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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哥儿的太岁头上动土,连胆子素来大的卫小铁都目瞪口呆。
再看吕八没有发火,绷紧的脸居然还放松了,卫小铁反应过来,连忙过去将庆哥儿一拉,大声道:“俺就说吕八大哥仗义,是个心怀天下的,天南地北的百姓都会照料,怎么会分外地人和本地人呐?”
吕八被小铁一夸,摸摸下巴,朝向那虽然貌丑却胆子滔天的女子:“叫什么啊?隔壁丽水镇的人?家里也受灾了?”
云菀沁一听,吕八估计松了口,照着之前与卫小铁对好的,道:“俺叫庆儿,是丽水镇人,家里开了个小药铺,几座茅屋盖在河堤下,一晚上全部冲没了,俺跟爹娘和兄弟失散了,逃难路上与小铁遇着,肚子饿得不行,咱们一起去偷包子,谁想运气不好,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也能被官差追捕,俺们两被追捕两天了,小铁说没辙,要是不想坐牢,只能回晏阳投靠一个叫吕八大哥的人,”说着扬起手,用手背恨恨擦把鼻子,哼了哼,还真是个乡下丫头的刁泼样子,“俺便跟着小铁偷偷跑来了,只瞅着图个安生地儿,不被抓回去,谁想到你连个弱女子都不收留!亏俺一路上还将你想成了盖世大英雄!呸!”
“哈哈——”吕八笑起来,“就你还弱女子?我看你刚才用鞋底子砸我时,可比小铁还要厉害得呢!”
云菀沁哼哼唧唧地又擦了擦鼻子,没说话。
卫小铁趁热打铁:“吕大哥,你别看这庆儿长得不起眼,家里也穷,她有个哥哥是私塾教书的,跟着念了两年书,会识字儿呢,吕大哥留下她,除了打扫洗衣做饭,传信写字儿,都能吩咐她去做!一举多得啊!”
吕八琢磨起来,识字?自己这支队伍里,会打会杀的人不缺,有学问的人倒是没两个,尤其这丑丫头的辣劲儿也对胃口,典型的乡下野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很是适合如今晏阳城内的局势。
想着,吕八眯了眼:“来人啊,先给这丫头搜身!”
云菀沁知道他是默认自己留下了,心里一喜,听说要搜身,继而又一紧,只见一个彪型汉子朝自己走过来。
汉子走近这黄皮寡瘦,细眉小眼,连头发都稀稀落落的乡下丫头,粗声粗气:“手抬起来,打开!”
云菀沁顿了一顿,并没动,卫小铁在一边打圆场:“吕大哥,跟俺一块儿进来的人您还不信吗?”
吕八脸色阴沉下来:“你当老子信你?他妈的你也一样得搜!”说着,扬手一挥,另个下属过去,给卫小铁全身上下摸索起来。
警戒心倒还真重!云菀沁只得打开手,那汉子看她袍子一处鼓鼓,稍一扯,有个包裹便掉了下来。
吕八表情骤然厉起来:“打开,瞧瞧!”
汉子打开包裹,翻了翻,只见都是些草药,居然还有个装着几条蛇的罐子,吕八和几个属下看见,虽舒了口气,却质问:“这是什么?你带这些干嘛!”
“刚俺说了,俺家开药铺的,”云菀沁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扯大话,“这是俺家房子塌了以后,俺好容易抢救出来的一些药材和药蛇,带在身上,总能备不时之需——”
话没说完,包裹被一个属下夺过去,笑道:“好,这蛇好,泡酒不错!”
“还给俺!”云菀沁狠狠一把抢回来,“这是俺的东西!谁敢抢,俺跟谁拼命!”
吕八大笑:“好,像个小牛犊子一样!够厉害!”说着挥挥手。
属下撇撇嘴,退到一边。
这么一闹,总算缓和了气氛。彪型汉子准备继续搜,手一伸,眼看要去扯自己腰带,云菀沁想着自己藏在小衣里头的小火铳,背后出了冷汗,退后几步,气鼓鼓抱住包裹,一口唾沫吐到那汉子:“还没搜够?俺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就算搜也得找个婆子,这大庭广众的,一大群男人在旁边盯着,你们这么搜,便宜都给你们占尽了,还有好男人会要俺吗?俺不干!”
“嗳哟,还不干呢!”一群人笑起来,有人嘴巴毒:“嫁人?丫头你想多了!就你这模样,倒贴只怕都没人要!”
“是啊,还说咱们占她便宜呢?这丫头的信心好大!”
