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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东楼再猖狂,可文武百官都在场,君终究是君,臣终究是臣。
文武百官悉数跪地,高喊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东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身行礼,“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怎么回事!”皇帝怒喝,不难看出,皇帝怒了。
赵无忧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一摔,白玉冠都落在了地上,发髻不免有些凌乱。若非人人皆看到她有喉结,估计这会子都要将她错看成女子了。
皇帝扭头一看,赵无忧白皙的脸颊,肿起老高,唇角溢着血。
“夏东楼,你放肆!”皇帝厉喝。
原本的赵无忧,白白净净生得好,皇帝看着也是满心欢喜。成日对着这么漂亮的少年,谁的心里都舒坦,再加上赵无忧深得皇帝心意,对此次道会的布置和安排都如此妥当。
可现在呢?
皇帝看着赵无忧脸上的伤,就对夏东楼恨得牙根痒痒。
夏东楼越来越放肆,同样是一殿为臣,偏生得赵无忧谦卑有礼,夏东楼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相形见绌,皇帝就更偏向于赵无忧。
“皇上恕罪,是赵无忧出言不逊在先,微臣只是、只是下手太重。”夏东楼跪在地上,尽量把责任往赵无忧身上推。
赵无忧俯首在那儿,音色微颤,“启禀皇上,微臣好心想让国公爷穿上道袍,免得误了皇上的修行大事。可国公爷不但不穿道袍,反而要拿皇上与先帝相教,以沙场论道场,微臣这才出言不逊。”赵无忧磕头,“微臣该死,愿受责罚。”
皇帝一听,夏东楼又在这里数落国公府的功勋,脸色更黑了一些,“混账东西。”皇帝一脚踹过去,夏东楼身子一闪。
皇帝没踢着,倒是把自己给摔了。
好在穆百里眼疾手快,当即搀住了皇帝,才免去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失态。
这下,夏东楼算是捅了大篓子。
皇帝几乎暴了,在大殿内恨得咬牙切齿,“你敢躲?夏东楼啊夏东楼,朕踢你——你竟敢躲!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狠狠的打!”
转头就去搀起了赵无忧,“爱卿受累,果然是朕的肱骨良臣。”
赵无忧俯首作揖,“谢皇上不杀之恩。”
“快带赵大人下去疗伤。”皇帝无奈的望着赵无忧脸上的伤。
赵无忧身子不舒服,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的,底下的奴才赶紧给搀着。出了大殿,云筝在偏殿里候着,乍见赵无忧的脸肿成这样,当下就愣了。
“公子?”云筝红了眼眶,“谁打的?”
“夏东楼。”赵无忧艰难的扯起一丝笑意,“很丑吗?”
云筝落泪,“不丑,就是奴婢瞧着心疼。很疼吧?”
“打的时候倒是不疼,许是疼得麻了,这会子隐隐开始作痛。”赵无忧笑了笑,外头的奴才已经送来了冰块。
云筝似乎有些动了气,“公子身上不舒服,你还给弄冰块,去弄些热鸡蛋过来,一帮没用的东西。”话里话外带着哭腔。
鸡蛋送来了,云筝剥开鸡蛋壳,包在纱布里,慢慢的替赵无忧揉着脸,“公子放心,热鸡蛋揉一揉,能消肿得快一些。”
“哭什么,又不是打在你脸上。”赵无忧轻嗤。
“打在奴婢脸上,奴婢倒不哭。可是伤在公子脸上,奴婢难受。”云筝哽咽,仔细的滚着鸡蛋,“公子,若是奴婢下手重了弄疼了你,你说一声,奴婢尽量轻点。”
“无妨。”赵无忧倒是一脸淡然。
夏东楼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件道袍,一个巴掌,换得龙颜大怒,让夏东楼吃不了兜着走,还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颜面。
怎么算怎么都值得!
