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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算,你们家都拖我们几年的房租了?
轩轩要考研,可可要上补习班,哪一样不要钱?
我和你二哥说过一句什么没有,问你要过房租钱没有?
在这镇上,多少人想租房子都租不到,就我们租给你们家的那房子,随随便便的往中介一挂,求租的都成群结队,还都得朝上万上奔。
那可是带着两间门脸儿和一个院子,后面还有两层木楼的房子,全都是老房子一点儿没动,放在现在都是古董级别的,有那些老外愿意出十倍百倍的价格租呢。
你二哥上次跟你说别画那些连外国人都看不懂的什么抽象派印象画什么的,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二哥庸俗,眼里就只有钱。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读书都读傻了,还是正经美院毕业的,你看看你一年也卖不出两幅画,在咱们镇上你随便涂两笔水墨,也能当个名画卖了,偏偏你非得卖那些外国人都不买的外国画。
那个街南头的李开连初中都没毕业,开个店就叫画斋,里面进的都是批发工艺画,十几块钱进的,转手就卖几百块,专门赚那些游客的钱。
你上那么些年的学,你算算,你到现在给咱爸买过什么,搁你身上花的钱,你挣回来多少?
人都说女生外向,你嫁人要是能嫁的好,咱们家的人也都替你高兴,你看你找的,中看不中用。
好了,别瞪我,我怕你。
你以为我没事就想管你那点破事儿,还不是看着你们家现在越过越潦倒,我那上万房租的房子,被你们家住着,连个零头都收不回来。
你也晓点事儿好不啦,别成天的跟你哥闹跟咱爸闹。
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
苏筠来到外公家的时候,看到外公和二舅坐在廊檐下的竹椅子上在喝茶,二舅妈站在哭的跪倒在地的妈妈面前趾高气昂的在教训。
那模样,就好像是训孙子一样。
外公看到苏筠来了,对着正在教训女儿的儿媳妇道:“雪芬够了,云梦也是着急”。
苏筠走过去把妈妈扶起来。
白云梦像是泄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完全瘫在苏筠的身上。
“我们先回去了”。
苏筠转头看着外公道。
“哦,好。”
外公放下小茶壶。
“不然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不了”。
苏筠扶着妈妈回了家,把妈妈扶着坐在藤椅编的沙发上。
妈妈一直在掉眼泪,过了一会儿,忽然抓住苏筠的胳膊,有点着急的解释道:“筠筠,你爸爸,不是像你二舅妈说的那样,你爸爸不单长得风|流倜傥,而且是很有本事很有才华的”。
白云梦眼睛里有着痴迷的神色,脸上带入陷进过往回忆的甜蜜里。
“妈妈,我知道的。”
苏筠轻轻的说道。
她的认同,让白云梦脸上的哭势止住了片刻。
“可是,你爸爸都被关了五天了,要是被判刑了,该怎么办啊”。
白云梦似乎想起了这件很可怕的事情,脸上的眼泪就像是忽然停住的雨势更大了。
“妈妈,你别担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苏筠抽出面纸,想给妈妈擦眼泪。
“你能有什么办法!”
白云梦有点生气的把她手里的纸挥开。
“你要是有点出息,能念出学来,我和你爸爸脸上也有光。
你考个二本普通大学也就算了,还不肯用功读书考研究生。
你要是肯用功点,你爸爸也不会失望,也不会心情不好。”
从小就是这样,她身上背负着爸爸的期望,因此也承担着妈妈所有的殷勤念叨。
苏筠之前读书的成绩算不得出众,不然也不会有想早点毕业,工作上班的想法。
如果不是这发生在她身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在人群中大概只能算作一个稍微长得漂亮点的普通人。
普通的一辈子。
“不行,不能这么等下去。
等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要给苏家打电话。”
“不行,不行,柏景肯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还有苏家他们肯定会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柏景,而且他们很讨厌我。”
白云梦站起来,握着手,来来回回的走,嘴里蠕动着听不见的话。
苏筠听着妈妈的心声,长长的睫毛垂着。
爸爸的身份不一般,她也是这两天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才若有所察。
再仔细回想,从小到大,每到清明的时候,爸爸都会带她回皖南祭祖,却从来不进墓园。
遥遥祭拜。
小的时候,她扎着羊角辫,会天真的抬头问:“爸爸,我们在拜谁?”
“先人”。爸爸的声音会有平时没有的沉重。
她挠头,小辫子就乱了。
“先人是谁?”
爸爸就不再说话。
在外公,舅舅,舅妈的眼里,爸爸大概是个亏了长相气韵的无用男人。
在妈妈的眼里,爸爸大概是她的盖世英雄。
在苏筠的眼里,爸爸就像是落满了风霜的迎春树,也许曾经一树繁华,姹紫嫣红,却因为离开了生养他的土壤,而渐渐萧条。
*
第二天中午。
李学鑫微微弓着身,小跑着为身后的一众领导拉开所里的玻璃门。
“开了一上午的会,各位局长都该累了。
学鑫忝为东道,给小弟一个机会,各位领导们,赏个脸,让小弟招待你们吃顿便饭”。
已经在千塘镇的五星酒楼里订了雅座。
李学鑫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恭敬卑微的笑。
“汪局,您看......”
县里绍局手下的一人看着市里的领导。
这么一问,明显是拒绝的。
谁还没吃过一顿便饭不成,给你脸了。
果然那位汪局挺了挺富贵肚,沉吟道:“这次任务重,时间紧,同志们工作要紧,就不需要那些客套了。”
说着率先往外走,李学鑫跟在后面急的直搓手。
“赵秘书,您看,这大老远来的,就这样让领导回去,李某心里实在是不安啊”。
李学鑫拉住队伍后面的一人,小声的哀求道。
“李所长,您太客气了”。
赵秘书公事公办的说道。
李学鑫忙前忙后的把人往外送,小心的想留人。
忽然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头上绑着一个白布带,上面用四个大红字写着:“天还公道”。
“噗通”一声往地上一坐,挡住了一行人的脚步。
李学鑫眼皮重重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