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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丫鬟刚来没多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看着这靠在门口的人,生得十二分的好看,便也是不由得柔和了一些语气,问道:“这位公子你这么在这里睡呢?可是睡了一夜?”
这称呼一下子从臭乞丐变成了公子。
“香荷,你在做什么?”里头传来芍药的一声训斥,她原本只是见着香荷守在门口,扒拉着大门手里握着扫帚,却一直没有开始干活,不由得阔步过来,看个究竟。
芍药一见这门口的人,便是不由得蹙眉,脱口喊了一声“姑爷你……”,便是立刻改口道:“林少爷你怎么来了?”
林观澜脸色有些发红,他昨夜在这门口已经等候了一夜了,原本管家是要和自己一起的,也被自己赶了回去,独自在这里等,他且就不信了,两人也算是夫妻一场,沈珂怎么会当真这么绝情,竟然一面都不肯见。
林观澜见出来的是芍药,眼神里有些些许的失落,不过能见到芍药也是好的,芍药是沈珂的身边人,她说话,沈珂多少是会听一些的。
“芍药,你出来。”林观澜还是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倒不是耍大少爷的脾气,实在是他被冻了一晚上,被这冷风吹了一晚上,浑身都在发抖,语气好不到哪里去。
芍药却反而是退后了几步,直白地道:“林少爷,我现在已经不是林家的丫鬟了,我家姑娘已经搬出来了。”
看看这称呼,居然都敢自称为“我”了,还说什么不是林家的丫鬟,还有,沈珂嫁了人了,怎么还能称呼为姑娘,居然连少夫人都不叫了,林观澜心里头原本就难受,现下被芍药这一连串的打击,堵得更是不舒坦了,见着芍药转头吩咐了一句,让这扫地的小丫鬟先回去,晚些再来扫,林观澜才是拉下脸面,好声好气地道:“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阿珂愿意见我了吗?”
“林少爷,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家姑娘最近不见人,谁都不见。”芍药直言道,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怎么会谁都不见呢?”林观澜不甘心,“我昨日守在这里,还看到城西成衣铺子的掌柜进来给你家姑娘量体裁衣来着,这不是见了?”
芍药顿了顿,还真是没想到,这姑爷竟然如此执着,昨日也在这里守了一夜,便是叉腰道:“快过年了,我家姑娘给自己做几件新衣裳,给老爷做几件新衣裳带回去,不行吗?”
林观澜的重点可不再是衣裳了,他上前一步,用质问一般的语气问道:“回去?阿珂当真要回江南?”
芍药抿抿嘴,一副自己说漏了嘴的样子,嘟囔了一句说:“过年是肯定要回的嘛。”说完便是回头往院子里走,摆明了是要再次将林观澜拒之门外的架势。
林观澜不服气,忙是上来拦她,急切地道:“阿珂当真要走?如今京中局势这么乱,她怎么走?她还是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虽然会一些功夫,可是若真打起来,兵荒马乱的,你能保护得好她吗?不,她应当是走不了的,慕向白不会让阿珂离开京城的,那就别走了,留下来多好,回林家吧,至少林家还有父亲,还有爷爷护着,真出事了,也是波及不到林家的。”
林观澜一股脑地只是想要让沈珂留下,说出来的话也不管是真是假,其实谁都知道,战乱的时候,谁还管你是什么身份,要是真打起来,皇帝都自身难保,更何况小小的一个尚书府?
