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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赵无忧低低的喊了一声。
杨瑾之骤然回过神来,眸色有些慌乱的盯着她。
赵无忧是谁,你一个眼神她便读懂了你的心思。便是杨瑾之不必言辞,她也已经明白自身异于常人的不同。这根源,大抵还是在蓝色的印记上。
“是因为那个印记?”赵无忧问。
“不是!”杨瑾之打断了她的话,她口吻急促,静下心来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放缓了语调,“合欢,有些东西没必要追问下去,这对你没有好处。娘不会害你,也不想害你,所以有些话到此为止,不可在你父亲面前提起,知道吗?”
赵无忧望着自己的母亲,敛眸垂首,“娘,如今人家都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了,为何我不能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娘,你总不希望有朝一日,我死得不明不白吧!”
“合欢!”杨瑾之急了,浑身颤抖的坐起身来,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极快,一脸的惊惧惶恐,“佛祖保佑,佛祖宽宥,小儿无状,口无遮拦并非存心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娘!”赵无忧张了张嘴,看到母亲如此焦灼,心下犹豫。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她便紧张成这样,身为儿女的确不孝。她很清楚,遇见这么大的事情,母亲尚且守口如瓶,此后更不会再说了。
既然如此,那她只能另寻其道。
轻轻的抱着娘亲,赵无忧笑意浅浅,眸色温和,“好了娘,咱都不问了,这事儿就当过去吧!以后,我也不会再问。”
杨瑾之深吸一口气,重重垂下眼帘,轻轻拍着赵无忧的脊背,“合欢,有些东西不可妄言,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娘不求别的,惟愿吾儿平平安安的。咱们此生已富贵至极点,没什么可求的,就求个安然共度。”
赵无忧淡然轻笑,“娘亲所言极是,合欢谨记在心。”
她在云安寺不能久留,所以安慰了杨瑾之一阵,等着杨瑾之睡着了,赵无忧才离开云安寺准备返回京城。五城兵马司的人就等在寺外,如今谁也不敢轻易离开,免得再生事端,到时候谁都付不起责任。
赵无忧出了这事,五城兵马司和东厂皆以出动,所以回到京城就该进宫去跟皇帝解释。否则皇帝怪罪下来,擅自调动兵马,谁都吃罪不起。
王介上前,“赵大人。”
“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到底是谁主导了这一切。”赵无忧眯起眸子,不由的轻咳几声,“这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还会继续对付你?”王介倒吸一口凉气,“不如书信一封,直达相爷,让相爷定夺。否则大人若是出点事儿,下官该如何跟相爷交代?”
赵无忧轻笑,“无妨,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只管去查你该查的事,其他的我自会料理。”
“是!”王介颔首,“我们抓住了几个活口,到时候可以好好问一问口供。”
“别弄死了,我还有用处。”赵无忧抬步上了马车。
王介随行,寸步不离。
马车内,赵无忧望着手背上的伤,身上还有些挫伤和荆棘刮伤。只不过让赵无忧觉得诧异的是,林子里真的有瘴气,可自己——为何安然无恙呢?
穆百里的确也中了毒,只不过内力浑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毒逼出来。
但她不会半点武功,所以赵无忧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侥幸。
难道说蓝色的印记,能避毒?
这东西如此厉害,到底是福还是祸?会不会有副作用?自己这先天不足之症,是否也跟这东西有关?赵无忧觉得脑仁疼,这些东西似乎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偏偏母亲守口如瓶,不吐一字。
进宫见到了皇帝,正巧夏东楼在跟皇帝,于御书房里下棋。夏东楼在场,赵无忧便只能三分真三分假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无极宫?”皇帝抚着自己的小八字胡,一脸不解的望着赵无忧,“这是个什么东西?何以朕从未听说过?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对朕的重臣下手,简直该死!”
赵无忧伏跪在地,“若非王指挥使和东厂的人及时赶到,微臣怕是凶多吉少。”
夏东楼握着棋子,望着赵无忧冷笑两声,“皇上,依老臣看来,赵大人乃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又倍沐皇恩,想必天比佑之。五城兵马司未得皇命就擅自出城,跟东厂那帮番子一样,浑然是越发的不守规矩了。”
“起来吧!”皇帝蹙眉,“爱卿无事最好。”说着,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夏东楼。
夏东楼的脸上,还是那一副鄙夷之色。
赵无忧毕恭毕敬,躬身退到一旁,“微臣能回来,亏得皇上护佑。还望皇上莫要怪罪五城兵马司和东厂,这次的事,实乃微臣思虑不周所致。”
皇帝有些得意,“你放心,有朕在,管他什么无极宫的,朕都会一一铲除。此事就交给五城兵马司,务必把无极宫给朕一锅端了。敢动朕的大臣,朕要把他们五马分尸。”
“皇上,不如把此事交给老臣吧!”夏东楼道,“五城兵马司还得护佑京城周全,免得到时候再因为这点小事而兴师动众。这些个杂碎,老臣可以代劳。”
“这样——”皇帝瞧着夏东楼,转而扭头望着赵无忧,“赵大人觉得呢?”
