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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就是圣寿节——太后今年其实根本没心情过这个寿辰,但显嘉帝私下劝她:“孩儿尽孝母后膝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万请母后容孩儿再孝顺您一回!”
一句话说的太后伤心之极,虽然允了照常庆贺,但这天露面的时候到底透露出强颜欢笑来。
众人不知内情,却也不奇怪:太后宠爱的小女儿代国长公主眼瞧着好日子已经不多了,太后能不难过吗?
不过圣寿节这天,太后固然特意把卫银练跟苏少菱这两个准姬家媳妇喊到跟前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做足了要给代国长公主撑腰的姿态,但最担忧的却还是长兴公主:“这才几日不见,长兴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长兴公主确实明显的消瘦了,神情也不复从前的飞扬,落寞中透露出凄楚。
这会被亲祖母问起,仪态虽然端庄,眼角到底微微泛红:“劳皇祖母过问,孙女儿之前不慎染了风寒,颇吃了些时候药,最近才好,却叫皇祖母担心了!”
太后私下已经听说了她跟简夷犹之间的事情,此刻自然是故意提起来的:“原来如此!哀家就想着么,哀家的长兴最是活泼爱笑爱闹的,今儿个怎么这样沉默?”
就叮嘱她好好调养,又吩咐左右,将皇帝孝敬自己的滋补之物收拾一份,等宴散之后,让长兴公主带回去吃,“别仗着年轻不懂事就不把身子当回事,等你到了哀家这年纪啊,就晓得这身体的重要了!”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简夷犹的不是,但大家看在眼里,都是心领神会,太后这是在委婉敲打简夷犹,以后须对妻子好点了。
接下来再无他话——傍晚宴散之后回府,宋宜笑问起弟弟拜师之事,简虚白伸指一刮她鼻尖,笑道:“为夫亲自出马,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贺楼修撰答应了?”宋宜笑喜道,“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方便,好叫云儿登门拜见?”
“小舅子今年才五岁,不是说明年才正式入学的吗?”简虚白道,“我跟贺楼说明年开春之后,再行拜师之礼——如今离过年也才两个月不到了,且让小舅子痛痛快快的玩一玩罢!”
不过这也只是简虚白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韦梦盈那边接到女儿的消息后,高兴之余,却立刻喊了儿子到跟前,苦口婆心道:“为娘好说歹说,你姐姐姐夫可算帮忙,将你引荐给今科的状元郎贺楼修撰了!你这位准恩师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非寻常进士可比,你能得他为师,乃是极大的福分!是以绝不可懈怠,听到没有?”
陆冠云这一年来老被亲娘耳提面命,之前的古灵精怪消退了不少,闻言有气无力的抄手道:“听到了!”
“从今儿起,描红每日再加十遍!”韦梦盈又道,“你那准恩师到这会还没见过你,肯收徒,无非是念着你姐姐姐夫的面子。只是他那样的身份,将来何愁没有天资卓绝的弟子请教?更不要讲他至今未婚,往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若不好好表现,凭什么叫他在你身上花费心思?”
——如此陆冠云的功课倒比之前更重了几分,只是因着燕国公府如今与衡山王府的联系究竟不多,宋宜笑夫妇却是毫不知情。
当然他们就算知道,最多帮忙劝上两句,韦梦盈打定主意要做严母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强行干涉人家亲娘教儿子。
这件事情了却之后没几日,魏王府——不,这会是襄王了,襄王府传来消息,襄王妃要生了!
当初襄王妃只比梁王妃晚一步传出孕讯,作为代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整个养胎期间都没吃过亏,生产时也顺利得很。
从发动到孩子落地,前前后后也才一个时辰不到,头胎这么顺利,也算是少见了。
只不过襄王妃未能一举得男,却生了个白嫩可爱的女孩儿。
如果储君之争还没结束,襄王夫妇跟代国长公主肯定会有点失望的。毕竟还有什么比后继有人更能鼓舞士气的呢?
