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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规矩,正三品以上才算妃子,可居正殿、掌一宫、抚育皇嗣!”袁雪沛叹了口气,“那位曾经的飞暖公主如果只晋两级,如今是从四品才人的话,他日即使顺利诞下皇嗣,妊娠、生产这两次晋位,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嫔,恰好没资格抚养亲生骨肉!”
虽然说飞暖小产到现在还没满月,但她有帝宠在身,体质也比大睿这边的闺秀好得多,要没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怀上!
“且她现在住的兰秋宫没主位。”简虚白道,“所以将来她的孩子,皇舅母可以直接抱走抚养!”
如果兰秋宫有主位的话,主位对于自己宫里人的孩子,是有优先抚养权的。
譬如说魏王的生母就是明光宫偏殿的一名宫嫔,他落地之后,生母还没看上一眼,就按着规矩被直接抱到蒋贤妃跟前。
但没有主位的宫里,宫嫔生下子嗣的话,就会由皇后决定抚养人了——皇后当然也可以自己养!
苏皇后显然是打着挟子令母的主意,所以场面上给飞暖连升两级,看似厚道,实际上却算好了她生下孩子也无法自己抚养,恰好可以抱到膝下作为人质;
谁想崔贵妃看出皇后心思,关键时刻拿了飞暖曾经小产的事情说嘴,逼着皇后给她又升了一级!
这样飞暖现在是正四品美人了,一旦怀孕,便可晋从三品的嫔;生下来,那恰好是正三品婕妤!
到时候皇后无法抱走她的孩子抚养,没有人质在手,她又有盛宠在身,凭什么再对皇后忠心耿耿?
只是崔贵妃这么做虽然摆了皇后一道,但飞暖若成了气候,且生下男嗣,太子还不是首当其冲?
“贵妃这么做,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皇后添堵。”袁雪沛皱眉道,“太后与两位长公主,都是很忌讳前朝之事重演的,飞暖公主之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淑人,这三位还能容忍,如今不但插手争储之事,还有晋为婕妤、独掌一宫的可能,太后与两位长公主,怎能留她?”
“但皇舅母与贵妃一致点头,也拗不过皇外祖母!”简虚白脸色凝重道,“何况皇舅母为防他日养虎为患,也巴不得这事被皇外祖母拦下来——恐怕是皇舅点了头!否则这三级什么也不可能升得成!”
——飞暖公主之前怀孕没晋位,就是皇太后的意思!
所以太后怎么可能同意给她连晋三级呢?
“这一年来也没见陛下对她多上心,不然也不会一直默默无闻了!”袁雪沛捏了捏眉心,喃喃道,“如今怎么说出头就出头了?”
不过转念一想飞暖公主的惊世美貌,不禁苦笑了下,“这下子可是麻烦了!简在帝心的主儿,哪怕只是个宫嫔,咱们也不好动——至少不能明着动!还得防着那边玩苦肉计栽赃!”
说到这里袁雪沛脸色忽变,看了看门窗,又压低了嗓子,才道,“咱们在乌桓时,乌桓国主曾有意将飞暖公主许配给你——这件事情,贵妃母子知道么?”
简虚白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下才道:“这只是私事,又涉及到女子名节,所以我没告诉他们。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为了扳倒飞暖公主大肆宣扬。毕竟划不划得来且不说,单说这事当时是乌桓国主提出来的,飞暖公主一句‘父母之命,自己从无此意’,皇舅难道还能怀疑她什么吗?”
这个道理袁雪沛也知道,他这会提醒好友,却是:“当初那件婚事,其实是飞暖公主自己瞧中你,私下说动乌桓国主亲自出面做媒——但你对她无意,所以坚辞不受,当时颇纠缠了些日子才不了了之!不过那会飞暖公主尚且是乌桓的金枝玉叶,虽然受了这样的打击,依然可以不失赤子心性;但现在……”现在的飞暖公主国破家亡,举目无亲,还身处后宫倾轧——谁知道会不会对简虚白因爱生恨?
“本来宋夫人这回的事情,便让贵妃母子存了芥蒂,若再添这么一件,恐怕你与太子之间即使是表兄弟,也要落下罅隙了!”袁雪沛郑重道,“不是我猜忌太子心胸,但你虽然自幼养在宫闱,常与他相见,到底隔了六年没照面不说,这位储君不同于陛下,他向来都是顺风顺水惯了的!”
太子自幼为储,一直都生活在显嘉帝的羽翼下,忽然遇到重大挫折,心态上自然难以迅速调整。
偏偏宋宜笑的将计就计,让蛰伏的乌桓公主寻到了机会;若再加个简虚白拒婚,导致飞暖得势之后迁怒整个太子派系——太子有很大可能,把自己的困境,全部归咎于简虚白夫妇!
“到那时候,即使他碍着晋国长公主,还有皇太后,隐忍不发,但这两位,容我说句不敬的话:到底都有些年岁了!”
袁雪沛叹道,“不是我说宋夫人,她再感念那丫鬟的忠心,此举却委实过于孟浪了!当然这事也怪我,当年我要不趟那混水,她那丫鬟也未必出事!”
说到这里,见简虚白瞥了自己一眼,他心念一转,忙道,“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咱们还是商量下怎么善后吧——依我之见,这暖美人,必须尽早铲除!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太子与你离心!”
“皇舅显然已经对她上了心,这会贸然动她,只会给太子惹麻烦!”简虚白沉默了会,却摇头道,“再说宫里有皇外祖母看着,她暂时还翻不起什么浪!”
