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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从车窗内涌进,凉凉的,扑打在脸上格外地舒服。
阿纾拢了拢手中的袋子,沈教授在出门前塞给她的那一袋剥好的核桃,装了满满的两大罐,形态饱满的核桃仁将罐子填的结结实实,压在手心有些沉。
顾如归偏头看见她的动作,问:“没吃饱?”
言罢,他眉心微蹙,他记得,刚才她只闷头吃饭,并没有夹几口菜。
“没有,这些核桃一看就是新剥的,我只是在想沈教授在一只手受伤的情况下,剥这么多核桃肯定废了不少劲。”
阿纾说完,旋开盖子,拣了一片核桃仁放入口中嚼着,跟想象中的一样,很香。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把罐子往顾如归面前递去,“你要不要吃?”
顾如归斜睨了她手中的核桃仁,“好吃?”
她实诚地点了点头,“嗯。”
顾如归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的手上扫过后,重新落到正前方,“我在开车,不方便。”
说完,他眼角余光注意到身边女人素白的手指往罐子里抓去,唇角微扬。
阿纾抓核桃的动作顿了顿,她看了一眼顾如归,拧眉思索了半秒后,旋好盖子,把另外一罐没动过的核桃仁放进车里的储物格里,“那我给你放车上了,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言语间还有那么一种肉疼的意味,让顾如归无端有种夺人所爱的感觉。
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其实我并不热衷坚果类的食物。”
“是吗?”阿纾狐疑地看着他,问:“可你刚才的反应不是要吃?”
顾如归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也猜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好一边把核桃罐子从储物格里拿出来,一边喃喃着:“那算了,你不吃我给你也是浪费,我拿回去和芝麻一起磨成粉,小颖应该喜欢……”
顾如归眉心拧了拧,踩下了刹车。
车子突然停下,阿纾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红灯。”
她抬头看去,果然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便“哦”了一声后没再说话。
顾如归伸手把车窗升起后,目光定定地落到她脸上,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徐颖那里搬出来?”
“搬家?”阿纾把核桃罐子收了起来,不以为然道:“我最近并没有搬家的打算。”
“徐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你总不能在她那里一直住着。”
说话间,顾如归打开了音乐。是一首钢琴曲,曲调平缓,跟他的语调相宜得章。
不得不说,若不是他提醒的话,阿纾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细细想来,在江城的那一年间,她和徐颖虽然是合租的关系,但是沈念自幼体弱,她根本就不敢离开半步,徐颖体谅她,大部分时间里下班后都会直接回家,就是怕念念出突发状况,她一个人看护不过来。
而这一年里,她也没见过徐颖出过远门,后者的解释是她孤家寡人一个,无处可去,现在想来,徐颖其实是考虑到她的缘故,而自己也无形中对她有了依赖,只要涉及到念念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以至于现在已经回到了青城,还是下意识地依赖她。
可顾如归说得对,徐颖不应该总是在她和念念身边徘徊,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记得,早前徐颖跟自己提起过,她是因为一些原因来到的青城,虽然她没有问过这其间的原因,但是阿纾隐隐能察觉到徐颖似乎在找什么人。
想至此,她把装罐子的袋子拢了拢,“我找个时间跟我爸妈说下搬回去住的事情。”
顾如归沈默了一会才开口:“沈纾,搬回林枫雅墅吧。”
阿纾的手紧了紧,她把头扭向窗外,“顾如归,我不否认你是念念父亲的事实,也不会剥夺你当父亲的权利,但是我想该说的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没有必要因为念念的关系勉强和我在一起,你是天之骄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没有必要将就。”
顾如归良久未答,车厢里有些沉默,音乐缓缓流淌,本来应该是舒适的气氛,可阿纾却莫名觉得有点闷,想降下车窗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却发现窗户被锁死了。
她放弃了自己的动作,然后听见身侧的男人低低开口,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就而不是非你不可?”
阿纾扯了扯唇,她扭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顾如归,我相信你或许在某个时刻有为我动过心,但是那又如何,你也说过有些东西并不属于我,就好像S代表的意思是Susan,而不是沈纾。”
话落,顾如归的眸色深了深,这种神色无端让阿纾心底有些发凉。
为了防止心底的情绪进一步发酵,她扭头看着车外红灯转换成绿灯,轻声道:“你在前面路边把我放下吧,这里离小颖住的地方不远,我想走回去。”
顾如归沈默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启动车子。
他终究没有在路边把她放下,相反地他把她送到了徐颖楼下。
她解开安全带,“我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带我回沈家,也谢谢你为我爸妈做的那些事情,只是现在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也没有必要分心往沈家跑了,毕竟顾氏的事情那么多,你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顾如归,我再说一次,所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欠我。”
说完,阿纾没有等他的回答,开门下车。
走了几步,却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她拧眉看着不知何时也跟着她下车的顾如归,拧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如归没有理会她,而是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停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两年前,你嫁给黎煜的时候,说你爱错了人,那么现在你可否愿意将错就错?”
阿纾一愣,两年前?
两年前她和黎煜协议结婚的时候,似乎赌气讲了这么一番话,只是……
阿纾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顾如归继续道:“沈纾,如果我对婚姻法的理解没有错的话,在黎煜在一年前死亡的时候,你和他的婚姻关系已经自动解除了,对吗?”
阿纾不知道他此时开口的意义,她思忖了片刻才回答:“法律只是作为规范,只要我心里愿意,谁也不能动摇我是黎煜太太的事实。”
顾如归闻言,在街灯下映射出来的瞳孔有些深,“可法律也表明了你现在是自由身的状态,撇去我是沈念父亲的缘由不讲,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你,这不犯法吧?”
阿纾怔了怔,只觉得浮光下男人的面容有些不真切,但是眉眼里的笃定却不免让她的心漏了一拍。
她急忙别开视线,“那个……很晚了,我要上去了。”
可顾如归却不容许她逃避,他捧住她的头颅,迫使她看向他,“沈纾,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沈念的父亲,他不是因为愧疚或是想弥补你的人,而只是一个单纯地想追求你的男人,你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吗?”
他灼灼的视线让阿纾无处可逃,她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顾如归,你知道并不存在这个假设,因为你就是念念父亲。”
“所以你一直拒绝我,只是因为我是沈念的父亲?”
阿纾沉了沉眉,不语。
不可否认,顾如归因为念念的存在才会想方设法地补偿她的想法在她脑中已经根深蒂固。
因为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即使或许有过少许那么一两次的心动。
但是这一两次心动不足以支持她的余生。
于是她阖了阖眸,徐徐道:“顾如归,你有没有想过,我拒绝你,或许是因为我在和黎煜短暂的婚姻里,已经爱上了他?”
*
楼下,黑车卡宴还停在远处,车头倚着的那个男人,数分钟姿势都不曾改变过一次。
阿纾缓缓放下窗帘,看向空荡荡的客厅,忽然觉得徐颖和沈念都不在的屋子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定了定神,走到沙发旁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可很快她就发现电视里的欢声笑语更增加了她的孤独。
这感觉,竟比医院更加难熬。
这个意识让她拧紧了眉心,她关掉电视,在沙发上静坐了片刻,起身去浴室洗漱。
阿纾洗完出来打算去关灯的时候,下意识的往走到窗户便往下看了眼,楼下那辆黑色卡宴已经消失不见,她的视野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阿纾的眸色几不可见地黯了黯,她摸向墙上的开关,灯灭掉的同时,门铃声乍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