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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年根儿,皇宫内各处都装扮了起来,大红的喜庆宫灯悬挂,即便是“冷宫”般的凤藻宫都显出几分喜气。凤藻宫上上下下的宫人们都巴望着,可今儿都十八了也未得解禁的旨意,个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到底自家娘娘怎么得罪圣上了?竟是大年底下都不肯息怒。
抱琴刚刚从小茶房回来,手里捧着一碗黑色汤药,见几个宫人凑在一处交头接耳,尽管话音小,仍有几个字飘入耳中。一听这些人竟议论起娘娘,当即皱眉喝道:“背后议论主子可是大罪!几日不管你们,你们皮痒了不是?”
“奴婢们不敢。”几个宫人吓得扑通一跪,赶紧求饶。
“在这儿跪一炷香,好好儿醒醒脑子。”抱琴罚完便进了殿内。殿内空荡荡的,一应奢华的摆器都收拾了起来,先头那些属于妃位的东西也都被内务府收回,现今只是贵人的屋子,自然寒酸的多。抱琴见了忍不住心酸,又见自家娘娘歪在那里怏怏的没精神,忙走上前去小声唤到:“娘娘,药熬好了,吃药吧
。”
贾元春昔日光艳的脸上失去了光泽,显得憔悴,满带病容。听了抱琴的声音,苦笑道:“我这身子已是这样,吃再多的苦药汁子又有何用?总归是好不了了。”
“娘娘……”
贾元春又说:“底下那些人随他们去吧,罚他们做什么?现在他们以为我还是娘娘,心中有所畏惧,若有一日知道我已彻底失势,那时岂不难为你。何苦呢。咱们在这宫里熬了这么年,不是早清楚小鬼儿难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抱琴眼里已有眼泪,忍着哽咽道:“娘娘岂容他们议论!便是娘娘再失势,也是主子,若是任由他们,谁还听使唤懂规矩。娘娘就是心软,但凡娘娘心硬一些,也不至于……”
“可是又说傻话了。我能不管他们么?我当初就是为他们才进的宫,如何能不管?”贾元春说着也流下泪来。
抱琴忙劝解,又劝她将药吃了。
元春已是心若死灰,扭头闭了眼,任那药汤一点点变凉。
抱琴无奈,只得收了药碗,又见她不动,以为是睡着了,便命小宫女看着,自己收着药碗出去了。抱琴是元春身边第一心腹宫女,原本不需做这些杂事,只是她们在后宫这么些年,谨小慎微惯了,这等入口之物哪里放心交给旁人去做。尤其眼下元春处境不好,若有人趁机动手脚,冤都没处诉。
夜色已深,宫中各处都寂静下来,唯有宫灯照在地上拖出寂冷的影子。
元春睁开眼,殿中一片萧冷,依稀听到有说话声。大约是上夜的宫人在打发时间闲聊,只是无意识的听到“史家”、“抄家”、“宁国府”等字眼儿,使得元春警觉,起身走到窗边,悄悄听着外头声音。
元春越听心越冷,情绪起伏过大,竟觉得喘气艰难。
元春自从被降位禁足,外界消息一概不知,原来史家也被南安王爷之事所牵连,那南安王爷竟有谋反之意。想到自己先前所为,身为恐惧,又深为担忧,万一皇上迁怒了贾家……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抱琴只是习惯性的夜间起来查看,竟见元春倒在地上,满脸涨红,双手拍着心口似喘不上气。抱琴赶紧唤人去通知皇后娘娘请太医,又去取备用的枇杷膏来。
元春自从小产后就落了病根儿,太医给配的药吃着倒也有效,却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副作用,使得元春有些发福。这么些年后宫挣扎,元春除了一身暗伤别的什么都没留下,眼下身体一坏,各样旧症都找了上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元春这心火便旺的很,常容易生痰,一激动痰就会涌上来,堵在嗓子眼儿使得呼吸困难。太医添了清火的药,不怎么见效,倒是常吃化痰的枇杷膏,到底治标不治本。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元春脸色都转白了,太医却还未来。
“这些人,尽是些势利眼,他们必是看娘娘失宠了……”抱琴又是急又是气,忍不住哭起来。
元春双手死死抓着抱琴,翕动着嘴似乎想说什么,抱琴听了半天,才知说的是“贾家”,顿时哭的更厉害。
到底一口气憋不了多久,太医还没来,元春却已气绝。
消息报到凤仪宫,皇后微微皱眉,只觉得年根儿底下闹出这样的事实在晦气,想着这事还得请皇上拿个主意,便命人报给皇上
。
皇上闻言亦觉不喜,只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可处置?不过是个贵人,按例就是了。”
皇后听了便心中有数。尽管元春曾是妃位,但已降了位,又无生育,身上还背着罪名儿,不拖去化人场已是幸事。皇后正为得了皇孙高兴,也不愿沾手这等事情,只交代下去,令底下人办理。
