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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宗光转了下手里的白瓷杯,看着一池游梭的锦鲤,语气沉沉,“小煜死后,我发现除了公司股份外,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不知去向,后来查了才知道,小煜在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就把这些财产尽数转给了沈纾。”
黎煜本是作为继承人来培养,黎宗光对他的宠爱人尽皆知,给予他的自然也是最好的,他名下的财产可见一斑,既然财产都归了沈纾,那么青城如今关于沈纾贪图富贵的传闻也算是有根可循。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当初自己让方伟调查沈纾时,却并没有发现这一大笔资金的端倪,假如黎煜真的给沈纾留了这么一大笔财产,她又为何会带着沈念在江城生活得如此捉襟见肘?
但是黎宗光既然会这说,就肯定有他的凭据,那么这么一大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顾如归并没有将自己的困惑表现在脸上,因为和黎宗光的短暂交谈告诉他,很显然,他所知道的这一切,对方并不知道。
他抿了口茶,才缓缓回答道:“阿臻认为,孩子既是长大了那都会变,但大抵心性还是差不多的。”
黎宗光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再提沈纾的事情,“对了,你刚才说的游乐园项目是怎么回事?”
“青城现有几个游乐园项目,只是几乎都是建在市中心,由于受地域的限制,设施大多一般,城郊地域充裕,我便想着引进一套完整的游乐设施,打造一个真正的游乐王国。”
“想法虽好,只是游乐园位于城郊,建成后人流量却是个大问题。”
“黎叔说得是,这点我也想过,所以打算辅以嘉年华广场的建设,届时四周的道路也会在规划之内,阿臻认为只要一项事物有了吸引力,想来人流量问题不是太大。”
顾如归淡淡叙述着,他没有道出具体的实施方案,但语气是毋庸置疑地笃定,显然对全盘计划已经了然于胸,黎宗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阿臻,若论在商业触觉这方面,黎叔自叹不如。”
“黎叔过奖。偿”
黎宗光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黎叔说的是实话,我的三个儿子,除了小煜外,其余两个都资质平庸,所以我从小到大着重栽培小煜,只是没想到……”
他目光暗了暗,试探地问顾如归:“可想过和黎氏合作?”
顾如归握着茶杯的手轻微一滞,然后把茶杯放下,倾长的手指在杯沿转了一圈,“阿臻自然是乐意的,只是顾氏和黎氏的产业交集不甚多,此事还有待商榷。”
“不急。”黎宗光若有深意一笑,“突然有了弈棋的兴致,不如陪黎叔杀一盘,晚上顺便留下来吃个便饭?”
顾如归看着棋盘笑了笑,“阿臻不正是为此来的吗?”
*
西苑之所以名为西苑,是因为它坐落在黎家庞大建筑群的西侧,这里与主楼相距甚远,独成一隅,环境清幽。
西苑的主建筑是一栋独栋的小洋楼,带着一个偌大的院子,院前栽种一大片白翼扶桑,时值扶桑绽放的季节,白色的花朵从绿叶中蓓出,与四处五颜六色的花相比,别有一番风情。
刘全替阿纾推开门后,便在门口止步,侧身让出一条道路,“三少奶奶暂且先歇着,有什么需要请知会我。”
黎煜有视觉洁癖,所以除了必要的洒扫,平时是不容许人进入西苑的,即使是他已然过世的现在,这个习惯似乎也被黎家保留,至少刚才的刘全还一直遵循着这一点。
阿纾蹙了蹙眉,没有踏进院子,转身朝外走,“刘管家,我还是去偏厅等就好了。”
刘全抬臂拦住她的脚步,“三少奶奶,这是老爷的意思。”
他语气虽然客气,但是却不容商量,更是透露着一股疏离。
阿纾想,她之所以能承他一句“三少奶奶”,也是沾了已经过世的黎煜的光。
她不再做无用之功,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刘全看着她走进门,才虚掩了大门,转身离去。
院子到小楼中间是一条鹅软石小径,鹅软石颗颗晶莹剔透,踩上去平滑舒适,阿纾在庭院中间堪堪止步,看着爬满院墙的那一大片白翼扶桑。
