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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内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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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虚白是太子的人,这点暖美人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暖美人那么一说,简虚白就心领神会的问她:“你想怎么样?”

    ——毕竟崔妃意图谋害显嘉帝这种事情一旦传了出去,显嘉帝都保不住太子的储位,但凡希望太子登基的人,既知道这样的消息,那肯定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灭口;第二,收买。

    当时的地点是皇帝的寝殿外,时间是皇帝正与太子在里面说话,就算寝殿外瞧着没人,简虚白也不可能对暖美人做什么。何况他虽然对暖美人没什么暧昧之情,到底也算故人,只要暖美人开出的条件可以谈,他还是比较倾向于收买的。

    但暖美人听了这话后,不知怎的忽然就落下泪来,啜泣道:“我不敢弑君,所以从西福宫回来后,一直躲着崔妃娘娘的人!但崔妃娘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我?这两天我简直快疯了——方才听到陛下醒来,我怕崔妃娘娘会杀了我灭口,是以赶紧赶过来,还好宫门前的内侍没有为难,直接让我进来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分明的惧意,“可现在太子殿下在里面,我如果去别的地方,万一落在崔妃娘娘的人手里……”

    看着简虚白俊秀却平静的面容,暖美人怯生生的说出自己的要求,“你能进去替我通禀一声,或者让我也在这儿等着么?”

    “你要是现在进去禀告了这件事情,才会死得更快!”简虚白听到这儿,哪还不知道暖美人其实不是要挟,而是求助?

    他心里叹了口气,转了几个念头,到底决定搭把手,低声道,“皇舅这大半年来一直在装病,至于装病的原因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崔妃的弑君乃皇舅刻意误导甚至是引导,图的就是保证太子登基之后,不会因生母之故刻意对付代国姨母!”

    见暖美人花容失色,他急速思索了下,摘下赤金冠上插着的玉簪,取出解毒丸给她,“你既然曾去过西福宫,不管是否答应崔妃的要求,皇舅迟早都会接到禀告,抵赖是不可能的,惟今之计,不如自首。”

    简虚白说的自首,当然不可能是等太子走了之后,私下给显嘉帝坦白——那样暖美人同样会死得很快。

    毕竟显嘉帝要保太子的储位,必须把崔妃弑君这件事情彻底封存起来。

    也就是说,暖美人这样的知情人肯定在灭口之列!

    纪粟听到这儿,不禁插话道:“但公爷的安排,也没瞒住崔妃逼迫暖美人弑君的事儿啊!”

    “你方才不是还说,即使太子不因崔妃之死怨恨皇舅,却可能迁怒代国姨母吗?”简虚白哂道,“你所担心的,皇舅岂能想不到?但这个话皇舅却不好问,毕竟太子只是性情宽厚,可不是傻子,皇舅要是问出来,太子就算现在不怀疑,以后磨砺多了,不定哪天就想起来呢?”

    他微微眯眼,“而暖美人,就是现成一个试探太子的人选!”

    ——暖美人当着太子的面奉与显嘉帝的药,直接导致了崔妃之死;但那碗药显嘉帝喝了一口的,若非暖美人“放了一颗得自乌桓国主赏赐的解毒丸”,皇帝会怎么样,谁也吃不准!

    如此,对于太子来说,暖美人既有救驾之功,又是自己的间接杀母仇人!

    太子对于这位庶母的处置意见,等若也是他将来对代国长公主一家的态度:代国长公主对于太子而言,既是显嘉帝宠爱纵容的胞妹,又是多年来一直孜孜不倦欺凌崔妃、敌视自己的姑母。

    “如果太子殿下要求也处置了暖美人,也还罢了;若太子殿下要求从宽发落暖美人,固然陛下会为代国长公主一家感到放心,但难道真的会这样饶过暖美人吗?”纪粟寻思了一回,委婉的表达自己的不解,“到底陛下也是希望太子殿下承位的!”

    而暖美人知晓的事情,一旦泄露,对太子必定是致命打击!

    尤其,“暖美人之前一直都投靠在皇后娘娘麾下!”

