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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黎之语的声音。
阿纾认识这道声音,是因为自从认识初始,前者就对她有股莫名的敌意,后来她嫁给黎煜后,黎之语在黎家看到她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至于她的敌意从何而来,阿纾隐隐有所察觉。
但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被她认出来。
身后“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纾浑身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偿。
顾如归亦是蹙眉,他把钥匙塞进她手里,“你先去车上等。”
她接过钥匙,几乎没有犹豫就朝停车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黎之语的声音在她身后再次响起撄。
“大哥,好巧,你怎么会这里?”
“和一个朋友过来吃饭。”顾如归回答。
“我认识吗?”
“不认识。”
接下来的对话阿纾听不清了,把车门拉上后,她才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正在交谈的二条身影,黎之语说话的时候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朝她的方向飘来,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顾如归挡住,但是还是不免睇过来一两眼。
车窗贴了膜,她知道黎之语不可能看到自己,却忍不住战战兢兢。
来青城不过几天就差点跟黎家人当面碰上,那以后呢?
没人可以保证,她不行,顾如归也不行。
阿纾看着前方,目光慢慢冷静下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车窗户被人敲了敲,是顾如归。
她解了锁后,他迅速坐进驾驶座,不似她内心的波涛汹涌,他的脸上很平静。
顾如归启动车子,车子缓缓驶离,阿纾从后车镜里看了眼依旧停留在原地依依不舍的黎之语,垂眸看向自己手心,“我不能留在青城。”
“她并没有认出你。”
“今天没有认出我不代表以后认不出我,我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顾如归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些许,眸色在夜色中有点深,“沈纾,就算黎家人知道你在青城,还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和念念。”
这句话对于阿纾而言却不是定心剂,不是她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而是事实有太多可能性。
“沈念需要最好的治疗。”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顾如归一句话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所有话语,沈念是她的软肋,他把自己的软肋拿捏得很好,因为她也不得不承认,沈念回来青城后,身体状态比在江城好了很多。
她把头扭向车窗外,一棵棵行道树朝后退去,青城的夜晚如同一只匍匐在暗处的雄狮,窥视着、警醒着她。
车窗外的景色比记忆中更加繁华,阿纾却无心欣赏,她缓缓收回目光,却在视线落在一处的时候骤然屏住了呼吸。
“停车!”她的声音有些惊慌。
车子在沿着原路滑行了一段,才停了下来,顾如归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阿纾不回答,整张脸几乎贴在车窗上,凝视车窗外那两个从超市出口走出来的年过半百的中年夫妇。
沈教授推着购物车,沈太太俯身看着购物袋,奇怪地蹙了蹙眉,“怎么又拿核桃了,家里还有一堆没吃完。”
沈教授涨红了脸,把她的手往外拍,拢住了购物袋的口子,“我喜欢吃新鲜的不行?”
“你喜欢吃的话,怎么净剥了一堆却没见你吃过一个?”沈太太还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
沈教授冷哼,“我那不是给你剥的?”
“得了,我是看你不吃浪费才……”
沈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教授奇怪地扭头看向她,却见妻子一动不动地望向某处,目光怔怔,“老沈,我好像看到小纾了……”
沈教授倏地朝她的视线所及处看去,街道上车来车往,人头攒动,哪有沈纾的影子?
他眼底倏然亮起的光芒慢慢暗了下来,语气较方才多了一抹沉怒,“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不肖女!”
沈太太回神,她瞥了眼购物袋里的核桃,“你若是这么不待见她,那你天天拿这么多核桃干嘛?我们家喜欢吃核桃的人只有小纾!”
沈教授顿时沉默了。
“老沈,若是小纾肯回来,你别像上次那样把她赶出门了成不成?一年多了,杳无音讯,她失踪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才刚满七个月,这一想想,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他阖了阖眸,素来熠熠的神色此时难得溃败,“你以为我想吗?养了二十多年的心头肉,我不希望她如何出人头地,可她怎么就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沈太太抹着眼泪说不出话。
*
二老的身影慢慢成了点。
顾如归把纸盒递给一直望向窗外的沈纾,“别哭了。”
“我没哭。”阿纾的声音很沙哑,却没有哭过的痕迹,“看到没有我,他们也过得很好,我很高兴。”
她顿了顿,又道:“沈家四代书香,家风严谨,我在子孙本已是另类,当年又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已经让他们蒙羞,所以并不奢求他们能够原谅我,只是身为子女,不能侍奉在双亲旁边,终究是不孝!”
顾如归拧了拧眉,车子在路口调了头。
阿纾注意到车子变了方向:“你做什么?”
“既然想念,那么见见也无妨。”
“不行!我不能连累他们!”
