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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王虽然做了二十来年的“鹌鹑王爷”,到底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显嘉帝唯一在世的亲弟弟。之前又才奉了显嘉帝之命,彻查太子侧妃之事——如今身故,还是自.尽,可想而知会在朝野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简虚白现在哪里还有空去找简离邈?
他直接下车,让侍卫空了一匹马出来赶赴东宫!
宋宜笑一路催促马车快行,匆匆回到燕国公府,巧沁跟锦熏迎上来要禀告次日生辰宴的预备情况,还没开口却听她急急吩咐:“帖子发出去了不曾?没发的不要发了,发出去的立刻遣人去告罪——伊王舅身故,这宴摆不了了!”
巧沁跟锦熏惊道:“伊王殿下没了?!”
“去把素净些的衣裙找出来!”宋宜笑这会没心情回答她们的话,只摆了摆手,“可能过会就要去伊王府吊唁!”
果然没多久之后,晋国长公主就派人来通知:“伊王殿下逝世,长公主殿下将在半个时辰后前往吊唁,请夫人速速预备!”
这时候简虚白却还没回来,宋宜笑权衡之下还是决定派人去催一催,毕竟眼下伊王的死已经跟太子一系扯上关系了,假如吊唁上再失礼的话,哪怕日后证明太子无辜,太子一系也要落个不尊重长辈的印象!
谁知下人派出去后没多久,果然把简虚白催了回来,只是简虚白回来时脸色铁青,瞧着竟是被气得不轻!
宋宜笑还是头次看到丈夫这么震怒的样子,一边拿过素袍服侍他更换,一边关切问:“可是外头又传了什么不好的话?”
“梁王妃去东宫闹了!”简虚白自己系着衣带,面无表情道,“司空家竟有这样的女儿,简直荒谬!!!”
“梁王妃?”宋宜笑怔了怔,心头忽然浮起不好的预感,“她去东宫闹?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打哪听来的谣言,怀疑太子会把梁王推出去做替罪羊!”简虚白恨声道,“所以披头散发跑到东宫门前长跪不起,说愿意代梁王顶罪,只求太子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饶过梁王——”
他怒极反笑,“她只当她那点落井下石的心思没人看得出来?!”
梁王妃司空衣菡由于嫡姐司空衣萝之死,对太子的岳家卫家,还有东宫,都怀着怨怼的事情,在跟宗室有关的贵胄里头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一来皇太后已经答应给真阳大长公主一个面子,让司空家出一位王妃;二来司空衣菡到底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梁王跟太子的生母崔贵妃又还在,大家都觉得,这不懂事的女孩儿过门之后吃多了苦头,自然也会明理了。
实际上梁王大婚以来,这位梁王妃的景况也正如众人预料的那样,不怎么好。
可谁能想到,她不但没有在婆婆挑剔、丈夫冷淡的处境里渐识大体,反而觑着关键时刻竟来了这么一手,给了太子一系狠狠一击?!
“她简直疯了!!!”宋宜笑才转身去给丈夫取束发的素冠,闻言差点把那顶白玉冠摔到地上,惊怒交加的低喝道,“她自己不想活也还罢了,这是要拖着司空家也陪葬么?!”
就算接下来太子失败,可皇太后、显嘉帝、崔贵妃还在哪!他们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王妃如此挑拨皇家的手足之情?!
宋宜笑定了定神才把白玉冠交给丈夫自己戴,问,“那现在呢?她还跪在东宫门外?”
“当时梁王也在东宫,闻讯赶出去,当众给了她一脚——这会抬进东宫诊治去了!”简虚白脸色阴郁道,“但她嚷的那番话已经被路过的一些人听到,这消息是封不住了!”
要命的是,“崔贵妃如今还在禁足,皇舅母作为嫡母,肯定会亲自过问此事!这司空氏既然丧心病狂到公然污蔑太子的地步,若见了皇舅母,你说她会怎么说?!”
宋宜笑试图安慰他:“宫里还有太后!”
“我就怕皇外祖母被气出事儿来!”简虚白却长叹一声,“司空家与梁王的婚事,虽然出自真阳大长公主之请,却是皇外祖母首肯的!”
——太子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太后跟显嘉帝,现在显嘉帝卧榻休养,假如太后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魏、赵两王的支持者,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夫妻两个这会再操心也没用,总得先去伊王府走一遭。
他们匆忙赶到晋国长公主府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这时候距离长公主派人去燕国公府通知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所以两人才进门,长公主就起了身:“走吧!”
见状,原本打算说话的长兴公主识趣的住了嘴。
只是去登车的路上,她还是挤到宋宜笑身畔,轻笑着道:“四弟妹你这脸色怎么回事?可是生病了么?好好儿的这小脸这样难看,瞧着真叫人心疼呵!”
