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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连续阴了半个月,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在众人期盼中簌簌落下。秦川从床上起身,刚一打开门就被门外银白色的积雪闪了眼睛。刺骨的寒风猛地从衣领灌了进来,冷的秦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还有些没有散去的睡意,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直到秦川打了水洗漱好,羲央房间的门才闪开了条缝儿。秦川负手站在屋檐下冲他笑了笑,抬脚迈下台阶朝他走了过去。
南疆四季如春,自小生长在那里的羲央自是受不了北方这么四季分明的天气。即便是他是习武之人,一入冬也冻得直打哆嗦,早早的就将棉衣换上了。秦川知道他不适应,将李氏给他送来的大氅和手炉给他送去了两件。
“今夜只感觉冷的紧,没想到竟然下雪了。”
“嗯,今年落雪落得早了些。”
羲央等秦川进来,又将门关了起来,只开了一扇小窗。见炭炉里的火已经不是很旺了,拿起铜钳又放了几块儿木炭进去。修长的手指执起铜壶坐在炭炉的上方,转身见秦川正端起茶壶倒水,忙开口说道:“壶里面的水不是很热了,等火上的水烧开再喝,小心着凉。”
秦川刚要端起茶盏往嘴边送,听到羲央这么说应了一声又放了下来。
“你自小生长在南疆,没见过雪吧?”秦川看着在屋里还穿着大氅的羲央问道。
“没有,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还是第一次见。今天下了雪,天气又这么冷,你等下还要去军营么?”
门外的雪少说也有半尺厚,虽然宁庄距离虎威军大营没有多远的距离,可是路面湿滑,纵是秦川身手再好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许是看出羲央的担忧,秦川对他笑了笑说道:“还是要去看看的,路上我骑马慢点就是了,你不用担心。”
见秦川已经打定了主意,羲央也不好再劝。恰时康氏已经做好了饭菜提了过来,秦川让她摆在羲央的房间,两人一起吃了早膳,秦川回屋穿好大氅出门而去。
距离虎威军大营几十米外,秦川就看到徐将军和候六儿正在带着几十个将士清理路面。远远的看到一个人骑马过来,候六儿眼尖的认出是秦川,弯腰攒了一个雪球等秦川骑着马跑过来奋力向他砸去。秦川早就对候六儿有所防备,见他抛了一个雪球过来忙俯下身子躲开。
候六儿见一击不中,知道再耽搁自己铁定要倒霉,忙转身就往大营跑。一旁林海成心使坏抬腿挡了一下候六儿,等候六儿绕开林海之际,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也随即在他后脑勺爆开。
秦川捏的雪球并不瓷实,雪球跟候六儿的后脑勺一碰就立即散开了。冰凉了雪顺着候六儿的衣领掉了进去,冰的他七手八脚的扯着衣服,嚎叫着在原地乱蹦。
众人皆被候六儿的怪相逗得哈哈大笑,没人注意到大营门口秦琦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起初,秦琦被秦勉带到军营的时候,众人会因为他的身份高看他一眼,凡事也会避让三分。然而自从秦川来了之后,他在军营中的地位便一落万丈。秦琦曾不止一次的跟秦勉提过要整治秦川,可却一直都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秦琦表情阴冷的看了秦川一会儿,转身去了秦勉的大营。
刚走到大营门口,正见张坚端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是替秦勉收拾大帐去了。张坚告诉秦琦说,秦勉昨晚去了晋阳还没回来,让他等下再来。秦琦愣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握在了一起,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
一旁的张坚看着秦琦不禁有些奇怪,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了这位小爷,也不敢再说别的端着铜盆离开了。
……
伺候秦勉穿戴好离开后,张玉慈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忙快走几步走到痰盂边干呕了起来。一旁的小丫鬟见状眼神一闪,随即脸上换上一副惊慌的表情,伸手搀扶着张玉慈的手臂开口,急切的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张玉慈此时只是恶心难当,自是顾不得回复小丫鬟的话。甩开丫鬟的受,用力将小丫鬟推到一边。
等张玉慈缓过劲来,扶着墙壁喘了口气,一旁的小丫鬟极有眼色的倒了杯漱口的水端在手中,见状,忙将茶盏递过去。张玉慈接过去漱了漱口,扶着小丫鬟的手臂坐到了凳子上。
“姑娘,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别是吃坏了东西。”
张玉慈惨白这一张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声问道:“明珠,我上个月月信是什么时候来的?”