虽然皇宫里死个贵人只是小事,但元春好歹出生国公府第,皇后命人通知了一声。
当贾赦听闻宫中来了太监,以为又是来要银子的,根本没见,只让人领着去二房见王夫人。
王夫人正在大观园的蓼风轩,两天前宫里派了人将惜春送回来,同时还带着好些当初和亲的陪嫁人员,有嬷嬷、女官、宫女、太监,也有几个护卫,另外那些大笔嫁妆,除了部分收回国库外,剩下属于县主规格的嫁妆留在内务府存档。惜春如今已是县主,虽仍住贾家,贾家人却做不得她婚事的主,还得好好儿照料着她。王夫人来却不是关心别的,而是想惜春帮忙找找宝玉。
王夫人日夜担忧,白发都添了几根,人也憔悴了好些。
惜春自然知道宝玉在哪儿,也知宝玉年底到不了京城,却不能实话告知王夫人,对于王夫人登门来求,亦觉莫名。“二太太,朝廷虽封我做县主,到底我是个姑娘家,哪里认得什么人能去找二哥哥?太太为何不去问琏二哥?琏二哥在外头做官,自然认得的人多。”
王夫人低着头擦了擦眼泪,无人看到她眼底的冷色:“你琏二哥差事忙,哪里有那闲工夫,我是想、若能使各个驿站里都张贴个榜文,许宝玉就能看见,知道我病了,定是会回来的。”
惜春一愣,这才明白王夫人打的什么主意,竟是要她去求纯亲王府。姊妹里,她与林青筠关系更好,且纯亲王圣宠在身,要在驿站张贴个寻人的榜文不是难事。更何况,王夫人说出这个话,只怕更想使人与沿途各官员打招呼,帮着出人寻宝玉。
惜春以往就觉得贾母王夫人等人对宝玉过于溺爱,使得宝玉总孩子似的长不大,如今瞧着,王夫人更是想操控宝玉,不论是娶媳的大事,亦或是平日里出门交际的小事,王夫人总要知道。到如今,还要将宝玉骗回来。尽管有一片慈母之心,可现在的宝玉最不需要的便是“慈母”。
因此惜春故作疑惑,又是为难:“二太太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哪有那样的能耐?向来都是朝廷下发榜文,咱们自家只能花钱寻人罢了。我倒觉得二太太不需过于担心,前两天二哥哥不是来过信?既然他一切都好,又说明年三四月便归家,咱们等着便是。二哥哥在外历练一番,许到时候二太太都要惊叹的不敢认呢。”
王夫人见她不接话,心里又恼又急,哪里理会这些好听话,正打算要走,就见周瑞家的来报,说是宫里来人。
“不过是要银子罢了,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要来,值得你这样?”王夫人见周瑞家的脸色发白,不免觉得奇怪。
“太、太太……”周瑞家的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一下子哭起来:“太太,刚刚那小太监说,昨儿夜里,咱们家大小姐没了。”
王夫人一呆:“什么?”
“方才那小太监说,昨夜里大小姐犯了旧疾,太医尚未赶到就……”
王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
此时大房也得了消息,个个天塌了似的。今儿是腊月十九,今年朝廷封印在腊月二十一,因此贾琏还在鸿胪寺当值,王熙凤没人商议,只得来找邢夫人,向贾赦问个主意。
隔着一道帘子,贾赦问王熙凤:“那太监到底怎么说的?方才以为是要来银子的,只说不在,这会子倒不好见他。”
王熙凤也顾不得笑大老爷,忙将打听的事情说了。“才开始小太监只说娘娘昨夜里犯了旧疾,人就没了。虽说娘娘这一年身子总不大好,但媳妇只觉得事情不大对,便是真的薨了,咱们娘娘可是贤德妃呢,宫中能没一点动静?更何况仅仅打发个小太监来传话。媳妇心里不踏实,使了银子,那小太监才悄悄说了实话。小太监不知太多内情,只知道咱们家娘娘是按着贵人的礼下葬,就在昨夜里已用一口棺材装了,连夜送出了宫。”
邢夫人手一抖,茶碗啪的摔碎的地上:“这、这到底……”
哪怕邢夫人再没见识,也知道如此仓促简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祸事也未可知。
贾赦也这般想,赶紧说道:“去去,赶紧打发人去鸿胪寺找琏儿,让他去打听打听。记着,悄悄找人问,万一问不出就罢了,别惹了上头的忌讳。”
贾赦深恐贾元春在宫中惹了什么*,更怕元春的死不是自己死,而是被皇家赐死。越想越怕,又想到前不久才抄的几家,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熙凤同样怕的很,摸了摸将近七个月的肚子,命平儿吩咐外头备车,与贾赦邢夫人道:“我去趟纯亲王府。”
“对,去问问纯亲王妃,只要知道咱家有没有罪名,二房的事儿不必管。”贾赦嘱咐道。
结果王熙凤尚未出门,只见个小丫头跑了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知道了,一下子昏过去了。”
贾赦从屋子冲出来问道:“老太太怎么知道了?不是让瞒着么?”
