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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又的心情不好。
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记忆又出现问题了。
操!
陈又就感觉自己的记忆是一条长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河里搅||动,现在河水剧烈翻滚,河底的淤泥全部被刮起,往上掀,鱼虾蟹也遭殃,死于非命。
整条河的河水混浊不堪。
陈又的头好疼,他用黄色的爪子去够,只能够到脖子,真特么的绝望,想哭。
“444,你能不能别这样了?你这么玩,我真的很讨厌!”
系统在训斥别的宿主,突然就有锅碗瓢盆朝它砸过来。
“这事跟我没关系。”
陈又呵呵,“还不承认。”
系统说,“信不信由你。”
陈又的小眼珠子转转,觉得系统的态度有点儿怪,难道是他误会了?
可是他的记忆的确混乱了,那些个世界都不清晰,勉强能记住,随时都会忘掉。
就跟一个线已经出现裂缝,很快就要断开的风筝。
“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说,“当初给你报名参加记忆数据清零的功能体验,你是被一键清零了,上个世界最后,你制造了一个小bug,数据复原。”
“现在上头还在紧急的开会,要针对这个情况搞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所以你的异常不是我们弄的。”
“……”
陈又哼哼,“你别跟我说,是我自己的原因。”
系统说,“不然呢?”
陈又说,“逗我。”
系统说,“你在其中一个世界将灵魂剥离身体,在外面滞留太长时间,我跟你说过,你的精神方面会有一些影响。”
陈又说,“我记得,你说的是等我回到现实世界。”
“而且精神方面有问题,跟记忆有什么关系?”
系统说,“智障。”
陈又,“……”
所以说,他还没回去,就开始往精神病的路上出发了?
脑子里隐约出现一句粗口,陈又一惊,卧槽,系统还会骂脏话?他气冲冲的,“你是不是问候我妈了?”
系统说,“不是你妈,是另一个宿主他妈,就这样,我忙。”
陈又把它叫住,“那我怎么办?你不能不管我啊。”
“目标呢,还是阎书吗?”
系统又骂脏话,很凶,到陈又这儿时正常多了,“我真的在忙,只能长话短说了。”
陈又的鸟嘴抽抽,“你说。”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说,“再见!”
他趴下来躺倒,拿左边的鸟爪子搭在右边那个上面,作沉思状。
暂时相信系统好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应该是阎书吧,他说好要跟自己同行的。
如果敢骗他,这事没玩。
陈又本能的拿鸟嘴的上啄跟下啄一碰,控制不住的去啄鸟笼。
可怕,我是一只鸟了,还不是小小鸟,是大大鸟。
虽然没到称上面去称,但是以他鸟眼的观察,起码可以跟一只老母鸡不相上下。
陈又抬起一只鸟爪子,让鸟屁||股不那么捂着,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接收这副鸟身的记忆,一大团,说起来这是一只有故事的鸟。
在大黑鸟还不大的时候,就遭遇到了鸟贩子,被辗转卖到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有个小男孩,皮着呢,就爱揪它额头的一撮白色鸟毛,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是放下书包,第二件事就是揪大黑鸟的毛。
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怎么跟人斗呢,那只能被虐啊。
在小男孩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大黑鸟的额头很快就秃了,男主人一看,哎哟卧槽,怎么变这么丑了,看着影响心情,卖掉再买一只吧。
于是大黑鸟就换到了第二户人家,没有小孩。
大黑鸟的额头不遭难了,换成耳朵。
有男主人在家,女主人是个贤妻良母,说话轻声细语的,把家里打理的妥妥贴贴,出门在外,绝对以男主人为天,让男主人倍有面子,她非常好,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夫妻二人恩爱的不行。
一旦男主人加班,女主人就会把一身保守的衣服换掉,袒上夜店嗨。
男主人是搞建筑工程的,常出差,那不得了,女主人争分夺秒的搞事情。
她专门带年轻的小回来,进门就抱一块儿啃,那疯狂的劲儿,活脱脱就是匹老马。
大黑鸟被挂在客厅,眼睛可以闭起来,耳朵没法捂严实。
一天两天,大黑鸟开始怀疑鸟生,苦撑两个多月就病了。
不出意外的,它又被卖了,这次还被虐||待了一番,不给吃不给喝。
大黑鸟谁啊,它不是轻易认命的鸟,最后它硬是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活了下来,终于迎来人生的曙光。
就是现在这户人家。
有好吃的,好喝的,没有调皮捣蛋的小孩,没有表里不一的女主人,不会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非常棒。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大黑鸟就是日子过的太||安逸,到了好吃懒惰的地步,身体胖成球,也不锻炼,天天混吃等死,就挂啦。
是猝死的。
陈又知道大黑鸟跟自己一个死法,默默的叹口气,鸟兄,咱俩都是作死的,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他继续搞定大黑鸟的记忆,抓抓鸟身,在心里问系统,“老四,我是什么鸟啊?”