    “皇舅母若是真心维护暖美人,崔妃何以能把她召去西福宫?”简虚白摇头道,“我虽然没仔细问她那晚做什么要去西福宫,但凭这点已经可以确认,暖美人对皇舅母算不上忠心。所以只要让她脱离皇舅母的辖制,她也犯不着为了皇舅母冒险。”

    又说,“何况暖美人虽然知道崔妃的图谋,但她有证据么?既无证据,如你所言她明面上还是皇舅母的人,她说崔妃意图谋害皇舅,你觉得有几个人会信?何况崔妃动手的时间,是皇舅醒来之后,谁都知道皇舅最疼爱太子,皇舅醒了对太子只有好处——于情于理,崔妃也不可能在这眼节骨上谋害皇舅!”

    纪粟沉吟道:“奴婢明白了:暖美人势单力薄,知道了某些秘密,其实也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是她若帮不上忙的话,陛下为策万全,不介意将她灭口!但经过公爷这么一指点,暖美人却能够替陛下试探太子……如此,陛下反倒会留下她了!”

    他说到这里又问,“只是公爷觉得,太子会饶了暖美人?”

    “当然会。”简虚白不以为然道,“因为我天亮之后就会去提醒太子,暖美人虽然只是太子的庶母,但她顶着太子生母的压力不肯弑君,还间接‘救’了皇舅一回,纵然有过却也有功。太子既然为一心一意图谋弑君的生母都求过情,轮到这个庶母若巴不得她去死,又或者不闻不问,未免显得太子只重生母疏忽生父,如此岂不要伤了皇舅的心?太子怎么忍心伤了皇舅的心呢?”

    纪粟忽然变了脸色:“公爷说到这里,奴婢想到一点:崔妃娘娘意图谋害陛下的事儿,您今儿个也晓得了,且陛下与太子殿下都知道您晓得了,这可未必是好事!恕奴婢说句诛心之语:太子这会需要公爷襄助,且有陛下护着,心性淳厚,哪怕晓得公爷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也未必会对公爷怎么样!可是将来……”

    将来太子登了基,当了家,做了主,人总是会变的,到时候再想起来简虚白知道自己这么大的秘密,能痛快能放心么?!

    九五至尊不痛快不放心了,简虚白的下场会如何,可想而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暖美人在寝殿外与我说话的内容兴许可以瞒过暗中禁卫之耳,但她奉了汤药入内,荀应跟脚追进去打翻药碗,又是请太医又是追查刺客……”简虚白哂道,“那会我可就在寝殿外,看到这么多事情能不帮忙不问一声么?如此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那暖美人当真是蛇蝎心肠!”纪粟原本对暖美人印象不坏,虽然不赞成简虚白跟她有什么瓜葛,但那也是怕简虚白因此被议论,坏了前途名声,毕竟内侍也是男子,对于倾国美人,总难免有几分欣赏怜惜的心态,可这会却恨不得乌桓的飞暖公主早早死了,没有进这大睿后宫才好,“要不是她在陛下的寝殿外跟公爷说了那要命的秘密,又怎会害公爷至此?!”

    “她可不知道皇舅的安排!”简虚白目光闪了闪,淡声道,“我猜她之所以跟我说那句话,求助只是个幌子,毕竟宣明宫又不是我的,她作为皇舅的宫嫔,想在寝殿外候命,只有我避嫌走开的份,难道我还能赶她走?恐怕是担心太子若失势,我跟着落不到个好下场,不忍之下,想看看我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呢?就算没有,也是事先给我提个醒。”

    才进宣明宫侍疾那回被暖美人在庭院里拦住时,他就察觉到对方至今对自己有着异样的情愫。

    虽然他不打算回应,而且认为这样的心态很危险也不理智,但暖美人方才的坦白,终究是一番好意,简虚白不想把这份好意欠下来——他可是知道自己妻子宋宜笑的性.子的,嘴上说得比谁都大方,成天口口声声“后院里妹妹们多了也热闹”,但他要当真对其他女子起了心思,哪怕不弄回府里,估计宋宜笑就能弄死他!