但现在襄王已然落败,这时候诞生的是嫡长女而非嫡长子,对于整个襄王府来说倒是件好事了。
宫里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太后跟显嘉帝发下来的赏赐与之前梁王妃生子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因为襄王夫妇仅是得了个女儿而降低规格。
不但如此,数日后太后与显嘉帝闲聊之际,一时兴起,还让皇帝给这曾孙女儿起了名字,皇帝为表公平,连梁王嫡长子的名字一块起了:梁王夫妇的嫡长子随钟陵郡王,从“承”字辈,钟陵郡王的名讳是承璀,这堂弟则拟了“承瑰”二字。
而襄王大郡主的闺名是浅曼。
这事之后跟着就是皇帝的万寿节,皇帝如今只是在捱日子了,原不想折腾,却怕太后伤心,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照常办了。
万寿节后不到十日,便是苏少菱与姬紫浮的婚期。
这个原是上半年的时候就说好了的,那时候姬明非还没有定亲,而魏赵二王急于联盟,也就没按兄弟次序等他。
所以卫银练要出阁,却得等到明年了——究竟姬卫两家门楣搁那儿,这件亲事又是源自政治考量,自不可能草率。
不过她跟姬明非的婚事乃是皇帝亲自做的媒,与苏少菱之间准妯娌的关系也是板上钉钉,这会自己不需要预备过门之事,场面上却也要去苏家走一趟,为两人将来的相处打个好基础的。
毕竟瑞羽堂与扶风堂同为海内六阀之后,祖上渊源极深。
这天卫银练携了几件自己做的针线,登车前往冀国公府——途中经过燕国公府,她下意识的挑帘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下人推开朱门,似在迎客。
那客人坐着马车,看到门开了也没下来,却直接驱车直入,一望可知是女眷。
“那马车瞧着眼生,不像是帝都的,难道燕国公府有远客?”卫银练看在眼里,暗自诧异,“莫不是简夫人回娘家了?不过简夫人乃燕国公嫡亲姑母,她若回了帝都,必是燕国公夫妇前往拜见,怎么会是她来国公府呢?”她说的简夫人是指简平愉的原配嫡长女简离芝,自出阁后,随夫外放,已经几十年没回过帝都了。
之前简虚白与宋宜笑成亲,这位姑姑也只遣了长子纪望夕代为道贺,并非亲自前来。
所以卫银练虽然把燕国公府的远亲女眷拨拉了一遍,认为除了简离芝那一房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却也不相信是简离芝——马车逐渐远去,燕国公府已甩在身后,即将看不见了,她兀自沉吟:“奇怪,是谁呢?”
倒也难怪她猜不到。
因为前一日接了拜帖的宋宜笑也感到十分惊讶:顾韶的亲孙女紧赶慢赶的可算赶到帝都了,却只在祖父跟前侍奉了短短片刻,便主动提出要来拜访自己,这?
她揣测应该与裘秩音有点关系,不过这事儿不是已经有太子妃派人过来说过了吗?
这种情况下,顾桐叙再走这么一趟,倒仿佛不相信宋宜笑一样了。
宋宜笑满怀疑虑的迎了这位稀客到后堂落座,下人呈上茶水,主宾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阵后,宋宜笑到底身子沉重,不比平常,不愿意徒耗辰光,委婉询问对方来意:“听说顾小姐昨儿个才到,洪州与帝都千里迢迢,顾小姐这一路上想必没少辛苦?”
你才赶完路,难道不应该赶紧好好休憩,恢复状态,好在太后召见她娘家侄孙媳妇时,好好表现吗?这会来找我,有什么事就快点说罢!
顾桐叙听出她的催促,不禁莞尔一笑。
当年顾韶致仕,携眷还乡时,这女孩儿尚未出生。
而宋宜笑也没见过顾家其他女孩儿,所以对于顾桐叙是否担当得起顾韶那句“膝下诸孙女里最贤淑者”的夸耀,她也吃不准。
不过就这么看着,这位顾小姐着实不算差:肌肤白皙,容貌秀丽,相比同龄女孩儿素淡的装扮却不使人觉得寒酸或寂寥,只觉清雅出尘。
眉宇之间似浸透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温婉与水灵。
笑起来时,似春水摇柳,娇柔却不失天真烂漫:“在路上就听说宋夫人如今妊娠在身,原不敢贸然打扰的。只是祖父说,马上就要到腊月,宋夫人主持一府,接下来直到明年年初,只有一日比一日更忙,没有能够闲下来的。是以要拜访的话,只能趁早,故此冒昧前来,还请您海涵!”
宋宜笑忙道:“顾小姐这话太见外了——如您所见,我这会怀着身子不大好走动,闷在府里正觉得没意思呢,可巧您来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顾桐叙这才表示自己乃是奉祖父之命前来,专门认认门兼跟宋宜笑照个面的。
至于说顾韶为什么这么做,她也不大清楚。
不过宋宜笑心里倒是有了个底:“看来顾相对我还是不信任呐!”
否则何必让刚刚赶了上千里路的亲孙女,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拜山门?
还不是怕自己算计裘秩音的时候,把顾桐叙也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