小丫头道:“是瞒着的,可、可二太太突然跑了进去,一下子就全说了,说了娘娘的事,又说了史家的事,老太太就……”
“老二家的,这是要逼死老太太啊!”
王熙凤这时候也顾不得出门打探消息,赶紧都往上房赶。大房来的时候只见鸳鸯趴在那儿哭,李纨领着探春、惜春、宝钗宝琴姊妹几个也在哭,唯有王夫人宛若泥塑的呆坐在那里。见大老爷进来,李纨忙与姊妹们避开了。
贾赦进来见贾母躺在那里没了反应,心里也急,连声问鸳鸯:“老太太如何了?打发人去请太医没有?”
“已去请了王太医了。”鸳鸯擦着眼泪回话,偶尔瞥向王夫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恨。
贾赦扭头冲着王夫人骂道:“老二家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你是故意要气死老太太么?如此不孝,我就该让老二休了你!”
要说贾赦是真急,对贾母的孝心是有,但更多的却是考虑到若贾母真没了,贾琏作为承重孙要守孝啊。眼看着贾琏这几年做官越来越有模样,贾赦也体会到以一点儿为人父的骄傲,更何况大孙子有个做官的父亲才有依仗,亦是大房的复起的重要一步,如何能毁在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似乎被骂醒了,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我的元春啊,我可怜的女儿啊……我的女儿为贾家进了宫,吃了苦,受尽了折磨,到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却没人问一句
。我的宝玉还不知道在哪里,我的珠儿啊,我的宝玉……”
王夫人已是谜怔,嘴里胡乱的哭喊着儿女,却引得碧纱橱内的李纨听到亡夫的名字,一时也伤感的跟着哭起来。
贾母本就上了年纪,这两年常添病症,此回又是受了刺激,大惊大怒大悲大急,几下子一攻击,人都昏的没了意识。王太医来了,摇摇头,又换了一个太医,仍是摇头,贾赦亲自去求了林如海,又用林如海的名帖儿请了两位好太医,诊断的结果仍是不乐观。每天苦药汁子灌着,却是听天由命的意思。
贾政回来后得知此事,竟是恼的将王夫人打了一巴掌,骂道:“无知的蠢妇!儿女之事尽有天命,岂可因此带累了母亲,若是老太太有个不好,我定将你休回王家!”
王夫人缓了两天,亦知当初莽撞,面对暴怒的贾政不敢分辨,挨了打,做出十分忏悔的模样,自请去佛堂念经为老太太祈福。
若说那天王夫人的行为,着实只是一时凑巧,一时气愤,一时情急。本就因着宝玉忧心,日夜不曾好吃安睡,又得只女儿身死,死的不明不白,兼之前些日子京中动荡,不知多少大家子被抄。偏这些都瞒着老太太,老太太只管每日里吃喝,和孙女儿玩耍,只偶尔问两句宝玉有没有来信。宝玉的事儿瞒不了贾母,贾政怕吓着贾母,只说宝玉由人护送着去了金陵祖籍,为祖宗扫墓。贾母因此骂了他一通,又看了宝玉来的信,也只得罢了,又不乏欣慰的说宝玉都长大了,信里样样关问,令贾母十分暖心。
那天王夫人昏迷醒来,本是去上房想请老太太讨个主意,获取哪个老世家打探点娘娘薨逝的内情。可鸳鸯那小贱人却说什么“大老爷说了,不能刺激老太太”,简直见着上房里欢声笑语,一时怒上心头,打了鸳鸯,进去对着贾母就将连日里发生的事一股脑儿都说了。
王夫人跪在小佛堂里,表面一派慈和虔诚,心里却是不断咒骂着老太太去死。
对于贾政说要休她的话,王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嫁进贾家二三十年,生了二子一女,给公公服过丧守过孝,贾政岂能说休就休?再者说,她是王家女儿,他哥哥王子腾身居高位,贾家却已没落,哼,贾政要休她,敢么?
