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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火光停住,对方队伍中有一骑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铺展开来伸手往前一递,道:“奉圣命,町西军前来支援圩城,请这位将军打开城门。”
孔常站在上方看着对面的队伍,眉头皱的死紧,丁尉将自己的长枪往地上一顿,道:“俺下去看看!”
孔常一把拉住他,道:“不能开城门。若是我军自然无事,若是敌军,这城还怎么守?岂不完蛋了?你别忘了,世子爷回来之前,咱们只有两万人守军。你瞧瞧下面是多少人?”
丁尉细细往远处望了望,似乎对方人马至少也有两万,与他们旗鼓相当:“可若真是前来支援的友军,不让人进门也太不像话了吧?难当让他们在城外扎营直接给咱们挡冷箭?”
城下的人见迟迟没有应答,不由上了几丝火气:“城中是哪位将军,难道没有看见圣谕吗?竟然要将本将挡在城外?是何道理?”
孔常皱眉思索了片刻,朗声道:“在下孔常,这位将军莫要着急,若是平常,自当出城相迎。然,今时不同往日,逆贼当前,孔某不得不小心行事,还请将军将圣旨仿佛这草筐之中,若确认无误,自当开城门迎接将军!”说罢,他指了指,一边顺着城楼用粗麻绳放下去的草筐。
对方一默,显然没想到孔常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嗤笑道:“原来是赫连老将军麾下的孔将军,怎么,区区一个儒王就让孔将军如临大敌,草木皆兵了?不怕不丢了赫连老将军的脸面!”
孔常嘿嘿一笑:“孔某的脸面就长在孔某的头上,何须理会别人说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还请将军照孔某说的做,否则,万万不能打开城门。还请将军休要犹豫了!”
对方从身边的骑兵手中接过一支火把,照亮了他面上的虬髯,是个十分粗犷的大汉。他挑了挑眉,啪的一声将明黄绢布甩到脚下:“看来老子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孔常这一方心头一沉,没想到敌军竟然来的这么快!丁尉道:“格老子的!居然使诈!俺差点就上当了!”
孔常想说,你已经上当了好不好,可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开玩笑!他们常年在风暴滩,各州郡的将军也有许多没见过的,不知道下边这个虬髯大汉是什么来头。不过儒王能让他做先锋,肯定不是什么小菜。“兵不厌诈,他这么做,便可知此人并不是什么莽汉,需得小心应对!”
圩城的原守军章航达在一旁也是心惊肉跳。他哪里真正上过战场,方才还觉得孔常所行太过丢人,此时却吓得一身冷汗。态度也较之前恭敬了不少:“孔将军,咱们怎么办?”
城下的虬髯大汉已经高举火把,喝道:“兄弟们,随我夺了圩城,立首功!”
“杀!”
两万名精兵在下方抽刀出鞘,气势不是一般的骇人。
孔常看着他们扛起圆木直击城门,传来砰砰的巨响,喉咙也提到了嗓子眼。“咱们现下人数虽相当,可这些人只是先锋,后面不知还有多少,若正面迎敌,即便赢了也后继乏力。”先前被对方隐在黑暗中的云梯已经竖了来,搭在了城墙上,他大声喝道:“弓箭手!”
孔常等人都没有想到对方一眼不合就开打,看来早就做好的了打算。好在他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常年跟北野那帮油耗子过招,这应变是手到擒来。见对方已经使尽各种手段强攻,他一连串的指令发下去,众人见主将指挥有方,分毫不乱,顿时信心大增,各自领命照办。
骗取城门失败,虬髯大汉半分怒火也没有,眯眼看着城墙上箭如雨点般,将攀爬墙梯的士兵射下,一旁的副官看着情形说道:“将军……这是否有些……”
虬髯大汉抬手止住他的话,说:“死的是刘唐的人,你心疼什么?头几波箭雨过去,上边攻势必定有一段空隙有机可乘,到时候咱们的人再上,只有有人进了城,破城易如反掌。”
“将军,到时候刘唐跟着儒王赶来,定会在王爷面前说咱们的不是。”
“说又如何!哼,兵都没了,还怎么跟老子较劲!”虬髯大汉冷笑一声,看着那巨大的圆木撞击城门,他扬声喝道:“兄弟们,只要为王爷开了这道城门!就是公侯加身!就算咱们死了,也能为儿孙后代求个世代荣华!何惧哉?”