    柳氏、崔见怜、金氏……这些前车之辙,简虚白半点都不想步后尘好不好?

    所以暖美人的人情,能还早点还,如此以后也好各走各路。

    说到此处瞥一眼屋角铜漏,道,“你先去睡一会,等天亮之后把咱们的东西收拾下——昨儿个太子妃在皇舅母面前替我说了话,着我今儿个出宫回府的,据说太子妃出宫时会把这个消息带给府里,咱们尽量早点回去,免得府里等急了!”

    纪粟愕然道:“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明儿个咱们还能回去?”

    “有什么不好回去的?”简虚白轻描淡写道,“皇舅醒了,亲自坐镇宣明宫,还能起什么风浪?至于说发生的这些事情,横竖也不会外传,那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会曝露出去的也就是崔妃病逝,可她又不是我正经舅母,同我有什么关系?回府之后照着规矩预备着也就是了,难为还要我去西福宫陪太子守灵不成?!”

    ——其实他之前帮暖美人,也是想借暖美人之手,送崔妃早下黄泉!

    毕竟小崔氏的事情,崔妃虽然信誓旦旦说揭过了,可这位娘娘早年撺掇过显嘉帝防备代国长公主;今年被揭发朝代国长公主身侧安插人手,足见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太后担心崔妃变成崔太后之后会饶不了自己的宝贝小女儿,简虚白何尝不担心崔妃往后针对自己的妻子宋宜笑?

    所以确认显嘉帝今晚就会处置掉崔妃后,简虚白也放下了一件心事,琢磨着回府之后,如何与妻子邀功?

    次日早上,果然风平浪静。

    简虚白起身之后收拾好了,先去太子那边把给暖美人留生路的进谏说了,太子虽然还沉浸在生母逝世的悲痛中,但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原也没有欲置暖美人于死地的心思,闻言叹了口气,道:“阿虚你说的很对,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情,其实最难受的还是父皇!母妃虽然不是父皇的结发之妻,到底也跟了父皇这么多年,深沐圣恩,竟然……”

    太子说到这儿,难过的噎住了,简虚白忙给他沏了盏茶——太子接过润喉后,又定了定神,方无精打采道,“我待会就去给暖美人求情,顺便向父皇请罪!昨晚我实在太伤父皇的心了!”

    简虚白巴不得崔妃早点死,这会目的达到,也没心情宽慰太子的丧母之痛,敷衍了几句,就借口想出宫回府告退:“太子妃昨儿个建议我回府,且已帮我向府里打过招呼了,今儿若不回去恐怕家里担心。再者,虽然府里最近送来的消息都说一切平安,但太子妃娘娘忽然说这话,兴许得到了什么不方便直接跟我讲的消息?殿下也晓得,我夫人正怀着身孕,偌大国公府又没其他人在,难免叫人不放心!”

    太子是知道他为什么进宫侍疾的,闻言露出愧色,道:“都是我累了你,也是惜素胡闹——如今大家都忙,弟妹身上也不方便,等侄子落地后,我们夫妇再摆酒给你们赔罪!”

    “殿下说的哪里话?”简虚白跟他客套了几句,告退出东暖阁,去显嘉帝的寝殿——不出意外被拦在外面,荀应解释:“陛下尚未痊愈,如今还在沉睡。”

    显嘉帝躺了好些天,昨儿个晚上醒来后原本很有精神,无奈崔妃弑君之事一出,皇帝一操心,却又要睡了。

    这一点简虚白昨晚算了下时辰就知道,是以关心了几句,就说了要出宫的事情,荀应表示理解——反正简虚白目前也不是非留下来不可,从皇太后到皇帝到皇后到太子,都对他素来宽容维护,荀应未得命令,自不会跟她作对,只道:“不过陛下这会不好打扰。”

    “那我去与皇舅母说声!”简虚白与他道别后,去找到苏皇后,苏皇后这会烦着呢,也没心思跟他多说,直接点了头:“带些滋补的药材回去,那孩子这些日子一直独自在府里,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讲了几句关心外甥媳妇的话,也就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