云菀沁扬起一张脸,腮帮一紧一紧,还真是一副气急了模样,愤愤还击:“俺娘说过,只有讨不着媳妇儿的郎,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反正,你们谁搜俺,坏了俺的名声,俺就嫁给谁——”说着还冲到几个下属面前,“你搜啊——要不你来——”
吕八几个部属连连后退,这丑八怪娘儿们,还挺无赖啊,倒是精得很啊,还想顺便糊弄个夫君,就这样子,谁愿意娶啊!
卫小铁暗中拍大腿,心里笑开花,看这庆哥儿斯斯文文,沉默寡言的样子,撒起泼来虎里虎气的,挺有一套。
吕八却是被这丫头逗得乐呵,顺口道:“好,那就先带回衙门,找个女的再搜吧!”
云菀沁背后的冷汗干了,松了口气,唧唧咕咕地抱着包裹,走到卫小铁身边。
一群人中,有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穿着件儿开襟棉褂,眉眼生得有些阴鸷气,虽年纪只怕有五六十,但长得很是精干,一双眼看起来像个极有历练的,本来一直在旁边笼袖不语,此刻见吕八真要将这丫头带回去,才压低声音:“真要带回去吗?到底是个生人,不熟根底儿的,这性子,也是怪里怪气。”
云菀沁注意到,粗鲁的吕八对那个老者好像很有几分尊敬,态度并不像对待其他下属一样,笑着说:“田老放心,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还能反了天?性子么……老子今年还就喜欢这种小辣椒!”
几人笑呵呵地转身,朝晏阳城的知府衙门走去。
云菀沁和卫小铁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虽已经夜色笼罩,却惊讶地发现,每条街上都有吕八组建的护卫队,正在巡逻。
每个队伍约莫有七八人,全都统一身着绿色马甲,头戴褐黄色头巾,便于分辨是自己人,个个手持红缨枪和木棍,穿行于街巷,精气神十分充足,应该是昼夜不分地防守城内官员的偷袭。
晏阳城内虽然如今大乱,过了宵禁,却仍有些店铺开着,营业看起来一切正常。巡逻队经过一些铺子时,店里的掌柜和伙计甚至还会打招呼或者主动递茶水过来。
果然跟传言的一样,这吕八很有几分领导才能,短短日子,居然能组装成这么一具民间武装力量,还能将城内的百姓安抚下来。
眼下看来,整个晏阳城井然有序,并没有因为暴动而民生紊乱。
莫非这便是秦王没有即时擒下吕八的原因?万一引起民愤,百姓倒戈,同那吕八的队伍一起对抗朝廷,也许事情便更如燎原之火?
云菀沁疑忖着,直到前方的人停下,一抬头,已经到了晏阳知府的官邸。
门口的护卫更多,里三层外三层,重重把守,将官邸几乎围成铁桶。
进去后,云菀沁开始暗中观察周围的情景,原本是朝廷官员办公的衙门,生生被这一群黄巾党改造成了占据点。
判案断事的公堂,地上铺着棉絮,成了暴民们歇脚睡觉的地方。
后院最大的天井,成了吃大锅饭的地方,搭着一面巨大的锅,下面堆满了柴禾。
路过一处走廊,云菀沁看见有间很大的房子,门口守着几个黄巾党,多看了几眼,卫小铁轻声道:“那房间里关着官府那边的人,有徐知府的家眷,也有没逃走的官差,吕八用来跟秦王他们谈判的。”
到了后院,停下脚步,被称田老的老者将两人打量了一番,虽然不喜欢新加进来生人,却仍是皱着眉,吩咐了个年迈的老婆子把卫小铁和云菀沁领到后面的屋子去。
婆子叫卫小铁领到一群男子住的厢房,转了两个弯,进了另一个院子,指着一间平房,瞥了一眼丑丫头:“喏,你就跟咱们挤一块儿吧。”又喋喋不休地自顾自朝房间里走去:“又多了个混饭吃的,哎。”
云菀沁抱着包袱走进去,只见房屋很简陋,应该是知府家宅中原本给下人住的地儿,一张通铺上已经有几个年纪大的妇人了,估计是灾民中的女眷,召在一块儿做后勤事务的,毕竟,这么一大群男人,洗洗刷刷,吃吃喝喝,总要有几个人料理。
“哟,又来了个,眼生啊,不像是晏阳人啊。”有个大嫂打量跟在婆子后的丫头。
另几个妇人也点点头,宴阳不大,哪家闺女若是丑得这么醒目,若是同乡人,肯定多少听过,或者有些印象的。
婆子盘腿上炕,望了望云菀沁:“老八带回来的,跟着小铁那臭小子一块儿投奔来的,叫庆儿吧,说是丽水镇的灾民,家里也被淹了,没地儿去,又被官府捉拿,只能到咱们这里避风头。”
几个妇人望着云菀沁,私下嘀嘀咕咕起来:“衙门里的粮食一日少过一日,咱们自己都快没饭吃了,还带个外人……”
“可不是,也不知图啥,这丑丫头又不是男人能出力气活儿,瞧她样子,长得也丑,总不能是图她美色吧……”
一群妇人咯咯笑起来。
云菀沁也没多搭理,拣了通铺最里面靠窗的一处,坐上去,将包袱卸下来,想要放在旁边的小柜子里。
妇人中有个胖婶子,长得一脸精明刁钻相,见云菀沁那包裹鼓鼓囊囊,一下子凑过去,伸手要抓,笑道:“啥东西?叫咱们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好用的?老八他们说了,要‘均富治城’,百姓人人有饭吃,有啥好东西,可别藏着掖着!”
