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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流手术室里收灵婴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我和邵禹谨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聊着,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前来做人流手术。
这些人中,而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也有三四十的风韵少妇,甚至还有穿着校服的女学生。
起初看到她们脱下裤子躺在手术床上觉得是件很饱眼福的事情,可随着看着的多了,每当看到一个个伴随着哀嚎声从她们身体里排出来的死婴,以及顺着引流管不断喷溅到一个玻璃瓶的鲜血以及红色不明组织后,一种无以复加的恶心感油然心生。
“大师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呕……以后你再叫我来着妇产科医院,我会跟你拼命的!呕……”
在厕所连着吐了十多分钟后,我面色苍白的朝邵禹谨说道,一想到那一个个死婴的模样,我的胃部就忍不住一阵痉挛,以至于中午去医院食堂吃饭时,我都感觉那饭菜里充满了那肮脏的鲜血味道。
“你见识到的东西太少,所以才觉得恶心,等哪天你习惯了,就会发现那些婴儿的尸体啊,其实和家里晒着的腊肉并没什么两样。”邵禹谨拍了拍我的背,打趣的朝我说道。
腊肉?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吃的就是腊肉!
呕……
在无痛人流手术室当护工的一整天,让我毕生难忘,直到下午六点钟过后,手术室的医生已经下班,我也终于从那种恶心感中解脱。
邵禹谨看着我这番窝囊相,也不由摇了摇头,随后他打开了放在手术室里的几个医疗垃圾箱,将套在里面的无菌袋提了出来。
无菌袋里盛放着的,是在白天手术中从患者体内排出的婴儿的尸体,同时还混合着大量暗红的鲜血以及其他软组织,而这些东西都被邵禹谨一一丢进了医用清洁车中。
而同样被丢进清洁车的,还有来自其他科室的医疗废料,比如一次性针筒,药瓶。当然,更多的是从人体切除下来的零件,比如病变的乳腺,生满瘤状物的子宫,还有人的手脚等等。
而这些东西,都被装上清洁车,由邵禹谨送去了医院后面的焚化炉。
上香,烧纸钱,做法事,超度完这些随着医疗垃圾在焚化炉里化为灰烬的尸体后,邵禹谨拿了结算后的工钱,以及装满了灵婴陶坛的木箱子,带着我离开了医院。
离开医院后,邵禹谨并没有马上回棺材店,而是带着我来到了晴水县的郊区,随后在一条长河前停了下来。
这条河名叫晴水河,县城就是以这条河命名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天气里透露着一丝寒意,而水面上此时还泛着一层白雾。
“大师兄,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我打了个哆嗦,朝邵禹谨问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
邵禹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投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很清澈,月光透过白雾照耀在河底,让这些铜钱泛起一抹铜绿光泽。
不一会,在那白雾弥漫的河面上,我隐隐听到一阵船桨拍打浪花的声音。
紧接着,一艘破旧的渔船拨开了层层水雾,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渔船上,一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渔夫手里握着一柄竹桨,将船划到了铜钱所丢下的水面上方。
随着一阵水花飞溅声响起,一张渔网被这名老渔夫抛进了水中,等到渔网收回时,那些沉入河底的铜钱都一一被带上了船。
老渔夫蹲下身,开始仔细地清点起打捞的铜钱数量,随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岸边的我们。
月光下,老渔夫的身上泛起一阵阵黑色的迷雾,他的半张脸孔已经溃烂,隐隐可以看到森白的颧骨,他张开了口,露出两排暗黄的牙。
“今日你收三十灵婴,需缴岁银三十,你少给了十冥币。”
老渔夫的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死人。
邵禹谨笑了笑:“鬼翁,我们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就算了吧。”
这个被称为鬼翁的老渔夫摇了摇头:“交情是交情,规矩是规矩,坏不得。如果你不给,我可以派人去你店里收。”
“真是个老顽固。”邵禹谨摇了摇头,随后有些不情愿的又掏出了十枚铜钱,投进了水中。
将这十枚铜钱收走后,鬼翁点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在一阵阵竹桨拍打水花的声音中,这艘渔船逐渐消失在了雾色中。
“大师兄,这个鬼翁是谁?”看到渔船消失,我朝邵禹谨问道。