众目睽睽,夏东楼无从抵赖。此后文武百官都会明白,夏家在皇帝跟前失宠了。夏家满门荣耀,国公府门第,这一次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赵大人的苦肉计,还真是比本座狠得多。”穆百里不紧不慢的从外头进来,随手撂了披肩,陆国安接过,快速退到门外守着。
云筝看了赵无忧一眼,赵无忧自己接过鸡蛋,“云筝,你先出去!”
“公子?”云筝不放心。
“去吧!”赵无忧面色淡然。
到底宫里,云筝想着穆百里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杀了自己公子吧?夏东楼打都打了,难不成很穆百里还能杀了公子,嫁祸给夏东楼?
等着云筝出去,偏殿内就只剩下穆百里和赵无忧两人。
赵无忧慢条斯理的拿着热鸡蛋滚脸蛋,表面上她是男儿,实际上是个女子。爱美,是女子的本性。她可不想顶着一张肿脸,招摇过市被人笑话。
哪知穆百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就此接过了她的纱布,重新剥了鸡蛋放在纱布里,开始温柔的替她揉脸。
赵无忧道,“督主如此,真让我受宠若惊。若是教人瞧见,还以为我真的跟督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的勾当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一回生二回熟,赵大人要不要三回四回呢?”穆百里话语温柔,两人配合得一如当初在黑阵中的默契。
她笑而不语,他温柔替她疗伤。
“赵大人这一招,还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穆百里淡淡道,“你可真是哪儿疼戳哪儿啊!”
“这不是跟督主学的吗?”赵无忧笑了笑。
穆百里深吸一口气,“宫里还有夏家姐妹花,你觉得能斩草除根吗?”
“督主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斩草除根了?我这一次,可没有刻意对付夏家,众目睽睽,我是公事公办。”赵无忧眸色淡然,“打我的是夏东楼,打夏东楼的是皇上,怎么算都是我吃亏。督主可不要混肴视听,我可没有对付夏家的意思。”
“没有就没有吧!”穆百里突然攫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好像肿得更厉害了,明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消肿。”顿了顿,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她知道自己又开始发烧了,只不过她可没指望穆百里心存仁善,她跟他终究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所有的温柔相待,不过是恰逢敌手的惺惺相惜罢了!
“我没事。”她掸落他的手,“习惯了。”
“你这副身子骨,还真是虚弱。”穆百里轻叹一声,眸光暖暖的注视着她。
赵无忧笑道,“我若是与督主一般,武艺卓群,那督主岂非更头疼,更迫不及待想杀了我?”
穆百里道,“这倒也是,还好你是个病秧子。”
身为对手,还能如此和平相处,真当不易。眸若深渊,胸有城府,饶是笑着实则杀机四伏。其实,谁都猜不透谁,就看谁的心理素质更好一些,更耐得住性子。
夏东楼挨了打,在文武百官,在天下人面前都失了颜面。
皇帝还下令,褫夺夏东楼一品国公爷的爵位,回家闲住。如此一来,夏家算是暂时失势。
赵无忧心里也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国公府在朝廷算是根深蒂固,当年随先帝东征西讨,这般赫赫功勋,不是皇帝想废便能废去的。皇帝也怕落人口舌,也怕悠悠众口。毕竟来日史书工笔,谁不想当个圣德之君,流芳百世呢?
而皇帝呢,打虽然打了,却也不想真的放弃夏家。
如果没有夏东楼,这朝廷上的势力很快就会倾斜,赵家会独掌大权。皇帝没有经世之才,却是个走平衡木的高手。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心照不宣。
前朝有事,后宫自然很快就知道。
莲华宫里的傅玉颖,听得这消息时更是凝了眉头,“赵大人被打了?”
