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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枫桥夜泊 寒菲樱看着眼前的独幽,玉质光滑,温润细泽,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放在手中摩挲,而不是存于库房,束之高阁,有这种光泽的佳品,定然是爱物,难怪皇太后会不舍,她是庸俗的商贾之家出身,岂能玷污这样的圣洁之物?无非是担心明珠暗投,情有可原。
虽然她并不稀罕皇太后爱物,但身为一个精通音律的人,深知一把好乐器的重要性,就如子期之于伯牙,清风之于明月,少了谁,另外一方就会黯然失色,她也一向挑剔,非名笛不吹,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后娘娘!”
皇太后将寒菲樱的态度看在眼里,微微有些诧异,这独幽不要说平民百姓,就是皇室子弟也难得一见,她原本打算把独幽赐给天熠,有祝贺他和琉璃公主花好月圆的意思,可没想到天熠竟然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今日在场的,就算五音不全不懂琴瑟之人,也不会不明白独幽的价值,能得独幽一见,是无上的殊荣,谁能不欣喜若狂?
可是这个寒菲樱,却是这样高傲,独幽在手,也没有激动得无以复加,反而如此淡定,她虽然不了解寒菲樱是什么人,但天熠,小时候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沉稳,不是不知分寸之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喜欢他,天熠受伤之后,她也黯然了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寒菲樱到底会吹奏出什么样的曲子,倒真让皇太后隐约有些期待。
琉璃公主看着寒菲樱,目光掠过一道狐疑,却笑语如珠,“本公主要跳的是赤炎凌波舞,既然世子爷开口,就有劳世子妃帮我吹奏一曲《枫桥夜泊》吧。”
枫桥夜泊?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首曲子是出了名的难吹,不要说世子妃初学,就是经验丰富浸染多年的乐师也不敢轻易上手。
究其原因,是因为《枫桥夜泊》繁音极多,意境高远,一般人就算能记得乐谱,也很难奏出那种出神入化的韵味,琉璃公主指定这一曲,分明有故意刁难世子妃的意思。
皇太后闻言,有些不悦,《枫桥夜泊》虽然意境高远,却是一首饱含着缕缕轻愁的曲子,与今日欢庆气氛不符,像她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很忌讳的,可琉璃公主为了刁难寒菲樱,竟然提出演奏这样的曲子?
寒菲樱何等聪明之人?对琉璃公主的用意心知肚明,演奏乐曲必须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方能演奏出那种情真意切的神韵,可是今日光华殿上一派欢腾,哪里有半点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哀怨?只要稍稍一点不应景,便会出现不伦不类的尴尬局面。
她暗自摇头,皇家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或天真,或狡猾,或可爱,或安静,但只要身处皇室,都有一颗不纯澈的心。
面对琉璃公主隐藏的挑衅目光,寒菲樱嫣然一笑,“好,相信在座各位对公主的美妙舞姿期待已久,我就不耽误大家的雅兴了,请!”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寒菲樱优雅地把独幽放置唇下,一首清越空灵的悠扬笛声便在大殿中缓缓流淌。
琉璃公主自然不甘示弱,应着笛音,长袖一出,窈窕的身影如同凌波仙子一般,水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温柔灵巧,清越如仙。
如此绝色美人,如此动人舞姿,观看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呼吸就惊扰了这美好仙乐。
“啪!”一位年轻公子竟看得痴呆,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洒出美酒芬芳,幸好地上都铺了地毯,没有和地面撞击,发出刺耳声音,惊扰了凌波闪烁。
一曲一舞,虽是初次搭配,但却如此天衣无缝,寒菲樱的笛音舒缓优美,宛如溪水玎玲,没有铅华雕饰,清新自然,宛如天籁,怡人心脾。
但若只是动听,却没有演奏出《枫桥夜泊》的乡愁,算不得好的曲子,没过多久,寒菲樱笛声忽然一转,不再高昂,却仿佛牵动了落日余辉,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渐渐地,仿佛是来自天际的笛音,在孤独的夜晚,拨弄风弦,一起一伏,或抑或扬,由远至近轻轻飘过耳际,漫溢心间。
南宫羽冽目光大震,原本想着寒菲樱可能真的会,却想不到她不但会,还是真正的高手,在音律上的造诣也达到这种登峰造极的程度?
皇太后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深寂,很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的笛声了,目光越过寒菲樱,穿越重重时光,回到过去,仿佛看到了一位美丽女子,站在宫里的合欢树下,手持长笛,一片清灵笛音飘逸而出。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昨日掉下的落叶,成就今日枝头的翠绿,曾经那个吹出最动人旋律的静妃早已香消玉殒了。
不由得看向皇帝,他的目光中似乎也有种感伤的哀怜,莫非也是想起了静妃?那个多愁善感淡如烟云的美丽女子,曾经是皇帝的宠妃,只可惜红颜薄命,芳华早逝,佳人不在。
笛声还在婉转飞扬,人们仿佛看到了月落,乌啼,霜满天,上弦月缓缓升起,月半中宵,渐渐西沉,整个天空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光影,看不清过去,看不清未来,一抹惆怅在心底浅浅荡漾,仿佛自己就是那离乡的游子。
江水瑟瑟,潮涨潮落,这悠扬的笛声,仿佛落在每个人的心间,就是皇太后最初因为琉璃公主故意选曲子的不快,也在这天籁之音中渐渐散去,恢复了一片宁和。
在笛声中,人们渐渐失去了自我,循着寒菲樱的笛声,仿佛看到了杏花烟雨,仿佛看到了沧海桑田,最终回到了旖旎水乡,一片皎洁月光。
跳着跳着,原本得心应手的琉璃公主渐感吃力,暗暗心惊,这曲子的高远境界远不是她的凌波舞可以跟上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舞曲必须跳完,但动作已经开始僵硬,不复之前的柔软如水。
渐渐的,已经不是寒菲樱在为琉璃公主伴奏,而是琉璃公主在为寒菲樱伴舞,谁是主,谁是宾,已经一目了然。
萧天熠脸上始终含着醉心的笑容,眼底有抹宠溺之光,樱樱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他一直深信。
笛音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却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袅袅绵延,尽管有不少不通琴瑟之人,也由衷地绝对这笛声实在太美妙了。
寒菲樱收了独幽,看向琉璃公主,眼中有谦和之光,湛然微笑,“琉璃公主的舞姿果然令人耳目一新,我受教了!”