下方的弓箭手点燃箭头,一支支射离弓弦,燃着的箭头飞入到高墙之内,顿时将城内守军射倒一片,翻滚着扑灭身上的火星,下方云梯攀爬的敌军趁此机会愈发密集,已经有人渐渐接近了城墙!墙头上,孔常眯眼看着下方,道:“煤油!抬煤油来!”
后方守军人手两只煤油罐,挑着云梯立着的地放砸了下去!对方火箭簇,加上孔常命人扔下去的火把顿时将大部分云梯点燃,一长串的敌兵呼的成了一个个火人,从云梯上坠落。
敌方士兵见状连连后退,虬髯将军怒喝道:“弓箭手给我继续放箭!放箭!”
火箭簇嗖嗖嗖的飞射而出,城墙上洒落的煤油很快烧尽,云梯又重新架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两三次,章航达道:“孔将军,煤油已经用尽了。已经让人再到城中搜罗。”
“那怎么来得及!”
弓箭早晚会有用尽的时候,煤油也不是长久之际。有的地方已经有敌军上了墙头与己方厮杀起来!他看着一旁的丁尉抡起长枪的手上全是冻疮,有的地方已经开裂,心头不禁血气翻滚,他不能让赫连老将军失望,不能让世子爷失望,不能眼看着他手下的将士们平白死去!他得想办法!
丁尉抽空到孔常跟前:“我带人下城去,杀了那领头的!”
“不行,太危险了。”这么做绝对是有去无回!
“老子不怕死,有你在这,等着援军赶到。再砍死他们给老子报仇就是!”
“放屁!要是儒王先来呢!”孔常平日脾气出奇的好,此时一瞪眼,把丁尉下了一跳,脚下踩到一块冰,差点滑到:“他娘的!这怎么有冰!老子没被敌人杀死,差点被块冰害了。俺要是这么失足栽到城墙下去,当真是丢人到姥姥家了!”
孔常往他脚下一看,果然有块冰,他伸出脚跐溜跐溜蹭了两下,双眼一亮:“有了!叫人抬水来!给我顺着城墙浇下去!”
丁尉开始还没明白,听到后边不禁哈哈一笑:“这仗有的打了!”
寒冬腊月,一桶桶冷水浇头,下边的敌兵洗了个冷水澡不说,水流到城墙上,城墙根很快都结了冰。云梯根本立不住,上来的士兵直直的往下摔,下面也被砸倒一大片!
天光渐亮,洪都府三百里之外。
赫连韬骑马四顾远望,李屹护着祁柔道:“怎么还没来。”
赫连韬紧紧皱着眉头:“路上受阻也不是没有可能。再等等。”
话音刚落,远处扬起一阵烟尘,如同旋风过境般席卷而来,为首之人骑着一匹异常高大矫健的黑色大马,身后上万铁骑紧跟其后,赫连韬脸上一喜,随即又是一惊,这波人后面,无数铁甲如黑色的潮水般朝他们扑杀而来!
见此,他有一瞬的惊诧,这种情况似乎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他毫不犹豫,对身旁的护卫喝道:“阵令!”
护卫一愣,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吹响。
时而舒缓,时而急促的笛声传来,高头黑马上的人和听见的兵卒都先是一愣。随即条件反射一般迅速组结了一个阵型,连振骑在马上往信号发出的地方看去。见赫连韬从高处隐蔽之地走出:“世子爷!”
“连将军!”
连振当初与金曜赫连韬一起在京畿军,彼此十分熟悉,当下也不多废话,策马策马直奔到他跟前:“路上遇到几次埋伏,不过对方似乎只是想要拖延时间,也只是些小股轻骑突袭。这次却似乎倾巢出动要将我们就地绞杀一般猛攻。”
连振根本就不敢硬拼,两方人马势均力敌,若是硬拼也只有两败俱伤,那还有何意义?
长风将身上的斗篷吹的猎猎作响,冰冷的寒风如刀般割在脸上,赫连韬没有多说,他骑在马上看着几乎近在眼前的追兵,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他将长弓背到背上,拔出长剑,喝道:“保持战阵!”
听到这一声,士卒们的情绪似乎稳了下来。当初赫连韬暗中找到金曜,他们曾苦练过好几个战阵,皆有奇效!也是在那时,赫连韬在京畿军中建立了威信,使人信服。就算连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比他小十来岁的世子殿下,镇定自若指挥有方,颇具大将之风!
前方那道黑色的兵潮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赫连韬额发被风吹的凌乱,他浑然味觉,嘴角提起一丝笑,目光投向远处那群狂追而来的甲士,眼神里仿佛有火光再烧,越发明亮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