“是夏国公下的手。”秋娴道,“不过皇上也杖责了夏国公,以示惩戒。”
“事情怎么会这样?”傅玉颖不解。
“因为一件道袍,算起来也怪不得赵大人,是国公爷犯了皇上的忌讳。”秋娴笑了笑,“娘娘放心,赵大人没什么事儿,如今皇上特许回府歇息。出了这事,后宫那位想必又要担惊受怕了。”
傅玉颖点头,“这倒是个好时候,赶在皇上微服私访之前。”这事儿还没多少人知道,皇帝来看她时跟她提过,本来是想带着她去的,奈何她有了身孕不便于行。
此后,皇帝又想带着夏季兰出行。
赵无忧本来有两条路,要么等夏季兰出宫,让她再也回不去;要么把夏季兰留在宫里,等皇帝回来估计差不多该忘了她的存在。
杀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赵无忧不喜欢染血。
“如此一来,兰美人怕是没办法陪王伴驾了。”秋娴压低了声音。
“只要皇后不出幺蛾子,这事八九不离十。”傅玉颖如今担心的是皇后。
皇后虽然不得恩宠,可皇后毕竟是皇后,有些东西碍于身份,是很重要的。如果皇后愣是要把夏季兰塞进去,皇帝顾念着夏家,刚好能借着皇后这条藤往下爬。
如此一来,夏季兰还是能随在皇帝身边的。
秋娴抿唇,“皇后居心不良,恐怕不会安生。皇上不愿意带着她,但她又不放心皇上,所以一定会让妥当的人陪在皇上身边。”
夏季兰,会变成最好的选择。
“罢了,等着看吧!多说无益。”傅玉颖觉得脑仁疼,想这些事儿,总是没玩没了的。如今她有孕在身,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保障。
赵无忧自然有赵无忧自己的盘算,只不过她的盘算不是傅玉颖能猜得到的。
正说着话呢,外头来报,说是王淑女来了。
傅玉颖眉目微扬,忽然心里有个主意。
王锦绣进来之后,恭敬的朝着傅玉颖行礼,“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多谢娘娘昔日的援手之恩。奴婢结草衔环,定当相报。”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报不报的。”傅玉颖笑了笑,“你的身子好些吗?”
“已经好多了,如果不是娘娘当初救奴婢一命,奴婢此生怕是要折在这儿了。”说到这儿,王锦绣眸中噙泪,一副楚楚之态。
王锦绣来自南边,所以生得温婉而清秀,若江南烟雨中的小镇,不说话的时候就往那儿一坐,自身便是一道风景。不妖艳不夺目,带着朦胧雾色,安静得让人一眼心安。
“没事就好!”傅玉颖笑道,“在这后宫里能相逢相识都是缘分,何必如此拘泥。我这儿也没什么外人,你放开一些,咱们说说心里话。”
“娘娘贤淑,奴婢——”
“别一口一个奴婢的,你我同是皇上的人,分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傅玉颖浅笑温柔。
王锦绣笑得腼腆,“您是婕妤,奴——我是最底层的淑女,虽然都是伺候皇上的,可毕竟尊卑有别,我不敢越矩,免得到时候招来杀身之祸。”
“你这样仔细是应当的,不过这人的机遇何其难料。今日你是淑女,保不齐来日你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傅玉颖别有深意的说着。
王锦绣俯首,“我不敢想。”
“进了宫,还有什么不敢的?”傅玉颖笑问,“人呢,得往前看。难道你还想回到储秀宫,还想在阴暗的屋子里等死?这后宫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看着,哪个不是眼巴巴的等着皇上恩宠呢?你不争取,就会有人把你往死路上逼。”
王锦绣眸光微颤的盯着傅玉颖,“娘娘这话是何意啊?”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后宫本来就是女人的战场,你不害人并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害你。”傅玉颖轻叹一声。
“娘娘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王锦绣低低的问,“不知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傅玉颖摇头,“没什么难处,就是觉得以你这样的容貌身段,在后宫里虚度一生,委实可惜了。对了,你有什么专长?”
“我母家卑微,家父乃是九品县尉,我母亲——”她低头,面色有些泛红,“只是个妾室。因为家中并无待嫁之女,无奈之下,父亲几乎倾尽所有家财,才将我送入宫中。”
听的这话,傅玉颖便明白了。
除了这副皮囊,王锦绣似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我会做点家常小菜,别的——”王锦绣已经尴尬至极。
“在我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大家都是女人。”傅玉颖笑得温和,“不如你留下来,咱们晚上就吃点你的小菜如何?”