“一个来自鬼间的收税官。”
邵禹谨回答我:“阳间的孤魂游鬼,都是鬼间的子民,我们道家人拿这些孤魂游鬼做买卖,或者与来自鬼间的人谈生意,都需要交税,美其名曰岁银。而刚刚投入水中的三十冥币,就是我收了灵婴后所需要缴纳的岁银。”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同时我也从邵禹谨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让我神经一紧的词语。
“大师兄,鬼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连忙问道,许倩的身影下意识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人走阳间道,鬼行阴间路,而鬼间就是一个独立于阳间和阴间之外的第三世界,由那些回不了阴间的孤魂游鬼以及道家人共同创建。鬼间和现实世界一样都有着自己独立的规则,我们向鬼间缴纳岁银,也是规则中的一种。”
邵禹谨很有耐心地回答了我,随后又说道:“杜明,你既然已经入了道家的门,以后迟早都会要与鬼间打交道,你为了你的冥妻,终究是要去鬼间的,我现在将这些告诉你,也是让你到时候有个准备。”
“那是不是说,我如果坐上了那个鬼翁的渔船,就可以跟随着他进入鬼间?”我看着河面上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涟漪,饱含怅惘的问道。
邵禹谨点点头:“只要你能给鬼翁足够的贿赂,他是可以带你去鬼间的。但你现在的根基有限,再加上鬼间凶险,你如果去了,别说能不能找到你的冥妻,只怕连自身的安危都无法保证。”
我应了一声,随后一脸怅惘的看向了渔船消失的河道,至少,今天我知道了一条如何前往鬼间的路,关于以后寻找许倩的事情,我至少已经有了眉目。
“好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咱们先回去吧,师傅估计还等着我们俩吃饭呢!”
在邵禹谨的唠叨声中,我看了河道最后一眼,随后坐上了摩托车,离开了河畔。
当我和邵禹谨回到棺材店时,却看到那辆曾在三个月前出现的奥迪车再度停在了门口,之前带着老婆前来求子的中年男人红光满面,正坐在堂屋里和余天和高兴的聊起了什么。
“道长,本来您当时说化符水求子我是不信的,可一个星期前我带我老婆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她真的怀孕了!哈哈,我唐富再过两年就四十岁了,如今家里终于有后了!”
这个中年男人一脸红光的说道,随后又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钞票,恭敬地交到了余天和的手中:“道长,我当时虽然说缘分无价,但是您帮我唐家续了香火,不管如何,我总得有个表示才对!”
我和邵禹谨刚好走进门,就看到这个叫唐富的中年男人将一沓厚厚的钞票交到余天和手里,不禁一愣。
要知道,平日里来我们棺材店里求子的人,一般都是给几百块钱,而这一沓钞票少说也有两万多,让我好一阵咋舌,感情有钱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如此阔绰。
而这一次,余天和也没有推辞,他点点头接过了钱:“我是道家人,自然不会做坑蒙拐骗的生意,唐老板你多虑了。”
唐富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四张请帖,随后对余天和说道:“道长是这样的,得知我老婆怀孕,我老母很是高兴,所以打算明天在老家乡下办个庆宴,到时候还希望道长您能赏个脸,跟你的徒弟一起来我寒舍聚聚!”
余天和点点头,随后对唐富说道:“这确实是件值得喜庆的事情,不过呢,我这老头子在穷乡僻壤呆惯了,适应不了那些大排场,就让我的那三个徒弟去好了,也好让他们见见世面。”
对于余天和的拒绝,唐富有些愕然,可很快还是点点头:“嗯,好,也好!你的几个徒弟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到时候过来了我一定好好招待!”
接着,唐富又与余天和寒暄了几句,随后便道辞离开了。
“小师弟,你快帮师傅点点,那大款究竟给了咱多少钱!”
原本在旁边老老实实站着的我们三人,在唐富走后也立即跑了上来,而张涛满眼放光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沓钞票,兴冲冲的朝我说道。
然而,余天和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们一眼:“钱财乃是身外物,你们身为道家人,切记不可为名利所蛊惑,要坚持本心,不忘初衷,否则将来还怎么成大器?”
被余天和一番数落,我们几个立即老实起来,而张涛哭丧着脸朝着后屋走去:“好吧,那……我先去烧饭了。”
“烧什么饭?今天赚了这么大笔钱,为师带你们下馆子去!”
余天和一改刚才的严肃表情,随后又朝我们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明天你们三要去唐富家里参加宴席,等会吃完饭从我这拿点钱去置身好一点行头,不能失了体面!”
听着这话,我们仨面面相觑,我记得余天和刚刚还告诉我们,要坚持本心,不忘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