贾母一直不醒,这事儿到底传到黛玉耳朵里,黛玉免不了忧心。后来黛玉想起林青筠曾与她说起的那位九华山神医樊术,她自己不便出门,只好让紫鹃去问。
林青筠却是说:“那樊术早离了京,现在也不知在哪里,况且此人脾气古怪,便是寻到了人,他也不一定肯来看诊呢。妹妹近来可好?”
紫鹃叹气道:“我们大奶奶的脾气王妃还不知道,最是心细,又容易伤感。自从怀孕以后,脾气也古怪着呢,时常折腾大爷,大爷倒是惯着她,也不恼。这几天大奶奶为着贾家老太太的事儿吃的不好,睡的也不踏实,大爷为此也寻了个好太医送到贾家去了,只是太医说的都一样。”
林青筠心头一动:“老太太最不放心的就是宝玉,若是能寻着宝玉回来,喊两声老太太,老太太许是就醒了。”
紫鹃无奈道:“宝二爷也是任性,竟是一个人跑到外头,也不知在哪里,竟是过年也不回来。便是这会子要找,又到哪里找去?”
“你只管回去让妹妹别忧心,老太太不会有事的。”林青筠嘴里没说,但想着惜春定是打发人告知了宝玉,得了消息,宝玉定是要赶回来的
。
过年的前一天,贾宝玉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瞧着眼前的人,贾赦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几乎都不敢认。
贾宝玉此次出门,算来前前后后将近半年,圆润的脸瘦了点儿,但整个人长高了不少,瞧着俊俏挺拔,有了十六岁少年的英姿勃发。此回出门,贾宝玉经历了很多,自然也成长了许多,一些公子哥儿的习性虽难改,却明白一个人该肩负的责任,那是不能逃避的。
“太太,宝玉回来了。”贾宝玉跪在王夫人面前磕了头。
王夫人看着他,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搂着他又是拍又是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竟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贾政见宝玉这个模样,也觉欣慰,在旁提醒道:“行了,快让宝玉去看看老太太。”
贾宝玉来到贾母床前,看到老太太这个样子心里自是难受,贴在其耳边哽咽唤道:“老太太,我是宝玉,我回来了,老太太睁眼看看,孙儿回来了。”
贾母人虽昏着,却并非没有意识,听到宝玉的声音眼角滴下泪来。
果然贾母一心挂着宝玉,贾宝玉回来没几天,贾母终于醒了。
正月初九,纯亲王府小世子满月,又是在年节里,王府自是大摆筵席,热闹非常。
林青筠也总算坐完了月子,好好儿泡了澡,洗了头,因着天气太冷,未免吹了冷风,并没往外头去。坐月子这一个月,她没禁着饮食,一是因着要给孩子喂奶,二来若这个月不好好儿进补,总会对身体有所亏损,不知什么时候就闹出来,得不偿失。好生养了一个月,如今的林青筠瞧着自是珠圆玉润,又添了慈母光辉,倒减了几分从前的清冷感。
这一日宫里来了圣旨,乃是正式赐封世子的文书册印等物。皇帝与各衙门于腊月二十一封印,所以这旨意是早就备好的,只等今日宣布。
如此来,少不得惹人嫉妒眼红。
别家郡王府的世子们都是在三到五岁册封,乃是担心孩子太小站不住,异姓王家的世子册封的更晚,很多都是成亲前上正式册封。对此,徒晏与林青筠已达成一致,徒晏的身份于爵位注定招人侧目,不管小世子身上荣宠多少都一样,所以不需要草木皆兵,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当天晚上,初阳的小床被挪到了早先备好的东厢头一间,徒晏重新住了回来。只是到了半夜里,林青筠总是起身,老觉得听到初阳的哭声,怎么都睡不踏实。
徒晏自小是在皇家长大,皇家规矩多,亲情薄,皇子皇女们都是遵着规矩养大,便是大家子也是跟着乳母多些,所以习惯了这样的事。见她如此魂不守舍,既好笑又感慨,到底也是第一个孩子,徒晏自己也疼的很,到了第二天就重新将初阳的小床挪至外间儿,乳母丫头在外边照看。
离得近了,林青筠果然觉得好多了。
徒晏叹道:“等他大了,你可不能这样溺爱,像贾家宝玉似的,有的头疼。”
林青筠瞪他一眼:“我儿子怎么会像贾宝玉?”接着又笑:“他肯定像纯亲王。”
徒晏听得也笑:“儿子自然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