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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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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鼻骨英挺,长目深邃,飞扬的眉宇直入鬓角,带着浓厚的异域风采,乍一看来,尽显与众不同。

    他的声音很低,让人无端的心生寒意,暖锦和岑润均是一愣,齐齐的回头看去。

    那人也是一怔,神色微微一变:“玄月,这位是?”

    “表哥,您怎么来了?”

    来人应了声,收回探究的神色:“叔母看不着你,特地叫我来寻,这位是?”

    玄月眉眼一弯,特地拉起暖锦的手:“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在鬼藏时经常和您说起的那位,咱们南辰国的嫡公主,暖锦公主。”说完又回过头对着暖锦道“姐姐,这位是我的表哥,抚穹王爷,是我们鬼藏族的第一勇士。”

    楼暖锦对这位小王爷并不感冒,总觉得他的眼神太过阴戾,只是被他盯着半晌,便觉得浑身起栗。

    早前是听过这位的身世,原本好好的王位被自己的亲叔叔夺去,偏偏自己还要寄人篱下,能长到这么大,想来也是受了许多的苦楚。

    “早就听说过嫡公主的风姿,如今看来果然不同凡响,臣鬼藏族抚穹,拜见嫡公主,嫡公主千岁。”

    抚穹说着就要下跪,暖锦却突的眉头一跳,急忙虚抬了下手:“小王爷不必多礼,既然是玄月的表哥,那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抚穹倒是也没勉强,顺着暖锦的手势便又直起了身子:“如此便要多谢嫡公主了,早闻玄月说南辰国最是礼仪之邦,如今看到公主,让本王当真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暖锦强牵着嘴角笑了笑,她对这位小王爷没甚好感,巴不得快点离开。

    “各位主子,前头的宴席已经开始了,若是皇太后寻不到几位怕是会着急,奴才恭请各位主子入座吧。”

    岑润不愧是同她一起长大的,最是能体贴自个儿的心思,知道自己无心在这应付,便替她解围。

    暖锦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大总管说的是,咱们走吧,免得叫皇祖母等得久了。”

    一行人各自归了位,太子没来,暖锦便是嫡长,坐在右首头一个,之后便是玄月,至于那位小王爷,则坐在了最末位。

    暖锦状似无意的向末位瞧了瞧,那位王爷倒是悠然自得,端着酒杯见自己正望着他,微微有一丝惊讶,转瞬便挑起唇角,将手中的酒杯举了举,便仰头一饮而尽了。

    暖锦生出一阵战栗,打个哆嗦便急忙将视线移了回来。

    皇太后不得意她母后,连带着她一同的不待见,现下好不容易玄月回朝,她自是欣喜万分,这会子全当着暖锦不存在,直接跳过她,同着玄月拉家常。

    暖锦本来就对这样的宴席兴致缺缺,若不是因着皇祖母之命,她才懒得同这帮妇人共至一处,皇祖母不搭理她,到正巧称了她的心思,她也乐得独自饮酒。

    “鬼藏族大多烈酒,不如咱们南辰国的酒温和,还请嫡公主少饮一些吧。”

    暖锦并没回头,甚至连眼眸都懒得转一转,今儿他们饮得这些酒,是玄月从鬼藏族带来的“忘尘”,别瞧着名字风雅,这酒劲却将这名字解释的甚是到位。果然是一杯饮尽,便真的要忘记今夕何夕了。

    以前听闻鬼藏族气候极端,当地人都习惯饮用这种烈酒取暖过冬,暖锦却是长在皇城根里的金凤凰,即便前些时候因着容太傅伤情而酩酊大醉了数日,喝的也全都是较温和的琼浆玉液,何时喝过这样子烈性的酒。

    不过也就才两杯而已,便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杯中月光清浅,碧波荡漾,一瞬间碎裂的不成样子,一瞬间便又恢复原状。

    “你怎的总是这样阴魂不散?我喝个酒你也要对我说教?”

    岑润声音不大,带着谦和,站在她身后微微的躬着身子:“奴才身份卑微,怎配对嫡公主说教,只是临行前太子殿下曾对奴才耳提面命,要奴才时时刻刻看顾着嫡公主,所以奴才不敢对掉以轻心。”

    “呵呵。”暖锦颓自一笑,转过头去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岑润微微一顿,还是半蹲了下来:“公主?”