“不会连累,跟着他们就好。”
闻言,她朝外面看去,果不其然看到提着购物袋在人行道上相携而走的双亲。
这家超市离沈家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沈教授二人并未开车,而是步行回去,二人的脚步并不快,顾如归开车始终与他们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至于被发现,却也足够阿纾看清他们。
她看见他们在路上和迎面而来的邻居打招呼,看见沈太太侧身给丈夫整理领子,看见有自行车行驶过的时候,沈教授下意识地揽住妻子的肩膀。
在她印象之中,沈教授与沈太太从来都没有互相表现过爱意,但她却不曾怀疑过他们的感情,看着二人互动的细节,她蓦地顿悟母亲当初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轰轰烈烈的只是爱情,细水长流才是生活的根本。
父母之间的感情不曾轰轰烈烈,可他们却平平顺顺地相濡以沫了一辈子。
这样久处不厌的感情让人羡慕,可并不是每对夫妻都能拥有,在这世上,其实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想找到那个愿意携手相伴的人,很难!
看着二人走进小区,阿纾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回去吧。”
顾如归凝眸看向小区的方向,眼底若有所思。
*
夜凉如水。
阿纾披着一件薄外套坐在露天阳台上,想着刚才和笙歌的电话内容。
她说:“阿纾,今天向警官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你的下落,只是这一次我没有瞒他。容教授说无论你现在心作何属,但是当初的事情终究是你亏欠了他,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给他一个交待。我觉得他说得对,在我看来,当年的事情中,向警官确实最为无辜,明明满怀期待,最后得到的却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能想象如他那般洒脱随性的一个人,这一年来却耽于买醉的情景吗?而那时候,容教授久睡不醒,可就算心里再如何难受,他也从来不曾我面前表现过半分,每次看到他强颜欢笑抱着豆豆玩耍的时候,我都有种深深的负罪感。阿纾,向警官是个好男人,他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阿纾突然忆起不久前在医院看到的向启,与当初的意气风发相比,如今的他的确如笙歌口中所说的那般沉寂了许多,那时候只顾着走,没来得急好好思索他那时候的异常,现在仔细想想,当初他说出那句“当年在美国你答应我会考虑的事情,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是如何的心绪纷杂?
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虽然从来不意伤害谁,可是到头来却伤害了很多人,爸爸、妈妈、念念还有……向启。
可是伤害既已造成,如何狡辩都只是徒然无功,不可否认,小歌说得对,当年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得给向启一个交待。
只是,该从何交待呢?
阿纾扯了扯唇角,望向一望无际的夜色。
夜色再朦胧,也有天亮的时候,可是心里蒙了尘,还能擦干净吗?
这一夜,她一夜无眠,却不知道,她在阳台坐了多久,顾如归就在暗处站了多久,直到破晓之际,她终于倚着躺椅沉沉地睡过去,他才从角落处走出,顺手掀了一张搁置在沙发上的薄毯走向阳台。
露天阳台上,顾如归俯身用薄毯将阿纾包裹住,在晨曦中注视着她的睡颜。
沉睡的女人身子单薄,削瘦的小脸因为这些日子的调养难得有了些光泽,眼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一直都知道,较之妹妹,她不算美,但是家庭熏陶,她的身上有股别人所没有的书卷气,这股书卷气在她沉睡时,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浮光浅浅,女子的面庞恬静润雅。
顾如归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一夜久站的缘故,他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阿纾肌肤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躲开了,嘴唇不意擦过他的唇,凉意慢慢消却,呼吸变得滚烫无比。
手指霎时僵硬在了空气中。
良久,他的手指转了个方向,一手绕过她的脖颈,一手绕过她的膝弯,稳稳抱起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顾如归下楼的时候,芳姨正在准备药膳的食材,他瞥了眼她手上的中药,说:“沈小姐不喜欢药味,有没有办法用其它食材把药味遮掉?”
芳姨偏头想了会,“我试试。”
“嗯,最好是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喝药,而只是平时进食。”
*
阿纾的睡眠时间并不长,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过早晨九点。
初醒的思绪迷茫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确实是在床上,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在露天阳台上想事情,后来抵挡不住困意闭了眼小憩……
芳姨并没有住在别墅里,那么至于她怎么回卧室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按了按太阳穴,并没有想太多。
阿纾不习惯早起,九点多在她看来很早,但是顾如归已经去公司很久了。
芳姨看到她下楼,与她打了声招呼,返身回到厨房把她的早餐端了出来,早餐并无特别之处,唯一让她诧异的是每日必喝的药汤今天换成一碗普通的汤。
她感到奇怪,随口问了一句,“芳姨,今天就喝这个?你确定没有端错,不会等下我喝完了不让我出门吧?”
