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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玄月是皇帝的第二位公主,其母丹妃是鬼藏族的大公主,兴许是天生就有着一副草原儿女的飞扬跋扈,楼玄月的性子是一等一的烈,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大,当年阖宫上下没一个敢同她过招的主子,也就除了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公主敢同她纠缠。
后来出了事,皇帝怕两位公主在宫中继续争斗,带累的一众兄弟姐妹跟着拉帮结派,便借着个由头将玄月送回了鬼藏族静养,宫中也因此着实清静了几年。
岁月匆匆过,风华枉流转。当年宫里头拼命打架的公主们如今都已亭亭玉立,一个十五,一个十三,早就没了当年愣头青的劲头。
可尽管这样,暖锦走在青石铺垫的通幽小径上,依旧觉得心头微颤。
以前的日子回忆起来倒也有意思,她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楼玄月,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她离开后的皇宫,寂静的令她发毛。
这会子就要久别重逢了,她竟然心里有些隐隐的期盼。
“公主”
“嗯?”暖锦回了神,侧目瞧了陶陶一眼“怎么?”
“咱可说好了,一会子到了,您可别见面就同玄月公主掐起来。”
暖锦抿唇一笑:“本宫是斗鸡吗?做什么见面就和她掐架?我这会子都想好了,咱们都长大了,再像从前那样可不成了,俩个人几句话不对付就撸袖子打架,确实不成体统。再者说了,咱是嫡公主,位份上比她高一头呢,论胸襟本宫也断不能再同她计较了。所以你放心,只要她不故意来寻本公主的麻烦,我也绝对不带招惹她的!”
陶陶激动地险些流下泪水来,她们公主长大了,大道理说起来头头是道,前头的容太傅果然是良师!
俩人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到了皇太后所住的“徽音院”,这宴来得人不多,大多都是后宫女眷,皇帝从来不乐意参加这种妇人们聚堆的宴请,说了句批奏折,乐得在自己的院子里躲个清静。
皇后也没来,她向来特立独行,上头有皇帝护着,就是翻出滔天的浪花,她的爷们儿也照旧能摆平,所以甭给下头嫔妃面子,自个儿不愿意来,借由身子不爽,连个面都没露。
暖锦走进徽音院时,人都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各宫的嫔妃虽换了简装,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脂粉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怪道她父皇不喜这类的宫宴,女人们凑在一起,明里互相吹捧,暗地里哪个不是鼓着腮帮子想同旁人一争高下?
深宫寂寞,憋得一帮子女人见天儿的争风吃醋,暖锦叹了口气,迈开步子向里面走了进去,两侧有婢女和太监向自己问安,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位份低微的妃嫔,她平日里很少见到她们,有的看着极为陌生,好像从来没在皇宫中出现过似的。
暖锦点了点头,抽空又鞭策了自个儿一次,以后若是自己嫁人,一定不嫁皇室贵胄,最好是个平头百姓,前院没那么多规矩,后院没那么多女人。
“奴才见过嫡公主,嫡公主千岁。”
温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声音并不大,像是锦绣山上的潺潺清泉,又像是那时天空中陨落的星石,清清凉凉,柔和如玉,隐在这周遭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谈论声中,尤为显得不同。
暖锦顿住了步子,侧过头去看,岑润就站在距离自己三步外的地方,还是那件烟青色常服,墨发束冠,低垂着眉眼,态度恭谨却不卑微。
她还是在为下午岑润夺门而出去追绾音的事介怀,就像有根刺骨卡在喉间,死不了人,却偏偏惹得她浑身不舒坦。
暖锦冷眉冷眼,极不情愿的应了声:“大总管怎么来了?没见着我父皇呀,敢情儿您最近闲的很,有时间来凑局子,还有时间哄姑娘?”
岑润一怔,不过短短一瞬的功夫,便已恢复往日淡然。闻言唇角勾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对着暖锦的冷嘲热讽不以为然,双手拢在袖中微微拱起:“回嫡公主,皇上国事繁忙,特命奴才前来恭迎玄月公主还朝,这会子刚得了闲,瞧见嫡公主来了,奴才来向嫡公主请安。还请嫡公主放心,奴才一定谨记自个儿的本分,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主子。”
他的话滴水不漏,全天赐城里没人能说得过他,一个自小混迹在皇宫中的太监,一张嘴都能将死人说活了不可。
“大总管好一张利嘴,您这么说,我就是有千百个不愿,都埋怨不得您了?”