系统过了会儿才回复,忙的一逼,“大黑鸟。”
陈又说,“品种呢?”
系统说,“就是大黑鸟。”
“……”陈又在笼子里转圈,“名字呢?”
系统说,“黑黑。”
陈又把鸟眼往上一翻,“嘿嘿个鸟啊,我是问你,我的名字?”
“谁跟你嘿了?”系统说,“我说的是大黑鸟的黑,叠音。”
陈又绝望,取名字都这么随便,真心没话说。
门口那里有声音,是女主人从车站把在上大学的女儿接回来了。
这家的父母把女儿捧手心里养着,上大二了,还是一到周五放学就去接,周末下午再送到车站,务必要女儿电话报平安,一周五天,一天两次。
可怕啊。
父母都坚决不允许女儿在学校宿舍住。
那紧张的样子,好像宿舍都是一群牛鬼蛇神似的。
陈又从大黑鸟的记忆里出来,他一个外人不做评价,一个家庭有一个家庭的教育方式。
这都是命。
门锁转动声后,是女主人的声音,教训着自己的女儿。
“学校是什么地方,是学习的地方,是圣地,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把那里当成结交狐朋狗党的场所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后面是年轻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活力,此刻混杂着愤怒。
“妈,你有完没完啊?你一声不响就去学校监视我,当着我同学的面儿让我难堪,一路上说个不停,我被车里的人嘲笑,到家了还说,你想要我怎么着?”
“我一没在学校谈恋爱,二没让成绩下滑,我已经在按照你的说的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在回家的时候心情好一点儿?”
马尾女孩从玄关走到客厅,鞋子都没换,“你要是再这样,我下学期就在学校住宿,不回来了。”
啪,女主人把大门钥匙往茶几上一丟,脖子上支着一张刻薄的脸。
“你在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妈,你这么没大没小,是你老师教的,还是你跟哪个朋友学的?”
阳台的鸟笼子晃了晃,陈又想听戏来着,他一激动,鸟爪子就伸进小水缸里面去了。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陈又的鸟身失去平衡,一头撞上笼门,眼前一闪一闪亮晶晶。
卧槽,当鸟真特么艰难。
陈又挣扎着爬起来,只有家庭剧能救他了。
客厅的争吵声持续着,母女俩的嗓门都拔高了,突然就开始飙高音。
女主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我是你妈,我的出发点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听,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马尾女孩是拿同学比,说谁谁谁家里从来不管她,谁谁谁初中就谈朋友,还不是照样能考上大学,跟她同班。
总之每一句话都跟自己的亲妈反着来,唱反调的功夫很牛逼。
一看就是隐忍性,厚积薄发的技术杠杠的。
不一会儿,母女俩就开始翻旧账,把一些陈年往事拿出来说。
看那架势,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又抖抖羽翼,在笼子里飞起来,又落地,他有点担心自己今晚没有晚饭吃。
客厅那两位看起来好像要砸锅。
这场母女大战,以马尾女孩摔房门终止。
女主人在客厅沙发上抹眼泪。
这是马尾女孩看不到的一面,陈又看到了。
哎。
都一样,老妈也对他管东管西,理由就一个“为你好”,绝对是通用的。
陈又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往下看,夏天的傍晚,天还很亮,爷爷奶奶们带着自家的孙子孙女在小区里玩耍。
小孩的嘻笑打闹声此起彼伏。
陈又凑着鸟头,心情沉重,自己这个世界该不会只能待在屁大点的笼子里吧?