“好!”王锦绣欣喜。
傅玉颖看了秋娴一眼,秋娴会意的退了下去。
彩云也跟着退下,留下傅玉颖与王锦绣二人说话。
“你叫彩云?”秋娴笑道。
“是!”彩云有些拘谨。
“当日是我不好,吓着你了吧?”秋娴抿唇,“本来想说声对不起,谁知道一直没有机会。”秋娴拉起彩云的手,“彩云姑娘,你可愿原谅我?”
彩云受宠若惊,“奴婢不敢!”
“你我都是奴才,在我跟前还说什么奴婢!”秋娴笑道,“主子们在说话,咱也唠唠嗑。别那么生分,也别那么见外,大家都是苦命人,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一句话说到痛处,彩云点点头。想起这些日子在宫里的煎熬,还真想跟人诉诉苦呢。
前朝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然则后宫的故事却是刚刚开始。
“什么这么想?”皇帝因为前朝之事,而不得不让道会提前结束。责罚了夏家又不能当即去找夏季兰温存,所以皇帝的心情不是太好。
可是刚进莲华宫便闻到极是好闻的香气,当即笑出声来。
傅玉颖慌忙起身行礼,一旁的王锦绣愣了半晌,紧跟着跪地行礼。
皇帝瞧了王锦绣一眼,伸手将傅玉颖揽入怀中,“都不必行礼了。”视线落在桌案上,“这些菜式,怎么朕早前没见御厨做过?”
“皇上!”傅玉颖笑道,“这些菜式可不是御厨做的,皇上当然吃不着。”
“是你的小厨房做的?”皇帝蹙眉。
因为傅玉颖怀孕,皇帝特赐莲华宫一个小厨房,专门做傅玉颖喜欢吃的菜式。
傅玉颖还是摇头,“皇上猜不着吧!”说着,瞧了一眼王锦绣,“喏,这么大一个御厨站在皇上跟前,皇上怎么都没看见呢?”
听得这话,原本已经起身的王锦绣,扑通一声再次跪地,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奴婢、奴婢不敢!奴婢不知皇上会来,所以、所以……”
“皇上您看看,都把人给吓着了!”说着,轻轻的推开皇帝。傅玉颖转身去搀了王锦绣起身,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这是什么意思,王锦绣自然明白。傅玉颖留她下来,让她做几个拿手小菜。此刻皇帝驾临,王锦绣心里已经明白了不少。
“朕又不会吃人。”皇帝顾自坐下。
一旁的小德子快速上前,一一验查,确系无毒才准备开始为皇帝布菜。
“还是奴婢来布菜吧!”王锦绣毕恭毕敬的上前。
皇帝想了想,便让小德子下去,伸手牵过傅玉颖在自己身边坐着。
王锦绣行事谨慎,做得格外小心。须知,此时此刻稍有不慎,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她一个淑女,有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傅玉颖这般身怀有孕的特殊待遇。处于最底层的她,只能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您觉得怎样?”傅玉颖笑问。
皇帝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来了这么一桌子农家小菜,只觉得新鲜,“口感清新,倒是极好的,比那些个御厨做来做去都那么几样要好多了。”
“皇上只顾着吃,您瞧瞧王淑女。”傅玉颖笑道,“王淑女的脸色都快变了。”
“王淑女?”皇帝蹙眉,他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子在自己的后宫。转而别有深意的望着傅玉颖,“淑女不是该在储秀宫吗?你们早前认识?”