芳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错。”
她虽然狐疑,但不用喝药汤的认知让她乐得轻松,毕竟实在不喜欢那一股浓浓的药味,况且今天的汤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喝,她比平时多喝了小半碗。
阿纾吃完早饭,便接过芳姨递来的保温桶开车去医院。
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病房门口背对着她站着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挺拔修长,一身正气。
她迟疑了片刻,才朝他走过去。
“她是我的女儿。”阿纾站在向启背后,缓缓开口。
向启身体僵硬了一霎才转身看向她,眼里神色有些复杂,他阖了阖眸,才开口:“孩子很可爱。”
闻言,她抿了抿唇,“谢谢。”
话落,顿时有股诡异的沉默在二人周遭蔓延。
“再障并不是不治之症,只要找到匹配的骨髓,就有可能完全治愈。”他先开了口。
“我知道。”阿纾点了点头,她走上前推开了病房的门,“我进去看看孩子,有话我们等下再说。”
病房内,冯重正在给沈念做例行检查,小人儿原本挺配合的,一看到她浑身就剧烈挣扎起来,小脸儿扁成一团,强烈表达着她的痛苦。
冯重见状,不由笑骂:“小家伙,我还没碰到你呢,倒挺懂得见风使舵!”
阿纾把保温桶放下,望着念念娇憨的模样,不免莞尔,“冯医生,你误会她了,她是真怕疼。”
念念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配合着妈妈委委屈屈地看着冯重,让后者顿生一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冯重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戴起听诊器,放柔了语气,“不用怕,不会疼!”
沈念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慢慢安静下来,配合他做完例行检查。
“性格倒是跟豆豆有几分像。”
一道突兀的男音响起,阿纾抬起头,发现向启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冯重也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他摘下听诊器,眉心拧了拧。
阿纾看见他的神色,心蓦地一沉,“是不是念念的病情恶化了?”
他睇了向启一眼,才扭头朝她扯了扯唇角,“没有发现异常现象,相反地状态很不错。”
她这才舒了口气。
“好好照料,不要让过多的闲人来打扰孩子,毕竟孩子现在的免疫系统不若以往,容易发生感染。”冯重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向启,然后走出病房。
阿纾有些尴尬,“抱歉,冯医生只是考虑到念念的病情,并非刻意针对你。”
向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关系。”
他是不在乎冯重的话语,不过多年从警的敏锐告诉他,冯重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而这股敌意,并不是因为沈念而起。在他的记忆中,今天不过第一次见到冯重,他对自己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阿纾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见他果真不在意才放心地转身去看沈念。小人儿坐在床上,睁大了双眼好奇地盯着向启看着,平时格外怕生的她面对向启竟然完全不怕。
真的是奇怪得很!
阿纾摸了摸她的脑袋,朝她介绍着:“念念,那是向叔叔。”
向启站在原地并不上前,他的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沈念歪头想了几秒,突然嘴巴吧唧了两下,然后一声响亮的“粑~粑!”脱口而出。
一瞬间,病房里的两个大人都愣住了。
阿纾反应过来,蹙眉纠正她,“是叔叔。”
“粑~粑!”
“叔叔!”
小黄人迎面砸来,沈念的小脸儿涨得鼓鼓的,“粑粑!”
“……”
阿纾接住小黄人,尴尬极了,但是沈念现在根本就不会说几句话,她总不能跟一个不过一岁大的孩子解释爸爸和叔叔的区别吧?
向启见状,垂眸看了病床上的沈念一眼,抬步朝外走去,“医院门口有家茶餐厅,我在那里等你。”
“哦……好。”
病房门从外被拉上,始作俑者毫不知情,小手扯了扯她手中的小黄人,想要。
阿纾没有立刻给她,而是板着脸教训道:“沈念,向叔叔不是爸爸,知道了吗?”
妈妈不把小黄人给她,沈念委屈极了,眼眶蓄满了泪水,原本就苍白的小脸庞在此刻看起来更加可怜。
她蓦地心就软了,叹了口气后,把玩偶还给她,“算了,也没指望你能明白。”
拿到心爱的小黄人后,沈念总算破涕为笑,小手欢快地扯着玩偶的衣服,嘴里咿呀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阿纾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眼底有些失落,若是没有等到匹配的骨髓,沈念还能保持这副状态多久?
心蓦地揪痛不已,她不敢想。
*
附院外的茶餐厅,向启坐在临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只剩下半杯。
阿纾在他面前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很抱歉。”
向启垂眸看向杯里的黑咖啡,颜色浓郁,就好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嘴唇动了动,“你寄养在我那里的一对乌龟很好,前几天他们偷偷爬出出门,害我一番好找,现在想来,许是它们跟你心有灵犀,知道你回来了。”
这句话或许在他人听来莫名其妙,阿纾的手心却蓦地一紧。
当初去美国之前,向启自告奋勇帮她搬家,她直接把皮皮球球装在玻璃缸里丢给他,霸道吩咐:“把我这对小祖宗伺候好,要是回来看不到他们,第一个找你算账。”
她记得他抱着玻璃缸,脸上又无奈又委屈。
那时候只是贪图方便,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事情,而她也早就把乌龟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想至此,阿纾看向她,“我会找个时间去把它们拿回来。”
向启的眼睫毛颤了颤,“阿纾,沈念……是我想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