她对花草不如黎煜了解,只略略知晓扶桑养殖不易,过冬的时候需要全部移植到温室中,才能保全根脉,所以为了方便移去温室,这一大片扶桑其实都是用花盆栽植的,花盆之间摆放地没有缝隙,末端枝叶盘跹到一处,倒像是原本就长在一起的一样。
恰巧一阵风吹过,白色的花骨朵从枝叶顶端坠落,砸在鹅软石地面上,洁白的花瓣堆砌在鹅软石之间,显得异常的柔软。
阿纾顿了片刻,俯身捡起一朵花朵,脑中一掠,不由想起一件旧事。
事情发生在她与黎煜刚结婚一个月的时候,二人按惯例回黎家吃饭,黎煜似乎心情不错,在席上喝得微醺,考虑到他醉酒的缘故,他们当夜里就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黎家住下,既然在黎家入住,自然跟着他住得西苑。
那是阿纾第一次到西苑,也是第一次知道黎煜在黎家还有这么一处单独的院落。
佣人把他搀扶到门口便止了步,还用一脸奇怪地目光看着她,阿纾那时候并不知道黎煜的禁忌,把佣人打发走后,便亲自扶着黎煜回了房间。
不得不说,黎煜这个人对生活细节极为讲究,甚至可以说是到了精致的地步,西苑的每一样物品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从颜色到样式甚至就连摆放的位置都井然有序,阿纾一个人囫囵习惯了,乍看到西苑的装设,就连每行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这里的雅致。
好不容易把黎煜搀扶到主卧室后,她已经气喘吁吁。索性他的酒品不错,酒醉后没有半分闹腾,沾了床就安安静静地睡着,省去了阿纾许多心思。
床上,黎煜睡得沉,阿纾却了无睡意,那时候她刚怀上念念,妊娠反应严重,安顿好黎煜后,便又跑去厕所吐了一番,漱了口后只觉得屋里闷得慌,便起身到院子里散步。
她记得那天的夜色很好,院子里的白翼扶桑也如今日一般盛开正旺,而那时月色倾华,朦胧的月光在白色的花朵上镀上层银辉,显得圣洁无比,一霎那的就夺了人的眼球,阿纾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可待她的手刚触及白色的花瓣,一道沉沉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纾回身,诧异地看着原本应该在床上入睡的黎煜赤足站在鹅软石小径上,月色铺洒在他的脸庞上,映出他一双森冷的眸子,让人胆颤心惊。
微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有些刺鼻,阿纾按压着翻涌不适的胃部,忍住呕吐的冲动。
与此同时,黎煜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目光一沉,阔步走过来拂开她的手,指着门口的方向,“不要碰这里的一草一木,出去!”
他那一拂用了不小的力气,阿纾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了身子,抱着肚子有些后怕,却不免有些恼怒,“你发什么神经,你在这里,我又去得了哪里?”
二人之间的婚姻有些微妙,只领了证便算是结婚了,何谈婚礼?甚至今天是她第一次回黎家,她人生地不熟,而身为丈夫的他却喝得酩酊大醉,她除了跟着他还能去哪里?
“黎家多的是房间,你随便找间住下。”黎煜背对她,话语毫无温度。
阿纾觉得好笑,她看了眼他的背影,不再理会他,直接往楼里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手臂就被人从后拽住,黎煜声音夹着逼仄的寒凉,“你去哪里?”
手腕有些痛,阿纾拧了拧眉,“睡觉。”
“你去哪里睡?”
阿纾觉得酒精麻痹了他的智商,她这不是明摆着要进屋睡觉?于是她挣开他的钳制淡淡道:“你刚才自己说的,黎家的房间那么多,我还怀着孕,主楼太远走不动,正好这里方便,放心,我不会动院子里的一花一木,只是借宿一宿而已。”
黎煜被她的一番措辞说得有些愕然,而在他愣怔间,她已经上了楼,留下一脸气急败坏的他。
想至此,阿纾的嘴角不免勾起一抹笑意,只是笑意还没到达眼底,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呵斥声,“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