“微臣——没有异议,多谢国公爷。”赵无忧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
夏东楼嗤鼻,“不过是个无极宫罢了。皇上,捕风捉影的东西最不可靠。赵大人今日说是无极宫,明日也许就是无忧宫了,赵大人你说是不是?”说着,还朗笑两声,“皇上棋艺精湛,老臣拜服。”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敛襟垂眸极尽恭谨,“国公爷所言极是,是微臣思虑不周。皇上日理万机,微臣还拿这些登不得台面之事烦扰皇上,微臣该死!”语罢,伏跪在地,垂首不敢多言。
相比夏东楼的狂妄自傲,赵无忧极尽谦卑温和。
她越是这样,夏东楼越是看不上她,越觉得文人虚伪做作。
可皇帝喜欢,刚愎自用的皇帝喜欢附和和恭维。正所谓,以柔克刚,方能刚柔并济。
皇帝的放下棋子,有些悻悻之色,“不下了。”
夏东楼起身行礼。
“夏公先行回去吧!朕有些事还得好好问问赵大人!”皇帝起身往外走。
“皇上?”夏东楼一愣。
皇帝眯起眼睛看他,夏东楼话到了嘴边,最后看了赵无忧一眼,只得行礼离开。
“微臣惶恐。”赵无忧是谁,皇帝那点心思,她早就猜到了。只不过皇帝不说,你纵然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
毕竟,皇帝才该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皇帝走在前头,赵无忧跟在后面。
“朕要你一句话,无极宫到底是否存在?还是说,无极宫只是赵大人编造出来,畏惧国公府的一个借口?”皇帝的开门见山,让赵无忧一脸惶恐。
当即躬身作揖,赵无忧忙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无极宫确系存在。只不过此事未必跟国公府有关,还望皇上明察。”
“何以见得?”赵家跟夏家势同水火,皇帝虽然不问朝政,可也不是个瞎子。是他自己追求朝堂平衡,故意让双方势均力敌,这其中的利害,皇帝心知肚明。
赵无忧毕恭毕敬道,“皇上,国公爷对朝廷忠心耿耿,与微臣同朝为官,皆为皇上效命。纵然有时候在处理朝政上有所不睦,也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但这无碍于国公爷对朝廷的忠诚。他不可能对微臣下手,微臣敢拿项上人头向皇上保证。”
“他三番四次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还敢拿脑袋保证?”皇帝冷笑两声,“蠢!愚蠢!妇人之仁!”
赵无忧轻叹一声,“皇上,微臣本无大志,惟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微臣是个文臣,不懂国公爷曾经的气壮山河,在有些方面着实欠缺,不及国公爷的经验丰富。”她开始咳嗽,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微臣一副薄躯,愿为皇上愿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一味的忍让。这一次你险些丢了命,还——你让朕如何帮你出气?”方才赵无忧的犹豫,皇帝岂能没有察觉。
“微臣得皇上仁慈,已经心满意足。”赵无忧始终保持着俯首姿态。
“罢了罢了!这事儿夏东楼揽了过去,便随他去吧!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皇帝口吻低沉,“你回去歇着吧,朕瞧你脸色越发不争气了。丞相未归,你可不能再出点什么事儿,毕竟老丞相就你这么个独苗。”
“多谢皇上!”赵无忧掩唇,不断的咳嗽着。
皇帝拂袖离开,太监小德子疾步追上。
等到走出一段路程,皇帝这才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回眸望着赵无忧离开的背影,“小德子,你觉得这事儿跟国公府到底有没有关系?”
小德子诚惶诚恐,“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敢妄言。只不过赵大人受了如此委屈,还为国公爷美言,奴才瞧着倒是有些心酸。”
“夏东楼啊夏东楼,你最好别跟朕玩花样!”皇帝自言自语,心里却有些肯定,这事儿八成跟国公府有关。他可没听过什么无极宫,而赵无忧历经此事竟然对无极宫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由此可见,赵无忧心里很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要置自己于死地。
能让赵无忧如此忌讳的,恐怕也只有国公府了。
“皇上?”小德子进言,“赵大人的身子原就不好,这次怕是伤了元气。奴才瞧着赵大人身上还带着伤,心里又压着气儿,若是出点事儿怕是不太好。”
“吩咐下去,挑几件好东西给赵无忧送去,算朕给他压压惊。”皇帝抬步就走,“去储秀宫。”
须知如今储秀宫的傅美人,正得君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