今日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呢。”
她总是想看看贺兰夕婉的结局的。
但苏惊羽没料到,贺兰尧一听她的话,便低笑一声,“这个啊,恐怕你是看不到的了,还是不用出宫了,晚饭记得给我做。”
“此话何解?”苏惊羽直觉贺兰尧的话不对劲,“为何我会看不到?”
“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还怎么看?”贺兰尧轻挑眉梢,“当然,你若是想看她的骨灰,兴许还是能看到的。”
“你说她……死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如何死的?”
“我弄死的。”贺兰尧低下头,抿了一口汤,淡淡道,“不死留着作甚,难不成等她寻仇?女神,你晓得么?仇恨是可以支撑起一个人的信念的,哪怕这个人很微不足道,也不要给她任何的机会,哪怕机会很渺茫。以后你若是得罪一个人,让人家对你起了杀心,千万不要留下那人的性命,当然,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帮着你解决的。”
“我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先我一步。”苏惊羽回过神后,道,“既然这样,那我倒是省的出宫了。”
对于贺兰尧会杀了贺兰夕婉这一事,她并不感到惊讶。
虽说贺兰尧对自己好,但她从未忘记过,他阴暗狠毒的本性,对待敌人,他可以毫不手软,赶尽杀绝。
他与贺兰夕婉之间那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相当于没有。
“女神,不用太感动的。”贺兰尧低头喝着汤,悠悠道,“只要下回不要再将饺子煮烂了就好。”
苏惊羽:“……”
与贺兰尧吃了一顿并不算好吃的午饭后,苏惊羽便离开了永宁宫。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做一件事了。
贺兰夕婉两个时辰前被驱逐出宫了,那么皇帝的病,自然就该好了才对。
苏惊羽快步前往枕霞宫。
到了宁若水的寝殿时,宁若水正躺在床榻上休息。
不过她并未睡着,眼见苏惊羽来了,她转过头望着苏惊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的身子虽然虚弱,然而她的心情显然很好。
“这一回,可真让你吃了苦了。”苏惊羽到了床榻边坐下,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的药丸,每晚服用一次,直到全吃完为止,不会落下任何病根的。”
宁若水接过了苏惊羽递来的瓶子,“你这一计,可真是妙,让贺兰夕婉毫无翻身的机会。”
“要的就是她不能翻身。哦,对了。”苏惊羽说着,从身上拿出另一个白色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是真正的能够抑制陛下恶疾的药物,你要想办法让他吃下去,悄无声息地吃下去。可以下在食物里,你若是也吃了食物,无妨,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好。”宁若水接过了那个瓶子,拢在手心里,“放心吧。”
苏惊羽见她问都不问,不由笑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吩咐我的事,我照办就是了。”宁若水无谓道,“很多事情,不该刨根究底,就不要去探寻,这宫中,很多人都是死于话多,或者死于好奇。”
“要是宫中人人都有你这想法,必定可以少死很多人。”苏惊羽笑道,“若水啊,其实你挺懂得生存的,你就不应该是个小宫女,不仅浪费美貌,还浪费智慧,现在想想,我当初也是运气好,选了你这么个帮手,要是换了其他人,能不能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应该说是我幸运才对。”宁若水轻咳一声,而后道,“抓住飞上枝头的机会,我就决不能松手,也绝不能再跌落,在我看来你是个神秘的人,但我不想探索你的秘密,所以有些事情,你吩咐我就行了,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问,只要对我没坏处,我便不会去探究。”
苏惊羽笑道:“好。”
瞧给她机灵的。
她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很多人死于话多,死于好奇。
至理名言呐。
而就在这时候,忽有宫女急急忙忙地奔进殿里,朝宁若水道:“娘娘,陛下正往这儿来了!”
