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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竹马》,书房里便陷入良久寂静。
朱唤儿抬首却见那纨绔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竟已睡去,顿时有种无处觅知音的憋闷感,心中微微暗恼,暗道以后再不给你唱曲儿了。
起身,忽然婉儿一笑,双手平伸转了几圈,润群裙摆飘扬,书房里便有一朵淡青色莲花绽放。
轻抚自己脸颊,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落花寂寞,庭院谁人知?
走至书桌旁,准备叫醒纨绔让他上床去休息,伸出手却愣在那里,这么看纨绔长得真好看呢,睫毛长长的,鼻梁挺挺的,典型的瓜子脸……没有特别惊艳的五官,但凑在一起就是这么经看。
那嘴唇倒真是符合他的性情,薄情之人嘴唇薄。
怔怔的看了许久,朱唤儿倒有些不忍心叫醒李凤梧,却不料李凤梧自个儿醒了,朱唤儿慌不迭缩回手去。
李凤梧打了个呵欠,“什么时候了?”
朱唤儿回到暖炉旁,垂眉答道:“刚到子时。”
古代子时便是第二天。
李凤梧蹙眉,“又是新的一天了。”心里略略有些焦急,怎么还没消息回来,按理说此刻早应该散席了才是。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皂衣奴仆敲门进来,“大官人回来了,此刻在轿厅。”
李凤梧挥手示意他先退下,起身对朱唤儿道:“你回去歇着吧。”
披了件大氅起身走进夜色里。
朱唤儿在房间里凝眉沉思,近几天李家两父子和三位夫人总是愁眉不展,李凤梧更是卯着劲在读书,李家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么。
轿厅照壁处熙熙攘攘,几个仆人围着父亲,李凤梧快步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仆人自动让开,李老三扶在照壁在呕吐,李凤梧立即对仆人说道:“让厨房准备些姜汤。”闻讯赶来的母亲、二娘和三娘搀扶在李老三进了厅堂坐下。
片刻后,仆人端来厨房早就备好的姜汤,李老三喝了几口,终于缓过劲来,愣愣的发了会神后骤然暴怒,端起瓷碗摔得粉碎,公鸭嗓振耳欲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张约素挥手示意奴仆退下,带厅堂里只有李家五人和李伯时,才问道:“官人,怎么回事?”
李老三颓然坐倒在椅子里,盯着火焰兴旺的暖炉,良久才道:“没事,夫人不要担心,天塌下来我李老三顶着。”
几位夫人闻言顿时泪眼婆娑,这就是为什么李家三位夫人能一团和睦,不论再大的困难,李老三都不会让三位夫人吃一点苦。
李凤梧也出声安慰道:“三娘,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天塌不下来。”
李伯适时奉上醒酒清茶,李老三喝了几口,恢复了镇定,对叶绘等人说道:“夫人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和大郎说会儿话。”
男主外女主内,叶绘等人不好再说什么,心思忧忡的各自回房。
李凤梧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按道理朱文修初来乍到,必然不会太过强势,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父亲李老三虽然不如建康首富城东郭大官人,但好歹也是建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朱文修再笨也不可能在接风宴上给父亲难堪。
李老三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沉着声道:“你老子我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些许小事,凤梧你就别挂在心上,倒是你最近在读书,怎么样?”
李凤梧一阵暖心,父亲不说并不代表没事,只是他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好,估摸着后年大考能中个进士。”
不是李凤梧狂妄,而是这些日子读书发现自己真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一本万字左右的书,看一遍能记下个四五成,过几日还能记下两三成,如果能时常温习着,只需几日时间就能熟背。
有这种能力,在人才凋零的孝宗时期,参加科考拿下进士还不手到擒来?
李老三点点头,并不太在意,以为只是儿子年少轻狂的过度自信,进士哪有那么好中的,谁不知在本朝中了进士,只要能力和关系不是太差,无功无过的混上一二十年都能成为一朝大员。
子时已过一半,虽然有暖炉李老三依然觉得寒凉,紧了紧贴身棉衣,对李凤梧说道:“如果我老李家能渡过这两年,他日你继承家业后,定要提防着城东的郭秃子,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也想把手伸进来。”
李凤梧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东的郭秃子,自然是建康首富郭瑾,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坊间传言,郭瑾是那位已经殡天的成穆皇后郭氏的娘家人,本是成穆皇后的堂表哥,其父母皆是郭家族人。郭家本来都在临安,但郭瑾拿到盐铁榷商的富贵符后就来到建康定居,成为富甲一方的郭大官人。
孝宗诸皇子包括还未成为庄文太子的赵愭和未来的光宗赵惇皆是成穆皇后所出,郭家在本朝简直贵不可言。
前有建康通判,后有建康知府朱文修,再加个皇亲国戚郭瑾,李家这是要山穷水尽的节奏,老子的纨绔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么?
李凤梧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压力山大啊,就算是中了进士这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李老三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打算瞒着儿子,说道:“其实郭秃子富甲建康,并不是惦记咱老李家的家产,听吴老二说,半个月前郭家老太爷逝世的酒宴上郭秃子曾说,没有他吃不着的葡萄,势要登上朱唤儿的芙蓉帐。”
当初郭秃子欲出两百贯拿下朱唤儿的初露而不得,醉乐坊没少被他拿捏,其实以他的财力,分分钟可以买下醉乐坊,没付诸实施不过是因为临安郭家那位太老爷压着,半月前郭家老太爷逝世,郭瑾便再无忌惮。
孝宗尽孝,连带着郭家也如此。
李凤梧冷笑几声,“那倒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了。”
李老三又和儿子絮叨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道:“我得去歇着了,免得你母亲她们担心惦记。”
目送父亲回东院,李凤梧也欲回西院,一直在厅伺候的李伯忽然出声道:“梧哥儿,大官人刚出青祥楼就吐了。”
喝醉酒呕吐不是很寻常的么?
但李伯又迅速补充了一句:“血,大官人出青祥楼吐的是血,说句话梧哥儿不要放在心上,我在外间等候时,听见厅里有人作犬吠声,那声音是……是……”
李伯终究不愿说出“大官人”这个词。
李凤梧僵在原地。
李老三,你个蠢货,连这也要瞒着我,这老李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么,你撑得起李家,我李凤梧就撑不起?
这样的晚宴上,能逼得父亲卑躬屈膝作犬吠博众人一笑,出搂便怄气吐血的,除了新任建康知府朱文修和皇亲国戚郭瑾沆瀣一气,还谁能做到,无论在哪个朝代权势都比财大。
朱文修、郭瑾,你们真是好样的!
李凤梧心冷如冰,这个寒冬真是出奇的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