她在他面前很少说‘本宫’,岑润心头微微有暖意划过,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只能用彼此才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公主还再同奴才置气?奴才给您赔个不是成不成?怎样才能叫公主消气,奴才刀山火海都愿意为公主去闯一闯。”
他很少这样子说,语气有些暖意,带着叫人不易察觉的缠绵和撒娇,听得暖锦心头猛烈一跳,突的想起刚刚的梦境,他穿着喜服要娶自己的模样,双颊竟不受控制的绯红起来:“你大总管是在宴上吃坏东西了?”
“您”岑润无奈一笑,觉得暖锦甚是有些不解风情,刚想进一步的解释,突然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一位红衣美人,衣着和南辰国略有不同,带着一些外藩特有的风情,正款款而来。
岑润立刻转过身,恭敬地向来人一礼:“奴才见过玄月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衣美人抿唇一笑,一双杏眼有意无意的轻扫暖锦,转过头笑着应了句:“岑大总管别来无恙呀,老远见着您的风姿,这就被吸引了过来,您同姐姐还是这般的要好,小时候就见着你们俩人见天儿的腻在一块,四年不见,倒好像是什么都没变呀。”
岑润面色未变:“劳烦玄月公主挂念,奴才在宫中尽心尽力的服侍陛下,没叫玄月公主失望,是咱们做奴才的荣幸。这么多年没见着玄月公主,奴才甚是挂念,不知公主可好?”
暖锦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里将岑润骂了个遍。上一刻还在为着他的一句话感动,下一刻才发现,这人舌灿莲花,见着什么人就能说出怎样的话来,自己涉世未深,险些被他一句甜言蜜语蒙的找不着北,还好刚才没漏出马脚,特别是叫玄月瞧见,她的一张老脸可算是要丢到北曜国去不可。
“呦!姐姐!咱们可是好多年不见了,您可不知道玄月有多惦念您呀。”
楼玄月就像刚刚发现暖锦站在这里一样,一张精致的脸蛋立刻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一把拉起暖锦的紧紧的握在掌心。
暖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浑身一阵起栗,被玄月握在掌心的手竟抽回不是,放在那里也不是。她以前就曾想过这个场面,玄月毕竟是公主,是父皇的血脉,没道理一直放在鬼藏族不闻不问,如果她回来,时隔三年光景,当年她把人家额头开瓢的事,也不晓得她还是不是记恨着。
兴许还是一见面就撸袖子打架,也可能是冷嘲热讽,反正就是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俩人亲昵的握着手,互道思念?
暖锦极不自然的回过头去看岑润,瞧见他无奈的神情,也晓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僵硬,这才好不容的挤出一抹笑意:“妹、妹妹别来无恙?刚才瞧见你走过来险些要认不出了,一晃经年,竟出落的这般标致。”
玄月似是很开心,握着暖锦的手摇了摇:“姐姐就会拿妹妹打趣,妹妹在鬼藏族待了这些年,等同于流放,虽然这话不该我这样讲,毕竟是母妃的母族,咱们不该这样挑三拣四的,但是咱们是在这皇城根里长大的,瞧惯了亭台楼阁,转头就要睡在帐子里,那份子罪真是没处说去。
“哪像姐姐,这才几年没见着,美得都叫人不敢直视了,您是咱们南辰国的第一美人,真真儿的金枝玉叶、龙凤之眼、贵不可言,可不是咱们这样子庶出的公主可以比较的。”
暖锦额头青筋一跳,她才不信玄月会真同自己这般的亲近起来,这个丫头片子学了新本领,这会子深藏不漏,怕是厉害的还在后面。
“妹妹在鬼藏族吃了些苦头,姐姐听着怪不忍心的,不过鬼藏族同咱们南辰民风不同,吃住上是有些差别,可就课业上来说,倒是教的有模有样,姐姐私底下问你一句,是哪位师父将妹妹教的这般识大体了?”
陶陶站在暖锦身旁,听完她们主子的话直在心里叫苦不迭,人家好心好意同她讲和,这位倒好,非要拐着弯的贬损人家几句,这样看来,容太傅教得虽好,却还是治标不治本呐。
玄月听了暖锦的话,面子上一僵,唇角的笑意虽然还挂在唇边,眼底却是没了笑意,岑润暗自叹了口气,忙上前道:“玄月公主莫要在意,咱们嫡公主是在和您打趣,毕竟这些年不见了,私下里嫡公主同奴才提起过您好几次,说是那些年虽然荒唐些,可却是她最欢快的时候。”
玄月这才缓了神色,高深莫测的看了眼岑润:“如此劳姐姐挂念,妹妹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玄月,原来你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男音,阴沉如来自极地的冰川,可以瞬间将血肉冻住,暖锦心中一惊,顺着声音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