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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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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漱霞等人哪肯让伊王接手这差使?

    但显嘉帝可也不是好惹的!

    闻言顿时拍案大怒:“春耕在即!北疆方宁!多少朝廷大事,积压了一个年关等着商议!结果开朝你们就要求废太子,对于这些关系社稷民生之事只字不提,却口口声声‘为社稷计’!朕忍了!”

    “你们跟着要求彻查太子!朕也允了!”

    “如今朕指了太子的亲叔父出马,你们还不满意!”

    甜白瓷绘万里河山、描金沿的御制茶碗,伴随着显嘉帝的咆哮,被狠狠砸到底下的殿砖上,“索性你们来决定谁做太子!”

    “谁来坐在朕这个位置上!”

    “好不好?!”

    “臣不敢!”毕竟是坐镇朝堂二十年的帝王,哪怕有恃无恐的裘漱霞,见他动了真怒,也赶紧跪倒请罪,“臣惶恐!”

    “既知惶恐,还罗嗦个什么?!”显嘉帝目光一一扫过跪伏满地的群臣,包括太子,蓦然起身,一脚踹翻御案,拂袖就走,“还不快去办!!!”

    ……一直到御驾彻底扬长而去,才敢慢慢起身的文武百官彼此对望片刻,方醒悟过来显嘉帝这是铁了心给太子拉偏架,通过震怒而去,硬把差使推给伊王了!

    “无妨!”看出同党眼中的忧虑,裘漱霞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依然镇定,他沉沉的望了眼太子那边,轻哼道,“陛下虽然属意伊王彻查此事,但伊王他……有胆子趟这混水么?”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低头思索。

    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太子一系,此刻却陷入一种难言的沉默里。

    “父皇既然将此事交与皇叔,咱们只管等着皇叔彻查之后,还大家一个清白就好!”良久,太子才在简虚白频频使来的眼色里定了定神,温文尔雅的鼓励众人,“柳振溪早已投靠裘漱霞,如今当众自首,显然是被赵王一系作为死士派遣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我等怎可因一外人区区数言,自乱阵脚?”

    ——其实柳振溪刚才那番话,证明崔见怜谋害宋宜笑事小,揭露金素客膝下子嗣、卢以诚之妻黄氏也有份,才是致命之处!

    前者让太子手里关于金素客的把柄变得可有可无——本来金素客就是因为一群不肖子孙,才允诺投靠太子的。眼下这件事情却被抖了出来,接下来除非太子完美解决此事,不然他还会不会继续跟着太子走,可就不好说了!

    而这位六部之首的份量,在朝在野的影响力,对于太子、魏王、赵王这三方来说都是非常需要的。

    他若因此退出太子阵营,对于东宫来说,无论是士气上还是实力上,甚至包括名望上,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相比之下,后者更加歹毒!

    因为就连太子的嫡亲表弟简虚白,都认为黄氏是太子妃的人!

    而如今崔见怜之事的结局,是崔见怜身败名裂,随二子一道魂归黄泉!

    如果不算前朝的话,整个经过,收获最大的,不是存心报复的宋宜笑,而是一派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不但铲除了一个强力的情敌,连备受长辈们关注的双生子,也一个都没活下来!

    这种情况下,黄氏竟与崔见怜之前的动作有了牵扯,哪怕贵妃、崔家、太子这些人为了大局不计较,心里能不怀疑,其实黄氏是受了太子妃之命,故意接近崔见怜,引诱撺掇她犯下大错,免得危及太子妃母子的地位?

    太子妃是显嘉帝亲自为太子挑选的正妻,其父其兄都是显嘉帝信重的臣子,也是太子最得力最忠诚的助力——但他们的忠诚肯定建立在太子妃母子地位稳固的基础上!

    如今柳振溪把黄氏的所作所为揭露出来,等于在太子夫妇之间插了一根难以挥去的刺,这样卫家能不担心他日太子追究此事吗?毕竟崔见怜是崔贵妃的亲侄女,血脉的关系,不是一时失望透顶就可以彻底遗忘决裂的!

    卫家既然心有忧惧,接下来还会不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东宫,可不好说了!

    连太子岳家都态度摇摆的话,其他太子一系的人又会怎么想?

    也就是说,赵王一派只是抛出一个柳振溪,便让太子一系陷入内忧外患的处境!

    所以太子先暗示众人,显嘉帝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有九五至尊的支持,可见自己地位依然稳固;继而提醒大家千万别中计!

    “只是话是那么说,大家心里岂能没个数?这芥蒂多多少少总要存下来了!”简虚白回府后,私下里对妻子道,“其实太子还是未经阵仗,在朝堂上被裘漱霞那边压住气势之后,就有点反应不过来——柳振溪才出来时,他就应该设法喝止,不让他讲下去的!”

    毕竟,“那种情况下,柳振溪奉裘漱霞之命出列请罪,还能有什么好事?咱们这边根本没料到赵王一系如此果断,且能说服他做弃子,是以毫无准备,那么即使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但阻挠总是没错的!”

    宋宜笑诧异道:“你既然想到这些,太子没出来,你怎么不出列?”

