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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把陆拾遗的特殊性表露出来,皇帝面上瞧不出半分不舍的把皇后的面子扔在了脚底下踩。
对于他这种刻意给自己拉仇恨的行径,陆拾遗半点捧场的兴致都没有,径自把脸撇扭到一边,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而皇帝要的就是她这副姿态,不仅没有因为她不给自己行礼而感到不快,相反还忙不迭地凑上前去好一阵子的做小伏低,又是道歉又是大加许诺的想要陆拾遗能够重新对他一展欢颜。
从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的皇后眼睛红得都可以滴出血来。
陆拾遗被他缠磨的越发不耐烦,也不知怎地,霍然从圈椅上起身,拿起手里的帕子对准皇帝就是一通好摔,“看见你这个老不羞就心烦!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原以为今日又要唱一出独角戏的皇帝没想到陆拾遗居然会如此沉不住气的和他抬起杠来,不但不以为忤,还颇有一副唾面自干架势的继续围着陆拾遗赔小心。
而周围的妃嫔宫女太监们就宛若石化一般的看着这副场景。虽然早就听说这陆贵妃深沐皇恩,但是……深到这样一种程度,是不是让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陆拾遗被他这死缠烂打的模样弄得彻底恼了。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心肝儿,你知道的,朕就怕你对朕太客气!”皇帝一把握住陆拾遗的手,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陆拾遗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得寸进尺了。”她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面前哪怕已经年近五十依然保养的和四十出头的壮年男子有得一拼的威严帝王,忍不住心中嗤笑:若非早早的就从原主的记忆里获悉了真相,谁又能想象这看着重权在握、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之间的帝王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呢。
“得寸进尺?不知道心肝儿想怎样对朕得寸进尺呢?”皇帝笑得温柔,一双锐利的眼眸因为主人的刻意而显露出来的柔情,莫名的给人一种诡谲的味道。
只可惜,这份隐晦到极致的诡谲只有与他对视的陆拾遗才能够清楚的感受得到。
不过早已经见惯风浪的她自然不会被皇帝的这点表里不一惊吓到。只听得她冷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竖起一根白皙如玉的葱指:“我今日到坤宁宫来是特意给皇后姐姐请安以及解释前段时间没有过来拜访一事的,所幸皇后姐姐宽宏大量,原谅了我的不敬,对此我很是感激——”
“不错、不错,皇后愿意以诚心待你,朕也感到欣慰。”皇帝扭头对后面的太监总管吩咐了一句,让他送一批内造府新进上来的头面首饰给皇后挑选,以作赏赐。等到做完这一切后,不等皇后谢恩,他又眼巴巴的回过身来握住陆拾遗的柔荑,用一种近乎吃醋的语气说道:“你欠皇后的情朕已经替你还清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往后心肝儿你可不能在为这没必要的些许小事而忽视了朕的存在,这样,朕可是为伤心难过的。”
“我话还没说完呢,哪个要你充大瓣儿蒜的!”陆拾遗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至于你是真伤心还是假难过我更没心情管!不过,你今日既然惹我生了气,那么就必须好好的补偿我,依我两个条件才行,否则,以后你也别到我宫里了!我懒得应付你这张老脸!”
“两个条件?好!别说是两个了!就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的,只要心肝儿你开口,朕就没有不应的!”眼中以最快的速度闪过戒慎之情的皇帝拍着胸脯很是大方的许诺道。
陆拾遗又是一声冷笑,又把她刚才竖起的那根葱指在皇帝眼前晃了晃,直把个皇帝的脑袋都有些晕乎乎了,才用颐指气使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什么三四五六个的,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我就两个条件!第一!我已经给皇后姐姐请过安了,现在想回自己宫里休息,但是呢,我不要走路更不要坐我来时的那轿辇——”
“妹妹,你那轿辇可是皇上特意为你精心预备的,最是舒适不过,妹妹怎么今日才坐了一回就不满意了呢?”不愿意被人看笑话的皇后强打起精神试图插·进陆拾遗和皇帝的对话中来。
“朕的心肝儿既然不想坐那就不坐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不待陆拾遗回答,皇帝就抢先一步呵斥了皇后一句,然后才继续笑得一脸宠爱的对陆拾遗说:“心肝儿,你既不想走路又不愿意坐你那八抬大轿,那么,朕把朕的御辇让给你坐好不好?不是朕自夸,这世间还真找不出比这规格更高也更稳当的代步工具了。”
皇帝的这番话一出口简直犹如一个惊雷骤劈在坤宁宫所有人的脑袋顶上!
这回,不止皇后气恨的眼泪都要从眼眶里涌出来,众特地赶来凑热闹的妃嫔和在坤宁宫服侍的太监和宫女嬷嬷们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给陆拾遗这个比她女儿大不了几岁的贵妃让座还有些芥蒂的贤妃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当时的当机立断!
御辇!
乘坐御辇?!
别说是皇后,就是一国储君!