均富治城?这种口号都提出来了,看起来,这吕八是下了决心,长期占地为王?倒是野心不浅啊。
云菀沁一巴掌将她腕子拍落下来,将包袱拽紧,放到身后,不让她碰。
胖婶子脸一变,收回手,嘴里咒起来:“个小丑八怪,还挺护食呢,小气吧啦的,看一眼都不行!”
云菀沁睨她一眼:“您这不是看,是抢吧,你们是提倡均富治城,不是抢劫治城吧。”
胖大婶吃了闷亏,哪里甘心,跟几个妇人一块儿骂骂咧咧起来。
云菀沁本来懒得节外生枝,眼儿一瞥,却见白纸糊的门外有人影一闪。
呵,看自己是外乡人,又是初来乍到,到底还是不放心,来盯梢?
她扭过头,朝那群正骂得欢的妇人故意大声道:“都吃不饱了,嘴巴劲还挺大的,也不知道省省力气,给吕大哥节约点儿粮食。”
“嗳哟,你这丑丫头片子,嘴巴还挺厉害呢!”胖婶子粗腰一直,瞪起了眼。
婆子把她一拉:“刚带回来的人,别闹大,仔细老八说。”
那婶子却是不依:“来了我的地头,也不知道拜拜菩萨,还敢顶嘴?你个丑八怪!”却见那丑丫头歪着嘴,腆脸一笑:“吃你们的?听说这里是晏阳知府的府邸吧?前面公堂,后面官宅,怎么就成了你的?就算易了主子,那也是吕八大哥的,你也不过是受了灾,来蹭吃住的。”
胖大婶嘴巴没她利索,一口气没接上来,坐了回去,揉起胸口,气呼呼:“这丑八怪——老八这带的什么鬼人儿啊——”
“便是丑八怪,也比吃白食的强,”云菀沁脱了外面大袍子,慢慢叠着,“这都什么时候了,不一致对外,只会见个新人就欺负,幸亏你们是灾民,万一是个官太太、富商太太,平日还指不定怎么作威作福呢!要俺说,你们这种人,迟早得拖吕八大哥后腿,应该丢出去!”
“你——”胖大婶气急,上前就要呼这野丫头的嘴巴,却听门咯吱一声响,有人站在门口一边拍手一边笑着,一看,竟是吕八。
几人统统下了炕,态度瞬间好了许多,打起了招呼。
吕八见这庆儿姑娘满口声声维护黄巾党,一来就拿自己当成本家人,心里很是满意,仅存的一点儿防范也没了,道:“庆儿姑娘说得好!你们记得,要团结,还有,今后别再欺负庆儿姑娘,她的东西,你们不许动,更再不能张口闭口叫她丑丫头,听见没!”