    “这真是一门不到一门黑了!”简虚白闻言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被她徉怒着打开了手,才道,“你在衡山王府时,明明论才论貌都在他们家四郡主、六小姐之上,但王府但有客人到,你会刻意去展示这一点么?”

    “当然不会!”宋宜笑脱口而出,随即恍然,“你是怕抢了太子的风头?”

    简虚白颔首道:“皇舅的态度摆在那里,我不出这个头,太子也不会陷入绝境,又何必多事?毕竟这天下将来是要交给太子的,若叫皇舅与太子认为我比太子机敏出色,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显嘉帝跟太子虽然向来对他很是宠爱,但作为今上与储君,对帝位那种本能的敏感,注定走上朝堂的简虚白,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意挥霍着他们的纵容与维护!

    宋宜笑闻言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脸庞:“辛苦你了!”

    “那还不好好慰劳慰劳为夫?”简虚白顺势在她指上轻咬了下,坏笑着扯下了帐子……

    次日宋宜笑醒来时,他是早就出门了。

    算算时间,这会估计朝堂上掐得正热闹,宋宜笑不免暗自替丈夫担心——毕竟这回赵王、魏王两派联手,来势汹汹,太子这边本来就落了下风,简虚白既要保证太子不倒台,却还要考虑不能太出风头叫皇帝猜忌,这其中分寸拿捏何等之难?

    她心烦意乱之下,都没什么心思过问府里的事情了,正心不在焉的与巧沁说着话,小丫鬟报进来:“五小姐来了!”

    “五妹妹?”宋宜笑闻言忙去二门迎接,片刻后聂舞樱进来,姑嫂见礼后,聂舞樱蹙眉问道:“四嫂,这两天出什么事了吗?我今儿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街上车马行人都有些不大对劲,瞧着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

    “裘漱霞都当朝提出废太子了,储位之争已经从暗流汹涌直接走到台面上!”宋宜笑闻言苦笑,暗忖,“这天下脚下能不风声鹤唳吗?”

    但嘴上只淡淡道:“好像昨天裘表舅弹劾了太子殿下?”

    “表舅不也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叔么?”聂舞樱闻言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跟太子作对啊?”

    这个问题就源远流长了,解释起来还要涉及到一些对长辈的议论,宋宜笑正在斟酌措辞,结果聂舞樱却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听着就头疼,我不想知道了!”

    就说起自己的来意,“过两天就是娘的寿辰,我备了一份礼,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想请四嫂帮我掌掌眼!”

    宋宜笑闻言笑道:“那咱们到暖阁里去看吧!那儿暖和,且窗外有颗红梅,这会开得正艳,我记得你是喜欢梅花的!”

    果然聂舞樱眼睛顿时一亮:“就知道四嫂疼我!”

    这天宋宜笑帮小姑子看完礼单,又招待她用了午饭,一直到晌午后,聂舞樱才带着一捧红梅花枝告辞而去。

    送走她之后,宋宜笑顿时敛了笑色,回到内室蹙眉深思。

    片刻后锦熏蹑手蹑脚的端了茶水进去,宋宜笑看到她想起来一事,吩咐:“派人去尤家还有付家打探下,这两家人的下落。”

    锦熏闻言道:“尤家不是跟赵妈妈一块离开帝都了吗?”

    “派可信的人追一追,送点东西吧!”宋宜笑说到这里又沉默了——她当然知道尤家全被流放八百里了,原本倒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流放是皇太后做的主,太后既允了简虚白的求情,应该会叮嘱对尤家手下留情的。

    可现在由于争储,裘漱霞说服柳振溪揭发了这起本来已被宫里掩下去的丑闻,宋宜笑怎么可能不担心太后与显嘉帝为了太子,把相关人员全部灭口?!

    自己靠着简虚白,兴许可以不在灭口范围内。

    但之前已经得到皇太后宽恕的赵妈妈他们,却未必安全!

    只是她才要让锦熏派人去保护或提醒,旋即又苦笑:她手里那点人,连寻常护院的水准都未必有,这样的差事哪里办得成?

    说不得只能等丈夫回来撒娇发嗲,求简虚白派人了!

    叹了口气,宋宜笑改口道,“先派人去打听下付家!”

    在鞭长莫及的情况下,也只能通过观察付家的下场,确认赵妈妈他们的处境是否危险了。

    只是一个多时辰后,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不是太好:“付家一家前两日都离开帝都了,说是要去投奔蜀地那边一个发了财的亲戚!”

    “付家在帝都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富户,却也不算穷困,需要千里迢迢去蜀地投亲么?”宋宜笑闻言变色,暗忖,“恐怕说是去蜀地,其实去了黄泉吧?”

    她拨了好一会镯子才叫禀告的人退下。

    好不容易熬到简虚白归来,正要跟他说起这事,简虚白却先告诉她一个坏消息:“你道柳振溪昨儿个做什么肯出头承罪?”

    宋宜笑道:“可是破罐子破摔么?”

    ——按照崔家的许诺,柳家本来就长不了了。

    “柳振溪的嫡长子柳秩音,三日前秘密过继给了裘漱霞。”简虚白平静一句让她几欲吐血,“如今改姓裘,是裘秩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