明珠咬着食指想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上个月初九。”说罢,明珠登时明白过来,一脸惊喜的看着张玉慈道:“姑娘,您,您……要不要奴婢派人叫侯爷回来?”
张玉慈闻言冷冷的瞥了明珠一眼,“啰嗦什么?去,瞧瞧请个大夫过来,暂时别让人发现了。”
明珠看着张玉慈面色不善,也不敢再说什么。对她福了福身,道了声是便转身下去了。
张玉慈目光呆滞的看着门口,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想起前几日还跟她私会的秦琦和刚刚离开不久的定国侯,张玉慈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惶恐。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那般,那孩子的父亲……
然而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张玉慈想起秦琦对她的欺骗,右手狠狠地扯了下自己裙摆。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这一步,那就没有余地在去想别的。既然秦琦毁了她的一生,那他这辈子也甭想好过!
想到此处,张玉慈便放开了心思。从凳子上起身,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很快,明珠请了一位大夫进了府。进屋通禀了张玉慈后将床幔放下来,确定从外面不会看到里面,这才带着大夫进了屋。
大夫将三根手指搭在张玉慈手腕片刻,随即起身冲床上的张玉慈,拱手道喜:“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脉相显示已有一个月有余,胎象很是平稳不必担心。不过这两、三个内夫人要多多休息,不可多费心神,切忌房事。”
“知道了,明珠送这位大夫出去,另外拿二两银子给大夫打赏。”
“是,奴婢这就去办。”
明珠冲张玉慈的床榻福了福身,转身对着那大夫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大夫对着张玉慈的方向道了声谢,随即跟着明珠出了房间。
……
张玉慈怀有身孕的消息没过多久,就被传入了秦川的手中。看着那张巴掌大的纸片,秦川丢到炭炉里看着它变成一团灰烬才收回目光。
抬头望着面前身穿灰褐色粗布棉衣的汉子,秦川开口让他坐下,并亲自倒了杯热水递到了他手中。
“天气那么冷还劳烦刘叔跑一趟,有劳你了。”秦川微笑着在刘叔对面坐下,眼神里没有一丝轻视。
“瞧世子说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承蒙世子不弃肯收留我们一家,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担‘辛苦’二字?”
秦川冲老刘微笑着点了点头:“晋阳那边以后还得劳烦刘叔继续盯着,若有什么消息立刻告知与我。”
“世子放心,属下一定办到。”说着,老刘起身便要告辞,秦川也随着起身将人送到门口。
“刘叔,你回去之后让你家丫头跟那位身边的丫鬟通通气。告诉她无名无分的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始终不是正途,不如趁着大好时机进入侯府才是当紧。”
听到秦川的话,老刘不由得疑惑起来。那位怎么说也怀着孩子,生下来怎么说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怎么这位世子反倒还劝着人进府,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世子,容我老刘多一句嘴,既然这位夫人愿意在这里当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您又何必替她操着跟份儿心?若是这位夫人生了个丫头还好说,要是小子,您……”
老刘的话没有说完,然秦川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多谢刘叔的好意,不过既然是我们秦家的血脉,自然是不能让他流落在外。作为人子,不能随意置喙长辈的事。这件事情,还烦请刘叔帮忙保密。”
张玉慈身边的那个明珠是个心思活络的丫头,她本是晋阳一富户少爷的贴身侍女,因动了歪心思,被那家的当家太太给发卖了。秦勉没有调查清楚就把人买了回来,放到张玉慈身边伺候。而后,秦川见缝插针的把刘叔的女儿小悦也送到了那处宅子上。
小悦也是个机灵的,没两天就和明珠攀上了交情,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稔了起来。明珠有什么事情也都会同小悦说,所以煽动明珠游说张玉慈这事儿非她莫属。
“这个是自然,哎,世子你就是心太善了!”老刘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对秦川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看着刘叔一瘸一拐的坐上一辆马车,秦川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心善么?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