几个妇人一家子都是投靠吕八的,统统仰仗着吕八吃饭,诺诺点头,哪里敢不答应。
说了几句,吕八走了,几个妇人也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隔了一小会儿,云菀沁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跟上了吕八,尾随着绕过两道门,最后见他进了一间院子。
这里应该是他住的地方,可门口有几个部下守着,再不能进去了,她只能趴在篱笆墙下面,偷偷看着,没一会儿,只见田老和几名绑着黄头巾的灾民过来了,然后进了吕八的院子。
那名田姓的老者架势似是并不比吕八小,几个部下乖乖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恭敬地说着什么。
云菀沁看见几人进去后,屋子内烛光一闪,窗纸上映出人影,似是围着桌子在说话,声音压得低低,尽管房间的窗户敞开半扇,却一个字儿都听不见。
正在这时,有人将她一拉,扯下了篱笆墙。
云菀沁一看,是卫小铁,跟他先匆匆走到另一院子内没人的柴火房内。
“庆哥儿,你这胆子怎么比俺还大啊,”卫小铁心惊胆战,“才来第一天,别急啊,刚刚你要是被发现了可不得了!将你赶出去都算好的,指不定得把你给——”说着,做个割颈的动作。
能不急么?她现在一来是想要尽快探出黄巾党的老底儿,到底有什么能耐让秦王摁兵不动,也好尽快传话回沈家军。
二来,也想找个机会将药材和药蛇送去行辕,日子拖久了,也不知道他身子要紧不要紧。
见自己把卫小铁吓得不浅,云菀沁眉一蹙:“怎么?他们是在谈什么重要事?”
卫小铁呼了口气,压低声:“知府衙门粮仓的粮食快没了,百姓提供的粮食也有限,他们好像准备用人质找秦王那边交换粮食呢。俺听人说,信已经递去行辕了,就约在明天午后,双方在城内北郊的空地儿一手交人,一手交粮!一个人质,换五十担大米和面粉呢!”
云菀沁眼皮子一动,魏王把持着剩下的一半粮资不放,秦王拿来换人质的粮食,应该是自己带来的军粮,肯定有限,若吕八长期这么要挟换下去,秦王那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秦王答应了吕八,用粮食换人质?”云菀沁眉间微拧。
“嗯,都约好了呢。”卫小铁笃定。
“小铁,吕八明天去交易,应该会带人吧?咱们能跟过去么?”睫一眨,女子粗陋的面容上,五官倒胃口,皮肤糟糕,惟独一双瞳仁清亮动人,宛如埋在泥沼里的宝玉。
卫小铁挠挠头:“咱们刚进来,也不知道他吕八答不答应带咱们去,尤其你,又是扮的女子……不过,不要紧,他身边有个贴身部属,说得上几句话,什么事儿都跟在吕八身边,明天应该也会去,正好是跟俺同村的牛大叔,可照顾俺了,俺等会儿去找找,看他能不能帮忙。”
云菀沁很有些庆幸,幸亏遇着卫小铁,又幸亏将他留下了,果然是个宝贝啊,没他这个晏阳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帮忙打通天地线,只怕城都难得进来。
这么一想,她脑子莫名闪了一下,问:“对了,小铁,那田老也是晏阳人?我看吕八对他好像很恭敬。”
卫小铁摇摇头:“你听他的口音也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啊,那个姓田的是青河决堤后才来的晏阳,好像说是来做生意的吧,刚巧赶上晏阳发了灾,滞留了下来,后来吕八暴动,与官府对抗,田老一直跟在吕八身边,估计见他是长辈,又有些头脑,挺重用他的,几次与官府放话,都是田老在背后协助,如今是吕八的左膀右臂,帮忙打理晏阳城内的事务,用人质找秦王换粮食,指不定也是田老建议的呢……怎么了?”
难怪说凭吕八一个打铁匠出身的文盲汉子和一群大字都认识不了多少的灾民,怎么能将晏阳管理得相对平静,还能与官府顺利喊话?
原来是有人帮着!那田老是做生意的,又活了大半辈子,肯定有些能耐。
“也就是说,田老算是吕八的军师吧?”云菀沁心中疑窦更重,一个生意人,又不是本地的,做生意的地方发了灾祸,不赶紧走就算了,还跟在一个与官府为敌的刁民身边,帮他出谋划策?
“嗯,应该是的。”卫小铁答道,又问道:“怎么了?那田老……是有什么问题?”
云菀沁点头:“我觉得他很可疑,你从现在开始盯着他。”
卫小铁马上道:“好!”
两人说完正事儿,卫小铁见着横竖小院没人,嘻嘻一笑,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终于将心头的感叹发了出来,小声道:“俺说庆哥儿你这手艺打哪来的,一个男子竟会化妆易容,还扮得这么像——你这眼儿,怎么能弄成一条线,还有,这皮肤上的麻子,太自然了!对了,洗脸不会露馅儿吧!”
云菀沁摇头:“我用得厚重,没事,还把江知县女眷的脂粉带了一些,万一有什么也能补。这几天尽量就不湿脸了,反正天气冷,无所谓,万一是热天那可就不得了!”