王锦绣扑通跪下,“奴婢早前病着,多亏了遇见婕妤娘娘,是娘娘开恩请了太医给奴婢看病,奴婢感恩戴德。可奴婢卑微无以回报,娘娘仁厚,愿意让奴婢做几样小菜相抵。奴婢、奴婢……”
她开始拭泪,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宛若逢着烟雨江南,蒙着一股子淡淡的忧愁之美。
美人落泪,最是惹人心疼。
“原来是这样。”皇帝轻叹一声,“起来吧,都别跪着了。”
傅玉颖眸色温柔的望着皇上,“嫔妾身在宫闱,一切皆是皇上所赐,已无所求。当日遇见王淑女,念着也是一种缘分,便也只是举手之劳,未曾想过要回报。”
“你总是仁善。”君王自然喜欢仁善的女子,尤其是傅玉颖这样识得大体的美丽女子。
一顿饭下来,皇帝对王锦绣的手艺是赞不绝口。
王锦绣道,“奴婢不如给皇上和娘娘助助兴吧!奴婢出身乡野,倒是吊了许久嗓子,唱得几首山歌。虽然上不得台面,不过助助兴还是可行的。”
皇帝酒过三巡,正是微醉兴起的时候,“唱吧!”
下唇紧咬,王锦绣深吸一口气,当场扯开嗓子唱了起来,“天顶哪里落雨仔呀弹呀雷啰公咿呀……溪仔底哪里无水仔呀,鱼啰这个乱呀撞啰啊……”
虽然谁都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不过傅玉颖还真没听过这么清丽的歌声。不同于乐府的规规矩矩,这一曲山歌里尽是调皮之色,让人听着忍俊不禁。
王锦绣的音色极好,清丽脱俗,清亮高昂。
一曲罢,皇帝也露出惊艳之色。
“皇上,若是再调教调教,这王淑女的嗓子,怕是连戏园子的那帮人,都要比下去了。”傅玉颖打着趣儿笑道。
皇帝点头,“这倒是不错。”
瞧一眼外头的天色不早,皇帝该回去歇着了。毕竟傅玉颖身怀有孕,前三个月是不宜侍寝的。
“你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临走时,皇帝又看了一眼王锦绣。
见着皇帝起身离开,傅玉颖含笑行礼,“嫔妾恭送皇上!”
“奴婢送皇上出去。”王锦绣自然知道各自的用心。
目送皇帝与王锦绣一前一后离开,傅玉颖的面色渐渐黯淡下来,直指二人消失在自己跟前,一张笑脸才算消失殆尽。
走出莲华宫,皇帝转身便掐起了王锦绣的下颚,笑得有些满意。
小德子也是个眼尖的,等着皇帝松手转身,当即拂尘一甩,“恭喜淑女,赶紧回去准备着吧!”
王锦绣有些紧张,“准备什么?”
“笑话,当然是准备侍寝呢!”小德子音色尖锐,朝着莲华宫使个眼色,“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亏得婕妤娘娘大度。”
“多谢公公!”王锦绣极力压制着内心的雀跃。
入宫不就是为了侍奉皇帝吗?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当人上人?
“淑女可要抓住机会呀!”小德子转身离去。
彩云激动,“主子,您总算熬到头了,多亏了婕妤娘娘提拔,咱们——”
王锦绣斜睨她一眼,没有做声,抬步离开。
门后,秋娴脚下飞快,直奔回傅玉颖的寝殿。
傅玉颖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去装束,见秋娴回来,笑得有些凉凉的。秋娴快速屏退周旁奴婢,亲自上前为傅玉颖卸妆。
“皇上看上她了吗?”傅玉颖问。
“是!”秋娴点头,“如娘娘所料,皇上已经点名让她侍寝了。”
说到此处,傅玉颖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察觉身后的秋娴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有些忍俊不禁,“有什么话就说吧,深宫里人与人之间都隔着肚皮,说不得真话。如果你我之间还有隔阂,我怕是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秋娴是赵无忧派来的,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所以秋娴不会把傅玉颖卖给任何人,除了赵无忧。
“奴婢只是想不明白,娘娘就不担心吗?”秋娴将步摇放在案头,拿了玉篦子小心的梳理傅玉颖的及腰长发。
“后宫之中压根没有人心,何来的担心可言?”傅玉颖长长吐出一口气,“皆是无心之人,就算今日我不帮她一把,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想尽法子往上爬。”
“可是娘娘,如果这王淑女心怀不轨,来日咱们可就是为他人做嫁衣。”秋娴担虑的便是这里,“王淑女虽然现在柔柔弱弱,可是越柔弱何尝不是越危险的?”