“陛下来了?”宁若水怔了怔,随后望向了手中的白色小瓶。
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苏惊羽闻言,趁着那宫女低头,忙从宁若水手中拿过了小瓶,越过了那宫女走向桌边。
宁若水从榻上起了身,起到一半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便朝那宫女伸手,“过来扶本宫一把。”
苏惊羽趁这个机会,将瓶子中的药粉倒进桌子中央的茶壶里,荡了荡茶壶,而后收起瓶子,回到了床榻边。
“娘娘,您能下的了榻么?”那宫女扶着宁若水,有些担忧,“奴婢看您好像没什么力气。”
“那也得下,陛下来了,怎能不迎……”
她话音还未落下,寝殿外便响起了宫人们参拜的声音——
“参见陛下。”
宁若水眼见皇帝踏进了寝殿之内,她的双脚正落在地上,便站起了身,“臣妾参见……”
还未站直,便觉得脚下一软,顿时朝前一跌。
苏惊羽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这才没让宁若水跌倒。然而不等她将宁若水扶起,便有一双手探过来,扶上宁若水的双臂。
苏惊羽见此便松开了手,“臣女参见陛下。”
“你呀,没力气就不要下榻行礼了,你看看,差点摔着。”皇帝将宁若水扶回了榻上,而后朝着苏惊羽等人道,“起身吧。”
“谢陛下。”苏惊羽起了身,垂首道,“陛下的头疼之症,如何了?”
“方才还疼着,这会儿又不疼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抑制了。”皇帝说着,望了一眼苏惊羽,“朕听说,你昨夜得了风寒?”
“是,不过中午的时候便好了很多,臣女便进宫来了,来探望丽嫔娘娘。”苏惊羽说着,莞尔一笑,“臣女和娘娘叙话完了,臣女先行告退了。”
皇帝点了点头,“去吧。”
苏惊羽转身离开,那进来通报的宫女也十分有眼力劲地跟着离开了。
寝殿之内,便只剩两人。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朕的病自然有国师来治,你怎么就去试药了呢?太医都说那些药材有毒,药量控制不好可会丢命,太医说你如今必须好好调养,否则要落下病根的。”皇帝将宁若水的手拢在了掌心,“以后这样的蠢事可别再干了,朕生病,还有国师和太医院呢。”
“臣妾是笨,什么忙都帮不上,臣妾知道国师会有办法的,但是在这之前,陛下还是会受苦,臣妾想着,能用药物暂时压一压,缓解陛下的痛苦也好,可那些药材分量怎么控制,太医院还未研究出来,臣妾想着,是不是试了药,就能知道分量怎么控制了。”宁若水的声音细若蚊蝇,“小时候算命的说臣妾命大,臣妾也就没想那么多,不过事实验证了,臣妾还真是命大。”
“你呀,怎么如此天真,别信街头那些算命的,多的是胡说八道,你知道你这回险些就搭上性命了么,下回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你可别再犯糊涂了。”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月,就好好休息,皇后那儿不用去请安,等身子养好了再去。听朕的,一定要好好休养。”
宁若水低眉,柔声道:“臣妾知道了……”
话音未落,她便又轻咳了几声。
“身子虚的时候要多喝些水,你看你,唇都干了。”皇帝说着,起身到了桌边,倒上了一杯热水,回到了床榻边,将杯子递给了宁若水。
“谢陛下。”宁若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而后抬眸望着面前的人,轻笑一声,“陛下,您的唇也有些干呢,来,也喝一口嘛。”
宁若水虽神色苍白,笑起时却依旧掩饰不住眉眼间天然的风情,此刻望着他,水眸中似一汪碧湖,带着几分俏皮,将杯子抵到了他的唇边,朝他灿烂地笑着。
皇帝见此,不禁有些心神一荡,张口将她喂过来的水喝了下去。
宁若水笑着将杯子搁到了一边,忽然间头又晃了晃,她抬手便扶住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皇帝见她似是头晕,忙扶着她躺下,“不舒服就休息吧,别起身。”
宁若水躺了下来,柔声道:“臣妾一休息,陛下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朕不那么快走,等你睡了再走可好?”
宁若水闻言,莞尔一笑,“好。”
……
玄轶司操练场。
“惊羽,你的计划成功了。”与苏惊羽站在大榕树底下,霍钧的面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与小薇,终于得以安宁了。”
“是呢。”苏惊羽笑道,“不知何时能喝到霍大人的喜酒?”
“这个月二十五。”霍钧笑道,“你可得来。”
“当然,厚礼少不了的。”
“看你说的,能将贺兰夕婉驱逐出我与小薇的视线,便是最大的礼物了,不会有其他人比你的这个礼还大。”霍钧说到这儿,笑容一敛,“不过惊羽,有件事我还是很想问……为何让我劝贺兰夕婉去照顾陛下?这其中有什么奥秘你能否跟我说说?为何国师又会说她是扫把星转世?”
