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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张美溪的安排,一个张家的听差,穿了长袍貂裘,充作“山东先生”,她自己充作翻译。
泡利先生是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白人。
倒是他介绍的一位药学博士罗伯特长得十分抢眼,身高差不多有两米,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用丝带松松的扎在脑后,绿色的眼睛大而深邃。
妖孽级的相貌呀!
张美溪在心里惊叹。
张家的听差演技也十分可圈可点。
“山东先生”在听完翻译小姐(张美溪)的介绍后,只向两个洋人点了点头,对两人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去了。
张美溪向两人出示了一份英文资料。
罗伯特飞快的翻了一遍,沉默片刻,一双碧眼直盯着张美溪:
“尊敬的女士,据我所知,大英科学报,已经在前天全文刊发了这份资料。”
“是的,你大概也了解过了,那份资料是八千个单词,而我给你的,是一万两千个单词。”
张美溪镇定的回道。
一份不太长的资料,罗伯特反复看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三次站起来,想冲到“山东先生”跟前交流一下,都被张家的听差拦住了。
两个小时后,罗伯特才咬牙拍案确定。
泡利先生拿出一个文件夹,非常郑重的放了进去。
到最后,泡利和罗伯特还想和“山东先生”握手告别,结果那位长袍貂裘的张家听差,不耐烦的摆了一下手,大踏步的出去了。
张美溪连忙请两位止步,不用送,又特意笑着补充了一句:
“山东先生每个月都会给购买人提供一次技术支持,请放心。还有请你们严格保密他的身份。”
张美溪走到自家汽车前,听差版山东先生正在和周大少爷站着说话。
见自家大姑娘过来,听差版山东先生立刻一个九十度弯腰给大姑娘打开了车门,又伸手小心的护住她的头。
周大少爷猛地一个回头,一双黑色星目,直接对上了罗伯特博士那双深邃的碧眸。
三秒钟后,周大少爷转身上车,鸣笛离开。
原来这个时候泡利律师和罗伯特博士已经追到了国际饭店的门外,正目送他们离去。
泡利先生松了松肩,笑道:
“给美丽的小姐开车门,每个绅士都会这样做,不是吗?”
罗伯特点头:
“是的,先生。”
一个月后,正版“山东先生”张美溪就收到了一笔巨额的专利使用费,如果她愿意,以后每年都会有。
但是她不愿意,再过两年,应该可以长十倍了吧。
请了三个家教,百年前的中学课程,以张美溪的智商,应付起来竟然还不算轻松,每日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就是呆在小书房里,或者听课,或者自己独处。
黄四舅母就说:
“这可怎么了得,累坏了,没办法向六姑太太交代。”
正好青莲阁商场内的广寒戏院,挂出海报来,有一场电影《俄国公主》上映。
黄四舅母就让听差早早的买了票,带了张美溪和黄家小姐丫头们去看电影。
张美溪开开心心的去了,还看的津津有味。
电影是无声的,用小型电动机带动放映机放映,电石灯作光源,有配音演员坐在幕后,对着放大声音的话筒,对着剧本念台词,这个时候虽然留声机是有的,但是和电影画面很难搭配好。
这场电影的配音演员十分敬业,声情并茂。
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家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影院里正在换海报,极大的篇幅写着,午夜特惠场《怀中抱月》。
张美溪想要凑近了细看,黄四舅妈已经黑了脸,猛地拉住了她,带着小姐们匆忙离开了。
回到家里的张美溪默默叹了一口气,要是有百年后的度娘多好啊,可以度娘一下,啥叫怀中抱月。
又过了三两天,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消息都是:
《梅老板率"承华社"剧团140余人赴港演出归来》
《光明大戏院,梅老板开唱三国演义。》
《别宫、祭江、回荆州、甘露寺,梅老板的孙尚香千娇百媚。》
梅老板的事业正如日中天,比后世的超级巨星还火爆,狂热粉丝无数。
民国以前,大家听戏,一般都是听得折子戏,就是一出大戏里面的一节,相当于百年后的电视剧中的一集,可是梅老板是超级大碗啊,他在剧院唱戏,开始唱连戏,就和后来的电视连续剧联播一样。
张美溪此时手里有大笔的英镑,又想着还黄四舅母请看电影的人情,就大手一挥,让张家的听差在中华大戏院,定了一个月的连续大包厢,花费多少不论。
张家的听差立刻去打听,梅老板多火呀,根本订不到,但是大姑娘发话了,花费多少不论,只好就多花了几倍的价格,办妥了这项差事。
张美溪就请了舅母们和黄小姐们连续看了几日戏,后来她厌烦了,就不再去。可包厢不能闲着啊,黄家的老亲近邻们就开始沾光。
这一沾光,就坏事了,本来黄家交往的太太们,已经给张美溪的定义了:
黄家的表小姐,乡下土财主的女儿。
后来看过几场戏,太太们的定义就改了:
黄家的表小姐,土财主的女儿,家产百万,超级有钱,暴发户。
上海人精明,一开始都是找黄家舅母试探,被支吾了几次之后。那些贵太太们,就直接说出了要给表小姐提亲的话来。
张美溪隐约知道了这事,深刻的反思了一下,在山东乡下,自己还多次劝说张家人低调,怎么到了上海,就这样张狂起来。
于是只好亡羊补牢,向黄四舅妈提出了去乌镇乡下游玩,避过这阵风头。
然而逃避是没有用的,此时的张美溪还没有想到,三姑六婆贵太太们的八卦,只是极小的一场波澜罢了。
发现青霉素的山东先生,早已成为了欧洲科学圈里的新贵明星,收获了无数的高品质粉丝。
一篇普通的关于青霉素的论文发表后,马上有无数高质量的反馈论文发表出来,一时间,欧洲各国高端学术层的沙龙集会,开口不知山东先生,立刻就会招来一大片鄙视的白眼。
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世界正在慢慢走向融合,山东先生在欧洲出名了,人人都知道他是中国人。那么在他的故乡,中国大陆,他还能默默无闻,悠闲的低调的过小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