卫小铁咧了咧大白牙齿,笑起来,又好奇,忍不住指指一束头发:“还有这头发,明明茂密得很,怎么变得这么稀疏?”
云菀沁笑笑:“透明头套管用!”
“头套?江知县府上还有这个?”
“用他乌纱帽的丝网巾拆了下来,用染料染成皮肤色,箍紧在头发上,再将江夫人的义髻打薄了套上。”
原来如此,卫小铁啧啧,难怪完全成了另一个人,眼前的人,完全就跟第一次见到的白净小官爷不一样嘛。
“对了,”卫小铁的新鲜还没完,挠挠后脖子,目光直直落在云菀沁的胸脯上,“别的都好说,这女人胸前的三两肉,你又是哪里堆上去的?还挺逼真的呢,好像软绵绵的……”说着抬起手,还想伸过去,试试触感,反正都是大男人嘛,无所谓!
“啪”一声,云菀沁冷冷打下他的手:“塞的桃子!”说罢就转身出了屋子。
桃子?这个季节能有桃子?还有——桃子能这么挺翘还能有柔软的弧度?卫小铁怀疑着,努努嘴,也跟着后脚出去了。
*
离开小院,卫小铁也没耽搁,直接去找了吕八身边的牛大叔。
牛大叔一听,意料之内,摇头:“人手都安排好了,你们刚刚进来,不会让你们去的。”
卫小铁天生天养着长大的,鬼精鬼滑的人,自然有自己一套,拉了牛大叔:“牛大叔,俺们既然跟着吕大哥混,一来是为了填饱肚子穿暖和衣裳,二来也是为了见见世面,听说明儿要见的,可是皇帝的儿子啊,那可是龙子啊,俺和庆儿可一辈子都是见不到的,想要瞧瞧嘛。牛大叔就让咱们跟在后面,又不碍事,人肯定越多越好,咱们人多,去了还能壮势呢!”
牛大叔笑道:“就你们两个小崽子还能壮势?就怕到时还把你们吓尿了。”说是这么说,想想还真是,人越多肯定越能壮排场,反正也就多带两个随从,没多大事儿,没考虑多久,牛大叔道:“成,那你们俩明儿便过来找我,跟在后面就行。”
卫小铁大喜,陪着牛大叔呡了两口小酒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云菀沁跟卫小铁过去府内的正堂,虽仍是女子粗布衣衫,却戴了顶小帽,将头发盘起来,便于走路,见随行的黄巾党站在厅里听从吕八吩咐,也跟着站到人堆里。
太阳升起来后,两个汉子押了个中年男子出来,男子穿着锦袄,袄袍胸前有官服图样,头戴四方帽,皮肤白净,一看就是这知府衙门内当初没来得及跑脱的官差,也就是今儿用来交换粮食的人质。
中年男子一被押送出来,见到吕八的雷公脸,双腿发软,颤了一颤后,竟摇晃着跪下来:“饶命啊,饶命啊!”
吕八大笑起来,顺便给自个儿的队伍涨志气:“你们看看,朝廷命官,就是这个熊样!”又望向吓得屁滚尿流的男子,蔑视道:“你放心,咱们不得杀你,今儿咱们还要拿你去换五十担粮食呢!”
厅内的众人全都笑起来。
中年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儿,又好像有点不敢置信:“秦王……真的用粮食换我?”
吕八叫他这窝囊样儿,更是大声笑:“你放心!你们那三皇子,跟你的废材劲儿也差不多,一说就答应了!”
云菀沁悄悄一问,才知这男子是晏阳城徐知府身边的戚通判。
通判是知府身边的佐官,协助知府操作城内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还有监察长官的责任,官职正五品,在地方也算是个吃重的职位,权力不小,难怪会被用来换粮。
堂堂五品命官,换个五十担米面,倒也划算。
只是,没料到戚通判居然胆小如鼠。
云菀沁目色一沉,怕死是人之常情,只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肩膀上既然比普通百姓多些责任,这关头不说跟黄巾党对着喊,最起码也不能这副熊样子吧,实在丢人。
天色不早,吕八领着队伍便出了衙门大门,朝北郊空地走去。
……
北郊空地,天高气寒,场地开阔,显得气氛风声鹤唳。
吕八一行人到的时,空地上已经驻扎着行辕来人了。
一群朝廷正规兵士站在空地,有几个地位明显高些的将官骑在马上。
最中间的鞍上,男子紫金棉甲,肩上披着件深色披风,乌发简单束于顶上,跨于锦鞍上,手持辔绳,目光凝视前方。
云菀沁站在吕八这边人堆的最后,只能看个轮廓出来,却知道就是秦王,心里不觉一动,垫起了脚望了望,只听卫小铁小声道:“……那个就是三皇子啊?”
