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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虚白正琢磨着哄妻子的话,外间忽然传来丫鬟略带匆忙的脚步,紧接着锦熏叩门禀告:“公爷,夫人: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是崔妃娘娘没了!”
“是怎么没的?”夫妻两个闻言对望一眼——崔妃怎么没有的,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但场面上总要装一装,这会宋宜笑语带惊讶,道,“你进来给我说清楚些!”
锦熏推门而入,眼角瞥见主人们衣着都还整齐,却还是垂了头,恭敬道:“奴婢听来报信的人说,是病逝。”
“早些日子就听说崔妃娘娘病了,只是隔日皇舅就也病倒,到昨晚才醒,大家都惦记着宣明宫,西福宫那边又一直没传出什么消息来,都以为崔妃娘娘是小疾呢!”简虚白叹了口气,道,“想来是崔妃娘娘体恤上下,忍着没说,却不料……”
说到这里顿了顿,宋宜笑接口道:“世事难料——这事儿如今是怎么个章程,宫里可有说法?”
“道是太后娘娘说,陛下与太子殿下都才卧榻过,如今也还没好全。”锦熏道,“再闻噩耗,必定悲痛万分,这也一定不是崔妃娘娘想看到的,所以让礼部手脚快点,把崔妃娘娘的后事办掉,好让陛下与太子殿下节哀。”
又说,“太后娘娘懿旨,追封崔妃娘娘为贵妃。”
宋宜笑了然的点头:崔妃意图弑君且付诸了行动,单凭这点,抄家灭族都是应该的,实在是为了太子,才按照寻常病逝妃子办理。不过无论皇帝还是太后,对崔妃的厌恶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下,皇室自不会为她的丧礼操太多心,所谓怕皇帝跟太子太悲伤了,无非是为了早点埋掉眼不见为净罢了。
“找两身素净些的衣物出来。”宋宜笑看了看天色,道,“估计太子妃娘娘已经动身了,我就直接去西福宫吧!”
本朝沿袭了前雍的制度,只有太后、皇后去世,才能享受如大典时一样的五品以上内外命妇哭灵吊唁的待遇,妃嫔的丧礼,都只有家里人以及亲戚故旧才会到场。
简虚白夫妇与崔妃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但因为太子的缘故,宋宜笑也该往西福宫去吊唁慰问一番。
片刻后两人收拾好了,一块乘车到了宫门前,简虚白将妻子送到分隔前朝后宫的宫门处,宋宜笑方在宫人的指引下前往西福宫。
算算时间她是接了消息没磨蹭就出发的,但抵达西福宫时,却已经有好些外命妇先到了。
她随着前后脚抵达的几人一块去正殿的灵堂上致奠毕,回到偏殿奉茶,正好看到谢依人先在了,正朝自己招手,忙过去坐下,诧异道:“你来得这样早!我以为我算是先到了的呢!”
“你双身子走得慢吧?”谢依人取笑了一句,许是想到眼下正在吊唁,忙敛了笑色,低声道,“从昨儿个晚上陛下醒来到现在,就算是持中不言的人家,谁又不是惴惴难安?正愁没法打探宫里消息呢,听说贵妃娘娘没了,能沾边的这会可不都来了?”
说到这里声音更低,“简表弟这些日子都在宫里,听说今早回府里去了?可说什么?”
“他才回去,袁侯爷跟徐表哥他们不是跟着就到了?”宋宜笑半是埋怨半是解释的说道,“衣服都来不及换一件就又去了前院,徐表哥他们才走,他才去沐浴更衣用了午饭呢,就接到消息说贵妃娘娘去了——就算知道什么,又哪儿来得及跟我说?我也是一头雾水,贵妃娘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谢依人忙代丈夫赔了声罪,拿帕子半掩了嘴小声道:“我先到一会儿,倒听了几耳朵关于这事儿的议论:好像说崔妃前两日就不行了,只是惦记着太子殿下,这不,昨儿个晚上陛下可算醒了,崔妃想着太子殿下素来得陛下宠爱,总算放了心,那口气一松啊,这不,当晚都没能熬过去!”
她显然很相信这个说辞,“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儿,陛下才醒,贵妃娘娘就去了?”
宋宜笑心头好笑,嘴上则赞同道:“你说的极是,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只是陛下醒来之后到现在,似乎都没提过这储位的事儿?”谢依人忧虑道,“如今里里外外都说是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夜以继日的照料,再加上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才醒的——而这段时间,太子却也在东宫卧榻,昨儿个早上才头次入宫探望,也不知道陛下晓得之后,会不会对太子失望?”
她这种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在病中时总是格外脆弱些的,天子也不例外,昏迷数日醒来后看到结发之妻为自己操劳忙碌的模样,哪能不深受感动?