就是当朝太子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
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要看陆拾遗怎么迫不及待的同意皇帝这一提议的时候,陆拾遗却是轻蔑一笑,一脸不屑一顾的啐了皇帝一口:“哪个稀罕你的御辇,我才不要!”
“那你要坐什么回去?”皇帝好脾气地冲着陆拾遗笑,“你给朕说,朕保证都满足你。”
“这可是你说的!”陆拾遗嘟了嘟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帝说:“老不羞!我要你亲自背我回、不,是背本宫回关雎宫去!”
“什、什么?”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肝儿,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背我回去!”直接把皇帝的态度定性成装傻的陆拾遗把脸拉得老长,“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就把我送回家去吧,反正我也懒得伺候你这老牛吃嫩草的坏家伙呢!”
“好好好,朕背、朕背,”满脸无奈的皇帝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心肝儿啊,以后你可别再说什么回家去的话了,你这样说也不怕朕听了心里难过。”他一边像哄小儿一样的哄着陆拾遗,一边又问:“那你的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呢?要是不麻烦的话,朕现在就帮你给办了。”
知道这狗皇帝是害怕她将来拿这第二个条件做文章的陆拾遗撇了撇嘴,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里用力抽了出来,“第二个条件很简单,你给我的那个宫女,叫素娥的,我不喜欢,我要出门还推三阻四的拦着我不放,她以为她是谁啊,到底我是娘娘还是她是娘娘啊,你赶紧派人去把她给杖毙了,顺便让人传信给我爹,让他叫我娘送两个我使唤惯了的丫头进来给我做女官!”
“这……”皇帝脸上下意识露出迟疑之色。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是决定要把这两父女的联系彻底割断的,免得他们互通有无的徒生没必要的风波。
见他犹豫,陆拾遗登时大怒!
一把抓起面前黑檀雕牡丹花纹样案几上的青花茶盏就往皇帝身上砸:“你去不去!你去不去!”
“哎哟喂!我的贵妃娘娘!这可千万使不得呀!”总管太监一个箭步挡在了皇帝面前。其他人也惊呼连连的想要扑过来‘救驾’!
皇帝板着一张龙脸喝止了他们的行径,一边喝骂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不懂得这是他和贵妃之间的情趣,一边用一个丫鬟掀不起什么大浪的托词安慰着自己,老老实实的表示一定尽快把陆拾遗的第二个要求落实了下来。
“去去去,朕待会儿就下令,待会儿就下令着元帅赶紧给心肝儿你送两个合用的丫鬟过来。”
“这还差不多。”陆拾遗勉强满意地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看着她,“爱妃你这是?”
“还傻愣着做什么?忘记你刚才答应我的事情啦!”一见他这表情就来气的陆拾遗柳眉倒竖的拿手指头用力戳皇帝的胸口,边戳还边毫不客气的河东狮吼,“还不赶紧背过身来弯腰把我背上去,没看见我都困了想午歇了吗?!”
皇帝表情呆滞的僵在原地半晌,打从登上帝位就没有再对人屈膝弯腰过的他强忍着震惊和屈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强笑着转过身,以一种近乎慢动作一样的缓慢姿态,一点点地,当真把陆拾遗给背了起来。
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把那个狐媚子背起来的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住了紫檀龙凤呈祥纹宝座扶手,此刻的她已经一头栽倒在地,君前失仪了。
陆拾遗即便如愿以偿的上了龙背也不安分,动来动去的圈着皇帝的脖子只差没把他勒得直翻白眼,才意犹未尽地用两腿使劲儿夹了下皇帝的腰,大叫了一声“驾!”驱使着他往外边走去了。
那总管太监哭丧着一张脸捏着个兰花指带着一大堆人乌泱泱的跟了上去。
而其他留在坤宁宫正殿里的嫔妃们却仿佛做了一场问闻所未闻的噩梦般呆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如梦初醒似的纷纷朝着皇后行礼告退。
皇后也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雍容挨个儿的抚慰了她们一番,直到她们尽数退去,才在殿内宫女太监嬷嬷们的惊呼声中,“哇”的一声呕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而此时的陆拾遗充分把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这两个成语用到了极致,她一脸眉飞色舞的在沿路宫人仿佛见了鬼的注视下,不停的驱使着皇帝往这边走走,往那边看看,只要皇帝一好声好气的问她要不要下来休息,她就在所有宫人惊悚的几乎要晕死过去的眼神中,用力地拍打他的龙脑袋,边拍还边委屈的扯着嗓子嘶声裂肺的假哭,“不是说最疼我的吗?不是说我是你最最宝贝的心肝儿吗?这才背了多长时间就想着要躲懒了?”
皇帝被她堵得半点别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太监总管心疼的直抽抽的眼神中,硬着头皮继续背着他的心肝儿往外走。
这么走啊走的,就走到了坤宁宫的大门口,还正正巧的和带着一众兄弟过来给母后请安的太子一行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