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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并未发生更多让江彬疑神疑鬼的大事。
自打接到王景隆传书,从黄昏到晚上,江百户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过了酉时,王二过来禀报,由于鞑靼小公主娜扎仙儿三日后将启程返回塞外,需得抓紧时间传授歌舞姬马刀舞,因此,娜扎仙儿特地提出,这几天会入住教坊司,日夜排练,力图在鞑靼使团离京前,将马刀舞教得有模有样。
对于娜扎仙儿这个要求,江彬并未在意,随口应了一句便同意了。
在他看来,教坊司又不是军机重地,若是娜扎仙儿自觉住在那种地方不掉价,他江彬当然没话说。
江百户还是很通情达理嘛。
是夜,将近子时,天空淅淅沥沥开始下雨,不过半个时辰光景,苍穹便和大地连出千千万万银线,于是,整个京城便笼罩在重重雨幕里。
西市教坊司大院灯火昏暗,辛苦一天的胡女和歌舞姬、乐师、小厮,个个人困马乏,早早进入梦乡。
因此,除了守门人偶尔出来看看天气,抱怨几句,便只有刷刷的雨声了。
暗夜里,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教坊司乐谱阁前,一抹闪电乍亮,人影似是有些惊慌,在藏谱阁前停顿数息,侧耳倾听一番,身体扭了扭,手中寒光点点,片刻之后,藏谱阁的大门便被撬开一道缝隙。
那条身影不再犹豫,略略将缝隙拨开,眨眼间已经蹿进房内,几乎同时,藏谱阁的大门悄无声息关上
黑影站定,高耸的酥胸不断起伏,似乎第一次做贼多少有些心虚。
适应了屋里昏暗光线,黑影将目光转向通往二层阁楼的楼梯处,那里,忽明忽暗闪烁着两排牛油蜡烛。
等了数息,发现并无异常,黑影蹑手蹑脚走向楼梯,将一只蜡烛从墙壁取下,脚尖在台阶上点了点,如春燕般轻盈的身子,便飘上了藏谱阁二层。
傍晚过来后,黑影已经借着检查歌舞姬着装、马刀舞装备、以及勘察明日正式排演场地的由头,在教坊司里里外外转了一遍,目标最终锁定在藏谱阁。
来到二层阁楼,黑影将蜡烛四下里晃了晃,暗道:“莫非,那件东西的下落竟落在藏谱阁么?唉,却不知国师的消息有几分可靠?”
忽然间,黑影有些惶恐有些心酸,以她的身份,别说做一个下三滥蟊贼,从小到大,甚至连一个人半夜外出的时候都没有过,更何况这里是大明京都!
若是
黑影不敢想了。
一旦被人发觉自己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出现在教坊司藏谱阁,传扬出去,她的脸,父汗的脸,以致整个鞑靼汗庭的脸,恐怕都要丢尽!
这条黑影,正是鞑靼小公主娜扎仙儿。
深更半夜,娜扎仙儿出现在教坊司藏谱阁,就是为了得到尕哥呼噜五花要的那件东西。
那件,足以左右天下,扭转两国朝堂局势的东西!
娜扎仙儿眼圈红了一下,愣愣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窗外,一道霹雳惊雷响过,娜扎仙儿仿佛被吓到,手一抖,粗大的牛油蜡烛砰地掉到楼板,昏黄的火焰闪了几下,几乎熄灭。
鞑靼小公主回过神,手忙脚乱将蜡烛捡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藏谱阁那两排足有一人高,数丈长,嵌着不下数百暗盒的乐谱架上翻动起来。
微风哪里来的风?
刚刚有所动作,娜扎仙儿忽然觉得似乎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正冲着她的脖子吹气。
仙儿公主吓坏了,险险喊出来,一扭头却是空无一物!
别说人了,连阁楼的窗棂都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是我太紧张,所以出现错觉么?
仙儿目光游离着,在藏谱阁二层看了几圈,确信只有自己一人,这才再次转过身,手轻轻放在一个暗盒把柄上。
仙儿正待将暗盒拉开,然而,再一次
“唉,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啊?
这下,娜扎仙儿确确实实听清楚,有人,就是有人在!
忽
手里蜡烛再次掉向地面,却,和方才不同,那蜡烛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劲气托住,翻了几个跟头,落在地面的时候,竟是头上脚下,稳稳立住,宛若被人仔仔细细放在那里。
娜扎仙儿再也忍不住,惊声叫了一句,声音颤抖道:“谁,是是谁装神弄鬼?若是,若是再不现身,本,本姑娘可要喊人了。”
没有任何回应,藏谱阁里一片死寂。
仿佛天地间,只有娜扎仙儿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助。
仙儿真想大喊,那种让她心碎的恐惧,早已将这个十五岁少女的身心完完全全笼罩
娜扎仙儿忍住了,终究没敢再发出一声动静。
她不傻,她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而她娜扎仙儿,又是谁!
若是惊慌失措不顾一切喊出来,娜扎仙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去”
一道,十道,数百道,就像一瞬间,从藏经阁四面八方所有角落同时传出一声沉闷低吼,只一个字,却炸得仙儿公主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
“我我”仙儿小嘴一撇,竟是嘤嘤哭了出来。
若是还不清楚自己遇到绝世高人,那她也太傻了。
“去吧,莫停留,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掺和的,去!”
又是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娜扎仙儿根本分辨不出对方藏在什么地方。
“赫、赫”娜扎仙儿泪珠串串落下,哽咽着冲前方拜了拜,再也不敢停留,身体站起,匆匆跑下楼,几个呼吸过后,藏谱阁大门砰地一下关上,尘归尘土归土,终于寂静了。
风声雨声叹息声。
不知何时,藏谱阁二层那只傻傻定在地上的蜡烛旁,已然出现一道矮小瘦弱的白影。
这个人全身上下被青白色麻布包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白影站了片刻,嘴里发出嗬嗬声,隐隐约约似是断续的自言自语。
“老不死的,因为当年一败之诺,老身已经守了教坊司整整三十九年!金秋过后,天高地远,当是再与你一战,除非你已经突破武道九级,否则便是你我了结恩怨的时候!”
说话间,那支牛油蜡烛飘了起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荡着荡着落回原处。
而,藏谱阁二层,青烟袅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