尤其本朝帝后关系本就不坏。
显嘉帝这么不感动,没准就爱屋及乌,觉得赵王果敢英挺,还是正宫嫡子,做储君比现在的太子合适呢?
“应该不会吧!”宋宜笑尽管知道内情,却也不敢贸然告诉谢依人,只含糊道,“你想太子殿下也不是存心不去宣明宫侍疾的,说到底也是太子殿下遭人谋害,实在起不了身!陛下素来体恤太子殿下,听说经过之后只有更疼太子殿下不是?”
谢依人正要说话,不远处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两人忙看了过去,且问左右:“怎么回事?”
左右挤进去打听了片刻,回来禀告:“梁王妃在守灵时晕了过去,方才是司空家的人接到消息后不及与正交谈的几位夫人道别就赶了过去,那几位夫人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想追上去问个明白,这才拥挤了一会。”
“梁王妃?”谢依人对司空衣菡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哪怕此刻提起来也下意识的蹙了下眉,“据说她身体向来不错,哪怕怀着身子,这才跪了多久,竟然会晕倒——唉!想来是悲痛太过的缘故了!”
宋宜笑抿唇不语,心想那可未必,要没司空家出手,梁王妃那一胎能不能怀到现在都是个问题呢,这会是真晕还是假晕都不好说。
毕竟崔贵妃是梁王妃的亲婆婆,她去了,梁王妃又不是即将临盆,怎么可能不来守灵?只是她这一胎之前被动过手脚,如果跪久了没准会受到影响,对于梁王妃跟司空家来说,一个死掉的崔贵妃当然没有子嗣重要了,索性跪上一会装晕,再去休息,如此也不至于被人议论不孝。
不过梁王妃身孕期间被近身侍者算计的事儿,没有怎么流传出去,是以谢依人还以为梁王妃是感念婆婆生前对自己的照拂,情绪过于激动才晕倒的——她是正统大家闺秀出身,这么想着倒对梁王妃有所改观:觉得梁王妃千不好万不好,倒还算念恩,这么着,她老是坑司空家,估计是司空家早先待她实在不好?
但照谢依人的想法,嫡亲长辈纵有不对,也不是做晚辈的不孝的理由,所以改观归改观,却仍旧没什么跟梁王妃亲近的打算,只吩咐左右替自己记着:“回府后送些东西去梁王府。”
这会来吊唁崔贵妃的,多多少少同崔贵妃母子都有些关系,当场听说了梁王妃晕倒的事情,回头总是要有所表示的。
这天的西福宫除了这么件小小的风波外,也没其他什么事了,大家坐了会之后,见打听不到什么新消息了,也就纷纷散去。
次日崔贵妃的灵柩就出了宫——本来按照她的品级,后事断不可能这么草率的,无奈显嘉帝尽管醒了,但据说精神依然欠佳,天子的健康仍旧未到乐观之时,这时候宫里还要大办丧事,既晦气,也怕冲撞了御体。
所以太后做主,一切从速从简。
按照这时候亲爹比亲娘重要的看法,太子跟梁王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太子——他亲娘做的那些事情,能落现在这结局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他哪里还敢质疑亲娘丧礼的规格?
就这样,前后不到三天,曾经热闹繁华的西福宫便空了下来。
不过无论前朝后宫,这会也没什么人去关注新逝的崔贵妃,包括她的娘家崔家在内,所有人眼下最关心的还是:皇帝醒了,从建陵血案到眼下,这段时间的朝堂风云,岂能瞒得过?
而皇帝知道之后,会是怎么个态度?
重点是,皇帝到底打算不打算易储?
易储的话,到底易谁?
不易储的话,争储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总之朝堂上下几乎都在坐立难安!
偏偏显嘉帝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恢复,还是有什么想法,崔妃下葬之后转眼过了三四天,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但皇帝的沉默并不能让人放心,反而愈加叫人不安。
甚至连打着“探望四嫂”旗号到燕国公府做客的聂舞樱,都转弯抹角的打探起皇帝的心思:“我听人说陛下已经好了,是不是不久后就能视事了?”
“你是想问赵王殿下吧?”宋宜笑对这小姑子的心思了如指掌,这会见没闲人在场,就不讳言的说了出来,“只是我也没有消息呢,想帮你也帮不了。”
聂舞樱面上一红,偷眼看嫂子似乎没有动气的意思,才壮着胆子问:“四哥不是每日进宫去看望陛下的吗?”
“这种事情,陛下不主动提起,谁敢多嘴?”宋宜笑耐心解释,“尤其谁都知道你四哥是太子的人,他要去问陛下啊,陛下没准以为是太子沉不住气了呢!”
见聂舞樱一脸失望,她沉吟了下,道,“不过听说陛下明儿个会召代国姨母入宫,兴许,代国姨母面圣之后,陛下也就会发话了!”
——她猜对了。
不过,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