还没等到回应,只听前方吕八一声传来:“来人,押上去!”
两个黄巾党将戚通判架着出列,吕八用刀背顶端戳戳那戚通判的后背,放话:“怎么,米面准备好了吗?好了便一手叫人,一手交货。”
戚通判只觉冰冷硬物抵着自己的腰,吓得又是软了腿脚,虽然当着皇子和官员的面,再不好意思跪下来求饶,可全身发抖,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仍然让两边的人都看在眼里。
田老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讥讽:“戚通判还走得动路么?”
“哈哈哈,戚通判,别怕了,快回家了!乖!”吕八大笑起来,黄巾党一行人自然也是跟着哄堂大笑。
行辕那边的兵将官员脸色涨红,愤慨不已,抬头去看马鞍上的秦王。
夏侯世廷脸色并没波动,握住辔绳的手拳一抬,马蹄轻挪,原地晃了两圈,只抽出随身佩剑,剑尖正指前方,声音平静:“米,面,五十担。”
前方的地面上,放着米面统共五十担,用高大的深色木头箱子装着。
吕八笑意一凝,这个三皇子倒还真沉得住气,这么嘲笑居然没点儿反应,再见他这么爽快,连个讨价还价都没有,倒是生了疑心病,望住那五十担大米和面粉,眉毛一攥,与田老对视一眼。
田老自然也想到了吕八担心的,低声道:“谨防有诈。”
对面,夏侯世廷似乎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冷漠似钢塑的俊朗脸廓上,薄唇略扬:“不放心?需要派个人过来先验货吗?”
吕八撸起袖子,哼一声:“那是当然!难道咱们还跟你们讲客气不成?”
“随便。”对面男子声音含笑。
吕八转过头去,在随行的队伍里瞄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人身上,眼珠子一转,指过去:“庆儿,你去!”他今儿早上看到她和卫小铁两人被牛大叔带上了,也没做声,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云菀沁一怔,卫小铁没料到吕八居然点中了庆哥儿,提前过去,搓搓手:“吕大哥,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叫庆儿去,她,她没经验啊,万一有什么事儿……”
吕八没理睬卫小铁,只是又喝叱一声:“怎么?不愿意为咱们效力?”
云菀沁只觉得所有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包括……空地对面的秦王。
他双眉微拧,眸子淡淡,显然没有认出自己。
她打起精神,再不犹豫,走过去,低声道:“俺愿意为吕大哥效力。”
吕八点点头,将云菀沁推到前面,面朝对面行辕中的皇子和官员,手一举,将她的帽子“呼”的一声摘掉。
云菀沁只觉得头皮一松,被帽子盘住的头发哗一声松了下来。
“是个女的——”行辕那边传来兵士的声音。
吕八笑道:“相信秦王一定不会伤害老弱妇孺百姓吧!哈哈!”又朝云菀沁喝了一声:“去吧!”
卫小铁明白吕八的意思了,叫黄巾党的兄弟过去,只怕那秦王使手段,压下了,反作为威胁,便干脆叫庆哥儿去验货,一个女孩子,又是新人,绑了就绑了,杀了就杀了,无所谓。
卫小铁生怕庆哥儿被误伤,刚准备上前,却被牛大叔用力抓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庆哥儿朝对面的朝廷官兵走去。
云菀沁一步步走近行辕那边的人,只觉得投在身上的目光越是严厉而审视。
这会儿,她若是跑到他马下,就能与他见面重逢,可眼下却绝不是时候。
卫小铁还在吕八那边,这样会害死他。
而且,她进城的意义也就没了,——她还没探清楚吕八那边的情况。
如今看他亲自出来和吕八交易,气色尚好,身子应该也还好。
近在咫尺时,她停下来,仰起脸,看着马背上好久不见的人,他轮廓清减了一圈,五官却衬得更英挺出众。
夏侯世廷见这面黄肌瘦的丫头看着自己,眼珠子都不转,只当她是畏惧,皱着俊眉,手一指,语气开始有些不耐了:“验吧。”
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云菀沁走到米面旁边,开了一个箱子,看清楚后,瞳仁一紧,脊背发寒,险些惊叫起来,却马上稳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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