那他哪有什么机会看到任务目标啊?
目标是这家的男主人?陈又正在胡思乱想,门又开了,这回是男主人。
他用两只鸟眼看见了男主人的啤酒肚,和惊人的发际线,矮矮胖胖的身子。
不是。
陈又可以肯定。
到目前为止,目标的配件都很统一,脸俊美,长腿,腰部精瘦,宽肩,胸肌腹肌各种肌应有尽有。
关于这一点,陈又是对系统心存感恩的,要是目标有一口大金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下的去嘴。
电视剧是那么演的,男主人是双面胶,把媳妇跟妈粘到一块儿,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这方法用到媳妇跟女儿身上,也行。
有男主人两边做做沟通,母女俩吃晚饭的时候就和好了。
都是一家人嘛。
陈又闻着饭菜香,他在笼子里扑动,快来看看啊,这里还有一只要饿死的大黑鸟呢!
没用。
陈又扑累了,虚弱的扒着笼条,给我一口饭吃啊……
马尾女孩过来了,把鸟笼底下的托粪板弄出来,拿刷子刷刷晾着。
陈又满血复活,有吃的了!
马尾离开了会儿,拿着一条小虫子过来,她的笑容璀璨,“黑黑,想不想吃啊?”
陈又瞪着那小虫子,他的胃里一震翻滚,当即脖子一歪,爪子一蹬,倒在笼子里。
“好想黑黑啊。”马尾女孩把小虫子丟到窗外,她对着笼子说,“黑黑,你去天堂了吗?一定是吧。”
陈又蹭地跳起来,不是吧,妹妹,我就在你眼前啊,你眼睛瞎掉啦?
女主人的声音传来,“你爸不是说了吗,明天出去买一只回来,照着黑黑的样子买。”
马尾女孩撇撇嘴,“就算是一模一样,也不是黑黑。”
她的神情难过,悲伤,“黑黑,我好想你啊……”
陈又毛骨悚然。
所以,我不但是一只鸟,还是一只死鸟?
马尾女孩摸着笼子,轻声说,“你走了快一个月了,我感觉是在做梦?
陈又打了个冷战,妹妹,不止是你,我也那么感觉。
对,就是做梦呢,假的,都是假的!
男主人剔牙的时候说了个事。
马尾女孩的反应很激烈,“姥姥家的小灰不是有笼子吗?干嘛要黑黑这个?”
她的眼眶一红,“黑黑都不在了,它的家也要给别人?”
“爸,我不同意!”
男主人说她不懂事,还说鸟都死了,阳台挂着个空笼子干什么?
马尾女孩说,“不是要再买一只鸟养吗,那这笼子就有用了啊。”
男主人拍桌子,他就是不想一回来就看到一只死鸟用过的笼子,慎得慌,“现在你姥姥要,给她就是了,再买鸟,笼子也会买一个新的。”
“行了,这事就别说了,明天早上去姥姥家。”
女主人也说话了,说一个笼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马尾女孩气的把脚一跺,回房间去了。
陈又靠着笼子一角瑟瑟发抖,“444,怎么回事啊?他们都看不见我!”
系统说,“你死了。”
陈又低头看鸟身,爪子是爪子,毛是毛,很正常啊,“……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感觉?”
系统说,“我还是那句话。”
陈又说,“你走!”
他吓的爪子不停颤抖,我了个大槽,这个世界没法玩了。
一整晚,陈又都在笼子里鬼哭狼嚎,天亮时奄奄一息。
上午,死鸟陈被男主人放进后座,上了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