“你是说赵无忧吧!”傅玉颖打趣。
秋娴面色一紧,没有再说什么。
傅玉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是秋娴,你要知道皇上微服在即,如果身边没有与夏家乃至于诸多势力抗衡之人,长久下来我也会倒霉。君心难测,君恩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既然如此,多一个人多分一杯羹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以为,凭我一人之力,能拴着皇帝一辈子吗?”
听得这话,秋娴沉默了良久。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傅玉颖起身,褪去了外袍,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在专宠和抗衡之间,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因为她有了身孕,很多东西都会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秋娴点头,转身铺床,“娘娘,此事要不要通知公子?”
“说一声也好!”傅玉颖抿唇,“在最后帮我加上一句:此生可好?”
秋娴不懂其意,但傅玉颖似乎并不想解释。在傅玉颖与赵无忧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猜测的暗号,秋娴不去猜,毕竟那不是她的使命。
信鸽很快就落在了听风楼的回廊里,信件很快就到了赵无忧的手中。
“公子?”云筝望着赵无忧还是有些红肿的面颊,担虑的望着赵无忧沉默不语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马上去查这个人!”赵无忧将信件丢给云筝。
云筝快速接住,“王锦绣?”转身递给奚墨。
“奴才马上去!”奚墨转身就走。
“可是公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云筝不懂。
“傅玉颖在问她弟弟的情况。”赵无忧抿唇,眸色幽沉,“宫里的事情让她自己看着办,生或死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她弟弟在我手里,她生他也生,她死——就别怪我不留痕迹了。”
云筝颔首,“那该如何回复?”
赵无忧犹豫半晌,“最后加上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是!”云筝含笑,快速去研墨。
此时无声胜有声——傅笙。
等着写好信件,放飞了信鸽,云筝面带忧虑,“可是公子,宫里头的女人尔虞我诈,如此一来,会不会夺了傅玉颖的恩宠?”
赵无忧笑得凉凉的,“她既有本事招惹,就该有本事摆平。否则要我与她收拾烂摊子,这枚棋子不要也罢!”
云筝点头,公子说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理。
奚墨归来,“公子,素兮已收。”
“恩!”赵无忧低低的应了一声。
“还想说什么?”云筝一眼就看出奚墨的犹豫。
奚墨咽了咽口水,“公子,南苑那边出事了。”
“跑了?”赵无忧问。
奚墨颔首,“是!”
“含月呢?”赵无忧又问。
“那傻子还在,跑得只是含音一人。”奚墨跪地,“公子,要不要给抓回来。”
“此刻人在哪?”赵无忧眸色微凝。
“她身上还有伤,跑不远。就在西边的城隍庙里,一直没出来。”奚墨俯首。
赵无忧揉着眉心,云筝上前,“公子,你不会是想亲自去把人接回来吧?”
“昔年诸葛孔明,七擒七放孟获,我为何效仿古人?”赵无忧笑了笑,缓步朝着外头走,“吩咐下去,不许轻举妄动,等我过去。”
她轻咳两声,云筝急忙将披肩与她系上,“公子,夜凉。”
含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数日不见赵无忧,府内之人还一个个讳莫如深。不管含音怎么问,愣是没人告诉她有关于赵无忧的任何事情。赵无忧不肯来见她,她又拉不下脸自己凑上去。
一怒之下,她便趁着婢女给自己送饭的空档打晕了对方,换上婢女的衣裳离开了尚书府。
然则出来之后她又有些后悔,她的所属分舵并不在京城,所以联络不上无极宫的人。如今寄居在城隍庙里,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正在犹豫之际,城隍庙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道白影慢慢吞吞的走进来。
含音此刻正坐在正殿门前的台阶上,乍见动静,撒腿就想跑。
“别跑了。”赵无忧淡淡然开口,“整个京城,我都顺路。”
含音顿住脚步,竟有些半怒半嗔的回道,“你到底想怎样?”
赵无忧仍是那副温文儒雅的姿态,“我还能怎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京城的地界,我的女人有资格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