“她是真的扫把星转世啊。”苏惊羽长叹一声,“其实,咱们做的这些事情,是在国师允许范围内的,整个计划国师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以说,国师才是咱们最大的助力,起初,我只是想自己制定一个计划扳倒贺兰夕婉,却没有料到,国师将我叫到了谪仙殿,让我帮他实行一个计划,正好也是针对贺兰夕婉的计划。”
霍钧闻言,神色惊讶,“竟是这样?”
“不然呢?你认为国师会帮着咱们扯谎不成?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你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你去劝贺兰夕婉照顾陛下么?因为这么一来,她才能有机会接触陛下,想去求他原谅,而她是天生扫把星,与帝王星犯冲,她的接近,会导致陛下病情加重,陛下犯病那几日,正好是帝王星偏移的日子,扫把星光芒太胜,对帝王星产生威胁。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你那么做,你这一步可谓十分关键。”
“我明白了。”霍钧沉吟片刻,道,“贺兰夕婉的接近,会导致陛下身体不适,而其他人却不会,如此一来,只要国师解释一番,陛下必定就有所领悟,才会相信国师所言,否则,依他曾对贺兰夕婉的纵容疼爱,没准他会不舍得处罚她,只有让他明白,贺兰夕婉会威胁到他,他才不会犹豫,由此,可以将贺兰夕婉驱逐出宫。”
“不错,就是如此。”苏惊羽点头,“国师就是担心陛下心太软,才想让陛下看清现实,要说服陛下,自然需要有真凭实据,而他也确实拿出证据了,贺兰夕婉这人,当真是接触不得,真是谁和她接触谁倒霉,你看看,她娘倒霉了,她的贴身宫女倒霉了,我倒霉了,丽嫔娘娘倒霉了,陛下倒霉了,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说她扫把星,哪里冤枉她了?”
“还真是扫把星。”霍钧嗤笑一声,“好在终于扫出宫了。”
“就是嘛。”苏惊羽冷哼一声,“总算眼不见为净。”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苏惊羽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便看见不远处一名小宫女四处张望,那小宫女她不陌生,是宁若水身边的贴身宫女。
这宫女来玄轶司的操练场,那么只可能是来找她的吧?
而那宫女也在一个转眼间看见了她,立即便朝她走了过来。
“苏大人。”那宫女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道,“丽妃娘娘让我来告诉苏大人一声,就说您让她帮忙的事,她已经办好了。”
苏惊羽闻言,莞尔一笑。
宁若水托这个宫女来传话的意思是,抑制头疼的药已经让皇帝服用下去了。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娘娘。”苏惊羽朝宫女说着,忽然笑意一敛,“诶,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丽……妃?”
“是的苏大人,您没听错。”那宫女朝苏惊羽笑着,面上洋溢着喜悦之色,“我们娘娘不是丽嫔了,而是丽妃了,陛下才下的旨,赏赐了好多东西呢。”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苏惊羽笑道,“替我转达你们丽妃娘娘,恭喜了。”
“奴婢一定转达,苏大人,告辞。”
“丽妃娘娘?”苏惊羽身后,霍钧笑了笑,“这位娘娘本事还不小。”
苏惊羽笑而不语。
关于欧阳淳和宁若水合谋陷害贺兰夕婉的计划,霍钧自然不可能知道。
霍钧知道的原本就十分有限,好在这个家伙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从不爱关注后宫中女人们的那些斗争,一心只放在沈惜薇和玄轶司身上,故而,没有去深究她那些个计划。
而关于贺兰夕婉下嫁叫花子的事,也只有贺兰皇室内的人知道,毕竟这种事实在太不光彩,不好泄露出去。
“对了霍大人,我得跟你提个醒。”苏惊羽偏过头望着霍钧,道,“我这几日观察了一下,玄轶司密探长里,有那么几个,实在不够格做密探长,训练还常犯懒,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当的密探长,你真该关注一下,有些该撤的,趁早撤了,换上更够资格的人去做。”
“惊羽是想推荐苏折菊?”霍钧稍稍一想便领会了她的话,淡淡一笑,“有道理,苏折菊这样的人才不能被埋没在众多五等密探中,那些密探长里,有几个着实不够资格,这两日,我会让苏折菊顶替一个人的职位,其他几个,再观察观察,要是还没有觉悟,不积极练武,就全撤了。要说有些密探长是严主司任命的,他那人,近两年真是愈来愈散漫了,整日只知道奉承巴结东宫那边,正经事不干,呵。”
苏惊羽挑眉,不语。
严昊影,严皓轩那个弟弟,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和霍钧并立为玄轶司主司,还真是为难霍钧了,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霍主司比那严主司尽职得多。
好好的差事不干,去做太子党羽,涉入党争,真是闲的。
还有那个欧阳淳。
玄轶司中,真是有不少的太子党羽。
天色将暗的时候,苏惊羽正准备去永宁宫给贺兰尧做晚饭,途经荷花池畔时,却见宁若水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外罩一件雪白的披风。她身后还站着两名宫女。
苏惊羽见此,走上了前,“丽妃娘娘身子好些了么?坐在这湖边吹冷风。”
“整日躺着也难受,出来走动走动。”宁若水说着,朝身后的宫女道,“我与苏大人说些话,你们先退下,等会儿我让苏大人陪我回宫就是了。”
两名宫女离开之后,苏惊羽笑着道:“升了妃位,开心么?”