“伊王舅过世,做晚辈的哪能不悲痛?”宋宜笑淡淡瞥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毕竟我可不像三嫂您这么心宽,既是亲叔叔又是亲舅舅的长辈没了,非但不伤心,还笑得这么春暖花开——不知道的,哪晓得您这是要去道恼,只道您是去哪里道喜呢!”
长兴公主这回却没被她激怒,反而轻笑一声,道:“可怜伊王舅一生忠厚,临了却落个被亲侄子生生逼死的下场!伊王府就算再老实,这回怕也忍无可忍了吧?待会到了那边,舅母跟表哥表嫂们但有什么过激的话语举动,四弟妹你可得多包涵点——可记得端好了你那大度懂事的架子呀!”
说着嘴角一弯,加快脚步,施施然的走了开去。
“夫人?”紧跟着她的锦熏担心的欲言又止。
“怕什么?”宋宜笑冷冷扫了眼长兴公主的背影,沉声道,“我难道是一个人上门去的?!”
这种前朝之事,别说眼下还没证据,就是有证据,素来护短的晋国长公主,也断然不可能看着儿媳妇在自己眼皮底下受辱!
长兴公主那么说,不过是想吓唬得她自乱阵脚罢了。宋宜笑怎么会上这个当?
半晌后他们到了地方——这二十年来都门庭冷清的伊王府,今日却热闹得跟市集似的,差不多满朝文武都到了。
毕竟伊王到底是御弟,他薨世,宗亲官员照规矩也要来送一送;何况他死得突然又流言纷纷,不管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是保持消息灵通,上上下下总要走这么一遭的。
晋国长公主身份特殊,所以即使是眼下这种人声鼎沸的场面,看到她带着膝下子女来了,人群里依然忙不迭的让出道来。
“皇姐!”一行人去灵堂致奠后,寿春伯等男子前往花厅奉茶,顺便跟已经在那里的宗亲朝臣交流一二,女眷则被伊王妃亲自迎到后堂,尚未落座,王妃已经落下泪来,“我心里好苦!”
晋国长公主素来不问朝堂之事,闻言虽然神情黯然,却也只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弟妹节哀!”
“怎么说也是结发夫妻!”伊王妃显然不怎么听得进去这话,只凄然拭泪,道,“虽然说好些年前他就不怎么去我房里了,可每个月总也能见那么几次——这会没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我这心里也空荡荡的,往后不过是个未亡人罢了!”
她这番话平平实实,甚至透出些许备受冷落的卑微来,却叫人听得心里没来由的发酸。
宋宜笑虽然确认太子绝对不会蠢到派胞弟出马逼死亲叔叔,此刻也不禁对这位舅母起了些许同情之意。
晋国长公主的脸色越发怅然,她捏紧了帕子,半晌才低低道:“何必这样呢?你还有儿女的。就算为了他们,你也不能撒手不管这上上下下呵!”
伊王妃哑着嗓子道:“儿女到底不是丈夫!”
这话似乎触动了晋国长公主的某种心绪,宋宜笑看到婆婆分明的一僵,随即连目光都黯淡下来,久久不语。
而伊王妃显然伤心得狠了,竟到此刻都没想起来叫人奉茶,只呆坐在那儿,默默流泪。
接下来许久,长公主跟伊王妃都没说话。
死寂中,晚辈们皆不敢作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有人禀告说代国长公主一家到了,才打破了这种古怪的僵持。
伊王妃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素帕,擦了擦脸,低声道:“皇妹来了,我去迎一迎……皇姐要再坐会么?”
“不了。”长公主神情郁郁的起身,“你今儿忙,我不打扰,改日我再来看你!”
“皇姐慢走。”伊王妃闻言也不挽留,稍稍整理了下鬓发,随之起身——主客都还没举步,外间忽然又传来一阵喧嚷,中间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尖叫“放开我”、“我要见长公主殿下”。
晋国长公主听到,不禁皱眉:“是谁?”
伊王妃面无表情道:“好像是王爷的宠妾彩络。”
“她不在灵堂守着跑这里来做什么?!”长公主不悦,“伊王才去,弟妹你再伤心,这府里总不能连规矩都没有了?!”
伊王妃正要回答,忽听那彩络高亢道:“殿下!殿下!妾有要紧事跟您禀告——王爷他根本不是自.尽,是被王妃……啊!”
最后一下惨呼,似是受到了重击——也让堂上除了伊王妃外众人皆变了脸色!
“弟妹?!”晋国长公主虽然不问朝堂之事,但若是后宅阴私,她这大姑子却也不想让自己亲弟弟含冤而死!
当下神情一厉,沉声道,“那侍妾是怎么回事?!”
但伊王妃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淡淡道:“我这就叫人带她进来对质。”
宋宜笑偶尔抬头,正看见这位舅母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