又说,“娘让我替太子把金素客跟金家解决了,我今儿去拜访了金素客,他倒是干脆,看了我拿给他的凭据,直接点了头!但也提出了几个要求,我在想要怎么个答应法?请你过来,就是商议这个。”
……暮色降临时,袁雪沛才回到博陵侯府。
二门处,已经等候良久的袁雪萼,看到袁展推着兄长进来,眼睛一亮,忙快步迎上去:“哥,你可回来了!”
走到轮椅边,立刻将手里的暖炉塞了过去,又替袁雪沛掖了把盖在膝上的毯子,看见毯子上落了几片雪花,她忍不住抱怨道,“简公爷也真是的!什么急事非要哥哥去燕国公府商议?不能他来咱们家吗?这大冬天的叫你跑来跑去!”
袁雪沛含笑看着妹妹围着自己忙碌,温和道:“他这会心里不定,却又不敢发火,只好选自己熟悉的地方说话,免得按捺不住脾气!”
说到这里也不禁叹息,“飞暖公主何等绝色,当年主动以身相许都没能打动阿虚,不想这宋夫人居然能叫阿虚重视至此!雪萼,你将来出阁之后,多学学她!”
“善窈现在怎么样?”袁雪萼一听这话,关切的问,“她还好吧?长公主与简公爷……可曾为难她?”
袁雪沛闻言,皱了下眉,有些不满道:“我道你等在这里是不放心我,合着是不放心你那闺中好友?”
“哎呀!哥哥,我在这里当然是等你了!”袁雪萼见状,忙抱住他手臂撒娇道,“这不是看你好好的,这颗心啊放下去了,才有功夫关心善窈吗?”
“你放心吧,长公主昨晚都把她带去长公主府了,今早却让她好好的回到自己府里,这哪是要惩罚她的样子?”袁雪沛闻言,目光闪了闪,轻笑道,“至于阿虚,我方才不是说了?阿虚这会气得跟什么似的,却怕朝她发火之后留下芥蒂,硬压着给她好言好语呢!”
袁雪萼这才松了口气,又担心的问:“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虽然说罪魁祸首是崔见怜,但事情闹大了,皇室会不会迁怒善窈?”
“这事不好说,不过你也知道,晋国长公主在皇室中颇有地位,何况眼下太子也得罪不起这个姑姑。”袁雪沛道,“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一转话锋,“祖母这几日可有动静?”
“前天二婶又来了,跟祖母关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一会,天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袁雪萼没有怀疑,立刻被引开了注意。
说话间兄妹两个已经进了屋,袁雪沛耐心听妹妹说了些祖母涂老夫人与婶母梁氏的异动,勉励几句,便借口天色已晚,打发她回自己绣楼去安置。
等妹妹走后,他眼中的暖意,转瞬不见,沉默会,才对侍立在旁的袁展道:“你问问咱们家没成亲的侍卫,年轻、容貌过得去,上面没双亲的那种,谁肯为我做件事,必有重赏!”
袁展忙问:“侯爷要他们做什么事?”
“娶宋氏那个残废的丫鬟!”袁雪沛眼中闪过一抹冷然,“当年那丫鬟的残废,我也有份!宋氏这回的设计里没有我,未必是念在雪萼跟阿虚的面子上不计较了,恐怕是一开始就打着让晋国长公主与阿虚给她善后的主意,这才故意绕过了我!”
“只是你想七年前她才几岁?这么擅长隐忍的人,偏还深得阿虚宠爱!”
“我若对她下手,基本瞒不过阿虚,到时候岂不坏了我们多年的交情?但方才挑唆阿虚厌弃她也不顺利——总不可能往后一直小心翼翼防着她吧?”
袁雪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除了低头认错,做出补偿还能怎么办?宋氏现在贵为一品诰命,有她这个后.台,那丫鬟吃穿不愁,想来如今缺的,也就是个好归宿了!”
“简公爷也太叫人心寒了!”看到轮椅上的主子神情憔悴的模样,袁展不由忿然道,“他跟您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别的不说,单说您这双腿,要不是为了他,怎么可能出事?那宋氏去年九月才嫁到燕国公府,这会为了她一个残废的丫鬟大动干戈,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连长公主殿下都焦头烂额——他不赶紧处置掉这么会惹事生非的妇人也还罢了,竟然还默许那妇人威胁您!”
“当年要不是想方设法跟他‘谈得来’,你当我们兄妹还能活到现在?”袁雪沛闻言,却露出一抹嘲色,道,“说什么我跟他多少年交情,其实是我怕步上父母后尘,抓住机会哄了他跟我经常来往,借他之势,才保下性命跟这个爵位罢了!”
至于他的残废,“这事与其说是受他牵累,倒不如说……”
顿了顿之后,他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道,“夫妻之情原就不亚于朋友之义,何况他跟那宋氏还算在新婚燕尔之中,这会怎么可能狠得下心?”
何况,“让个侍卫受点委屈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人作对?”
至于受委屈的侍卫,以他的身份,要补偿到对方心甘情愿,不过是小事。
袁雪沛决定了放下身段,命袁展立刻去办后,朝后靠了靠,合眼养神之余,暗忖:“这宋氏如此隐忍又如此记仇,疑心肯定也不小!她跟阿虚朝夕相处,笃定阿虚肯护着她倒也罢了——韦梦盈的亲生女儿怎么肯能够可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问题是,“她这么罔顾阿虚前途,竟不怕长公主或太后娘娘么?!”
他可不相信,跟婆婆统共没照过几面、跟太后见面次数更是凤毛麟角的宋宜笑,会拿自己的性命,赌这两位的慈爱与偏心!
“肯定有后手!”
但城府如袁雪沛,这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到底是什么后手,让她笃定自己会没事?”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掠过他脑海,“难不成,她有孕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