    “我同你说件事。”兴许是借着酒劲,暖锦竟有些渴望同他亲近,故意向着岑润靠了靠。

    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岑润的耳畔,引得他一阵心惊,刚想起身,就被暖锦一把拉住:“你去哪里?我还没同你讲完呢。”

    “公主,您喝醉了,皇太后还在这里,若是瞧见了,定要骂奴才大不敬了。”

    暖锦缓缓地松开了岑润的衣袖,不太清醒的眨了眨眼睛:“嗯,你说得对,下去吧。”

    “公主?”她这般的明事理,倒是叫岑润有些措不及防,再去瞧她,果然已经转回头自顾自的再去饮酒。

    大庭广众之下,岑润不敢同她太过亲近,更何况上头坐着时时刻刻都想着对她挑毛拣刺的皇太后,这边有来了个敌友不明的玄月,如今她是腹背受敌,倒是难得她还能如此心宽的饮酒。

    岑润无奈的摇了摇头,躬身退了下去。

    这边暖锦一杯接着一杯,期间玄月瞧了她几眼,没说什么,转过头照旧和皇太后聊得火热。

    旁人没瞧见她,一直伺候在她身侧的陶陶可是吓得半死:“我的好主子呀,您可轻点喝吧,您当这是茶水呐,这么个喝法一会非出事不可。”

    暖锦嘿嘿一笑:“陶陶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胆子,实在忒小了些,哪像是我身边的人。”

    “我的小祖宗!”陶陶急忙拦住暖锦端向唇畔的酒杯“奴婢哪有主子命好,主子犯了错,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都护着您,奴婢呢?奴婢要是没照顾好公主,那三位就能把奴婢拉出去剁成饺子馅。奴婢就是没出息,腰杆子硬不起来,就天天盼着主子别出幺蛾子。”

    “噗——”暖锦呛了嗓子,低声咳了咳“刚才还说你胆子小,这会子就敢和本宫顶嘴啦?不怕把你拉出去剁碎了包饺子?”

    “成了,好主子,咱们这就回去吧,玄月公主回来您喝的不醒人事算怎么回事,回头人家考究起来以为您是因为她归朝而欣喜若狂,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呢!”

    “嗯,你说得对,当真不能再喝了!”暖锦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要是失了气度那才是得不偿失。”

    “那咱们这就回清漪院?”

    暖锦点了点头,有些歪歪扭扭的起身向皇太后跪安。

    皇太后满脸嫌弃的瞧了瞧她,兴许实在是不愿为她扰了兴致,挥了挥手便准了。

    碧华宫的夜晚最是清凉,即便是盛夏也不显燥热,这里三面环山,有风吹来,便要从着山涧中曲折而入,夹杂着潺潺山间,当真是带着湿意的凉爽。

    可即便如此惬意,暖锦却不觉舒适,怨不得旁人,谁叫她刚才豪饮了那些酒。

    这会子头晕的厉害,刚走到一处凉亭,便指着一处石椅道:“眼花的厉害,这鬼藏族的酒果然烈,陶陶你先去弄杯醒酒茶来,我先去那处坐一坐。”

    陶陶见她眼睛半睁半闭,人也有些晕晕的,这会虽在碧华宫里,毕竟已是深夜,就这么放暖锦一人在这,她还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可是您一人在这成吗?奴婢瞧您醉的厉害,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

    暖锦烦躁的摆摆手,不理会陶陶,摇摇摆摆的走进亭中,一屁股坐在石椅上:“我就跟这坐着,保证一步都不动,你快去快回,我这会子头痛的厉害。”

    陶陶又不安的瞧了瞧她,见她还算理智,便也不敢耽搁,转身向后疾跑了出去。

    月色清浅,映着不远处的湖面越发的银光灿灿,偶有微风拂过,搅了一池的清幽,将那些个银辉四散开来,化成无数细碎银茫,仿若繁星坠池。

    暖锦拖着腮,神思有些飘忽,她不是那些个闺阁中悲秋悯月的娇小姐,出身皇族,尽受父皇母后的宠爱,她的一生中风平浪静,竟没什么可以拉出来感伤一下子的。

    “我当是哪位美人,原来是嫡公主殿下,怎么就您一人在这?您那位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呢?”

    暖锦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扭过头去瞧,见有一人着黑色乌缎锦服,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

    乌云蔽月,那点点银辉逐渐隐去,天地都跟着暗淡了下来,她眯了眯眼睛,看得不甚明朗。

    “是谁?”

    “在下抚穹,见过嫡公主殿下。”

    宴席上继续着歌舞升平,今儿皇帝皇后不在,就没那么多规矩束着。虽说皇太后在,可这会子也正和她的掌上明珠玄月说着体己话,?并不在意旁人,那些妃嫔和皇子们也就越发的活泛起来。

    皇帝不在,岑润便没什么活计,刚才他瞧见暖锦跪安,想是已经回去歇下了,转念又突然想起刚才那一幕,心脏竟止不住的砰砰急跳。

    她离得自己这样近,擦着他的耳垂,温暖的气息夹杂着酒香,就萦绕在他的脸颊一边,他们从未挨得这样近,近得险些要将他的七魂六魄都融化了去。

    岑润换了口气,正准备向皇太后告假回去侍奉皇帝就寝,便瞥见陶陶急急的从不远处跑过。

    他心头突的一惊,急忙去看宴席的末尾。果然,原是抚穹小王爷的位子早就没了人,只是他的随身侍从倒还留在原地,看那样子并无焦急。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向陶陶跑来的方向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