琉璃公主一怒,脸色终于有些尴尬,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子,自从知道萧天熠的世子妃是商人出身之后,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但此时也忍不住心底震惊,这样的惊才艳绝,真的是商人之女吗?
其他人还沉浸在绕梁三日的笛声中,忽然,“啪,啪,啪!”三声轻柔而不失力度的掌声响起,惊破了沉寂。
竟然是皇太后在带头鼓掌,她面含微笑,“好曲,好曲,也只有琉璃公主的凌波舞方能配得此曲!”
这话看似是在褒奖两人,实际却有弦外之音,褒寒菲樱而贬琉璃公主,一个商家出身的世子妃,在音律上的造诣尚且如此惊人,更可见得龙腾王朝人才济济了,在天下各国面前,为龙腾王朝挣足了脸面。
皇太后带头鼓掌,其他人反应过来,掌声雷动,之前还对寒菲樱各种嘲讽各种不屑的人,现在似乎都忘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了,恭维世子妃的话此起彼伏,当然了,也不忘钦佩世子爷的教导之功。
在寒菲樱初显身手之后,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已经悄然转变,也是,如此才气惊人的女子,难怪,那个一向不近女色眼高于顶的孙儿,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维护她。
琉璃公主的凌波舞是赤炎一绝,每每一舞,总能引起无数惊艳赞叹之声,想不到今日一舞,最出风头的那个居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的商人之女?她心下难免有些懊恼,看向皇兄,发现他的目光,也被寒菲樱所吸引,心底更是一沉。
寒菲樱正准备将独幽归还,皇太后却开口了,“哀家一把年纪了,想不到还能再次听到这样动人心魄的笛音,这真是好礼物,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哀家干脆再大方一回,就将独幽赐给你吧!”
寒菲樱听说过手中的独幽,据说是先帝送给太后娘娘的礼物,她可没生觊觎之心,双膝一跪,拒绝道:“寒菲樱何德何能,敢收这样的圣品?还请太后娘娘收回!”
皇太后微微一笑,佯怒道:“怎么?难道还嫌哀家的独幽配不上你?”
话说到这份上,寒菲樱已经无路可退,独幽,独幽,想不到这笛中圣品竟会到了自己手中。
听到皇太后的话,有的小姐满目钦羡,有的小姐满心嫉妒,她们都是大家闺秀,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谁不知道独幽的珍贵?更知道太后娘娘爱若珍宝,如今竟然把这样的宝贝送给了一个商人之女?
一个商人之女,不仅得到了世子爷的宠爱,而且还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厚爱恩泽,那独幽,多少闺中小姐欲求一面而不得啊,她怎么这么好命啊!
寒菲樱也不喜欢故作矜持,矫揉造作,何况她是真的喜欢独幽,见太后娘娘执意如此,便大大方方道:“寒菲樱多谢太后娘娘!”
皇太后颔首微笑,能得天熠另眼相看的女子,也许她的确应该放下门户之见,好好观察观察这个女子。
既然皇太后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的人自然见风使舵,一时间,众多文武百官纷纷过来祝贺。
“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世子爷世子妃真是一对璧人,祝二位恩爱不移,白头偕老!”
“世子爷才华横溢,才能熏陶出如此才貌双全的世子妃,真令下官叹为观止,下官敬二位一杯!”
萧天熠倒是坦然受之,眼底划过狡黠的光芒,“虽说是本世子教导得好,也得世子妃孺子可教才行!”
那官员忙道:“那是,那是,两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寒菲樱淡定地饮酒,这宫中的御酒不是什么时候都品得到的,纯爽甘甜,回味绵长,果然是难得的极品,她不会委屈了自己。
等那官员走了之后,寒菲樱冷笑道:“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你倒是好意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天熠优雅喝酒,故作茫然,“今日无风,为夫当然不怕闪了舌头。”
寒菲樱冷哼一声,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喝酒,虽说知道这些人过来恭贺,基本上都是冲着讨好皇太后去的,可要再不阻止,他们就变主角了,这可不是寒菲樱想要的结果。
萧天熠适时给皇上身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那公公会意,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乐舞。
宫中乐舞,虽然也十分精彩,但因为前面有太过华彩的开端,显得索然无味,寒菲樱那一曲《枫桥夜泊》实在太过震撼,荡涤在每个人的心田,后面的曲目,根本无法超越。
席间,觥筹交错,贺词不断,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恢复了一派欢庆。
在寿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北仓茂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么多人都当过主角了,现在轮也该轮到他了,好歹他也是一国之主啊。
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嗓门洪亮,“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小王这次远道而来,一为太后娘娘贺寿,二来也是希望能和贵国结为姻亲,求娶公主,从此两国和睦,子民永享太平,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蛮夷之地来的人,说话竟然是这样直接,不过两国联姻,公主和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皇太后正欲开口说话,皇后娘娘却忽然笑道:“这当然是好事,只是今日是太后娘娘生辰,万事以太后娘娘为重,其他的事,不如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