“自然是开心的。”宁若水笑道,“吃了点苦,拿了这么大一个赏,赚了。”
“但是在别人看来,你可是差点就豁出命了。”苏惊羽说着,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一株梨树后,“别躲着了,看见你的衣角了,出来吧。”
“谁?”宁若水并未发现有人,听苏惊羽这么一说,这才偏过头,望向梨树后。
梨树后,走出一道蔚蓝色的身影。
“欧阳大人,我必须得跟你说说了,你要是为了丽妃娘娘好,以后就少出现在她面前。”苏惊羽望着缓缓走来的男子,淡淡道,“虽说在药园子里,扳倒了贺兰夕婉,但是,你最好不要再与丽妃有接触,省的旁人看见了误会,毕竟,你们曾被贺兰夕婉‘诬陷’过,这能不接触,最好不接触。”
“不劳苏大人提醒。”欧阳淳望着苏惊羽冷笑,“苏大人,你好计谋,好心机,利用我铲除了二公主,将我拖下了水,你这心中感觉如何?”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对你我能有什么感觉,你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以为咱们丽妃娘娘是那么好接近的?你奉太子的命令来勾搭她,明着深情,实则假仁假义逢场作戏,被我们利用,一个词形容你,活该。”
“我真是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欧阳淳面色一沉,“你们早知我的目的,还将计就计,若水,可笑我竟然还为你担心,而你呢?对我就毫无感情?只是利用?”
“你小点声,作死啊你。”宁若水站起身,望着他,“你我之间本就是虚情假意,我若当真,岂不是傻?”
“所以你们二人就利用完我将我一脚踢开?你也不准备以后再和我来往了?”
“棋子用完就丢,很奇怪么?”苏惊羽起身,迈到了宁若水身前,笑对欧阳淳,“你不甘心被一脚踢开是不是?那好……我多给你几脚!”
话落,苏惊羽抬腿便蹬了上去——
欧阳淳没有料到苏惊羽忽然发难,忙一个侧身避了开,而苏惊羽却不依不饶,又是一腿扫了过去,欧阳淳不得不反击。
“苏惊羽,别逼我打女人!”
“你打啊!”苏惊羽笑道,“别把我当女人,你打,我保证不哭。”
欧阳淳听得咬牙切齿,眼见苏惊羽步步紧逼,也抬腿一脚飞了回去。
别当她是女人?这可是她说的!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出脚的那一瞬,衣领子忽然一紧,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有一丝凉风灌入。
他的身形顿时动弹不得,无法再迈出一步。
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他竟没有发觉。
而还不等他转过身,他便忽觉后脖颈一疼,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进肌肤,让他顿时全身疲软,丹田中的内力都提不上来了。
这偷袭真是猝不及防!
“敢打我女神?”耳畔响起一道低柔轻缓的声音,“刚才出的是哪只脚?自己说,不说,就两只脚都废了。”
而欧阳淳压根也没机会说了,只因脑子一片混沌,还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
他这一晕,顿时朝后仰,身后的贺兰尧眼见他朝着自己怀中压来,顿时嫌恶地松开手,忙不迭闪了开,没让他的衣裳碰触到自己的一根头发丝。
欧阳淳的身影轰然倒地。
宁若水望着那一幕,有些没回过神。
苏惊羽同样很意外,望着忽然出现的贺兰尧,“你怎的来了?”
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知道么?”贺兰尧抬眸望她,潋滟的凤目中隐隐有一丝控诉,“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