芍药有些为难了,眼神只是一直瞟着前头阁楼上的窗户,嘴上不耐烦地道:“林少爷,这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是我家自家姑娘的事情,和你都无关吧,我家姑娘已经将和离的本子递上去了,只等着京兆尹盖章了,您再这样来叨扰,总是不合适的。”
“等着盖章便是没盖章了。”林观澜一下子就找到了重点,忙是道,“那现在阿珂还是我林家的媳妇,怎么能出来住?外头太危险了,你带我去找她,我要带她回去。”林观澜嘴上虽然说着让芍药带着自己去找沈珂,可是眼神已经开始飞快地在这院子里搜索起来。
前几天他也都等在这门口,只是没什么机会能进到院子里来,毕竟芍药虽然是女子,可是会些拳脚,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给赶出去了,可是这次,也不知道芍药是放水还是当真不想管他了,竟然让他进了院子里来,他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见着林观澜已经自己在院子里瞄来瞄去了,芍药急的直跳脚:“林少爷,你还是出去吧。”说完,却又是往阁楼的二层上一瞟。
林观澜顿了顿,定下眼神来继续看着芍药,芍药微微蹙眉,这厮平时看着不是很是聪明的吗?怎么就不懂自己的暗示呢?说罢,又是朝着阁楼上瞟了一眼。
林观澜突然领会了,拔腿就是朝着台阶上走,芍药装模作样地拉着林观澜的衣袖大喊:“林少爷,您别上去了,我家姑娘当真没有在阁楼上。”
这句话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林观澜飞快地上了楼,芍药则是紧紧地跟在后头。
映入眼帘的,先是二楼的一道犹如云纱的帘子,林观澜可以很清楚地透过帘子看到有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站在窗前,她虽然是背对着他,却足以让林观澜的心跳加速一百倍地跳动。
面对身后嘈杂的二人,沈珂似乎早有预料,她没有转过身,只是柔柔地吩咐了一句道:“芍药,你先下去,有事我会叫你的。”
芍药抬眼看了一眼林观澜,眼神充满了怜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对着林观澜点点头,仿佛是在给林观澜加油打气。
林观澜吞了吞口水,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沈珂说,可如今总算是见到了人,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要走近一些,可是突然又觉得眼前的沈珂变得如此的疏远和陌生,仿佛自己当真是一个外人,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外人。
可是一个月之前,她还是自己的枕边人,每日起来,他都可以吃到沈珂亲自准备的早饭,回来的时候亦有沈珂替他准备好的热水澡,她是那样的贤惠,那样的贴心,就连自己十分挑剔的母亲,也是对沈珂这个儿媳妇赞赏有加。
他曾想,这辈子就这样和沈珂过下去多好,那时候,和现在,简直是两种场景,林观澜觉得自己至今都没能接受。
“阿珂,和我回家吧。”林观澜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调,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吹了一夜的冷风吹得嗓子喑哑了,还是因为情之所至,让他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他说完,又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苍白无力,又是补上了一句:“母亲包了饺子。”
沈珂还是不为所动,林观澜上前一步,继续道:“你最喜欢的羊肉馅的。”
“你记错了,”沈珂这才是慢慢地转过头来,她眼神清冷,像是已经对着世上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一样,“我不爱吃羊肉馅的,是你爱吃,”说罢,沈珂微微低垂下头,“我吃,是因为你喜欢吃,而是你喜欢吃,却是因为魏鸳爱吃。”
一说到魏鸳这个名字,沈珂的语气便是忍不住稍微起了一些波澜,林观澜一愣,却也甚是敏捷地捕捉道沈珂这话里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你离开林家,不会是因为魏鸳吧。”
沈珂不说话,林观澜便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忙是解释道:“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是喜欢过她,可是她已经……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知道吗阿珂,现在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啊,我的妻子,是你啊,我父母亲的儿媳妇,爷爷的孙媳妇,只有你一个人啊,和魏鸳有什么关系?”
“罢了,我不想说了。”沈珂别过头,其实她根本不想和林观澜提起魏鸳,那日在后院听到丫鬟说话,她也未曾想要去责备或者追问林观澜,她以为自己能消化得了这件事,可是每次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难受。
其实道理她都是懂的,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当时从未想过和林观澜离开,直到前一阵,她替林观澜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东西。
“阿珂,”林观澜忍不住上前撩开帘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全家人都在等着你回去,爷爷想你想得连瓜子花生和烤鸭都吃不下了,母亲时常念起你,每次我一个人回去,没有将你带回去,她都会骂我,你别让我为难了。”
“是你别让我为难了吧。”沈珂突然很是反感林观澜用林家的长辈来压制自己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弄出来的似的,“我说过,我可以不管你的过去,你之前喜欢谁,护着谁,我都不管,只要不要她继续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就可以了,你说好,会将关于她的一切的东西都扔掉,可是为什么?你当着我的面一套,这般哄我,可实际上,却将魏鸳的所有东西锁在了书房的大书柜里,你给她画的画像,她的簪子,她的帕子,甚至她写废的一张稿子你都留着,若不是那日我替你整理书房,那柜门的锁坏了,东西全部掉了出来,我怕是要被你骗一辈子了,林观澜,你根本就没有忘记她,你娶我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相似罢了,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我?你自己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