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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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赵嵩厉声高呼,抢身就冲出席位。

    与此同时,只见一道白亮的锋芒陡然从后席传出,就在土达的拳头马上就要挨到楚乔身子的时候,锋芒扑哧一声,射入大汉的头颅,在后脑上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而此时,楚乔的一个头刚刚磕在地上。

    土达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口鼻喷血,目光呆滞,终于轰然倒下,鲜血从后脑潺潺而出,迫人心弦。

    “大胆!”扎玛大怒,一下从席位上跳起身来,厉声叫道,“面见圣上竟敢携带武器,燕洵!你要造反吗?”

    燕洵好整以暇地坐在席位上,面色冷淡,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块瓷器碎片,淡淡地反问:“杯子,也算是武器吗?”

    惊愕的众人这才发觉,原来燕洵刚才用来杀死土达的东西,竟是一块碎裂的杯子!

    赵嵩冷声说道:“父皇,扎玛郡主的属下不讲规矩,背后偷袭,实在该杀。”

    夏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两旁的侍卫忙闪身而出,将土达的尸体拖出帐外。

    “郡主,你休息好了吗?”面色平静的少女转过身去,双眼毫无半点感情地望向神色不安的扎玛,沉声说道,“你若是还觉得累,可以先叫其他下属再来一场。”

    大夏的贵族们转瞬就把注意力从死去的落败者身上转移了过来,纷纷看热闹一样看向扎玛,等着她如何措辞。

    明眼人都看得出,扎玛根本就没想过和楚乔动手,之前所说,不过是以为土达一定能够杀死楚乔,可是眼下土达已死,她若还是以借口推托,那谁都能看得出她是胆怯不敢迎战了。偏偏她还是主动挑战之人,以西北的风俗,胆怯者比战场逃兵还要令人不齿,会受到所有人的蔑视。

    扎玛咬了咬牙,唰的一声甩了声鞭子,站起身来厉声叫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一个下贱的奴隶不成?”

    “等等,”赵齐突然起身,笑着说道,“已经很久没见过武艺这样精湛的女子了,这样吧,刚才是比武艺,这一局就来比试射箭,大家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下了然。巴图哈家族雄踞西北,势力强大,老巴图脾气火暴,若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帝都有所损伤必定大发雷霆,心怀怨愤。再加上这扎玛郡主向来以箭术精湛著名,赵齐所言,不过是为西北挽回颜面罢了。

    她一个小小的女奴,枪法虽是高明,箭法却不一定出众,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得大失所望,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上首的第七席上,紫袍白裘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领教过楚乔精湛箭术的诸葛玥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果然,只见扎玛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得意扬扬地取了一支劲弩,冷然走到场中,说道:“你先来?”

    “不敢,郡主先请。”

    扎玛冷笑一声,挥手摸出三支劲箭,弯弓而上,嗖的一声,三支利箭同时射出,闪电般射向百步外的箭靶红心处,连珠迸发,风声呼啸,手段高超,顿时引起大片的赞誉之声。

    然而,如雷的掌声还没有停歇,只见少女陡然单膝跪地,拉动比她身高还要高上少许的巨大弓弩,三支劲箭紧追着扎玛的利箭而去,嗖嗖嗖三声脆响,势如破竹地穿透了扎玛的三支箭尾,几乎和她的箭同时射在箭靶红心之上!

    呼吸之间,高下立判!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欢呼如雷,久久不歇。

    “扎玛郡主,承让了。”楚乔淡淡点头,走向大帐。

    就连夏皇也微微动容,叹道:“这样的箭技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你身为女儿身,的确不易。”

    楚乔眉梢一挑,但仍旧重重地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多谢陛下赞赏。”

    赵嵩兴奋地说道:“既然这样,父皇不赏赐点什么吗?”

    夏皇淡淡地看了这小儿子一眼,说道:“各赐一匹绢吧。”

    赵嵩显然对这个赏赐极不满意,正要说点什么,却被赵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礼官端着两匹绢走上前来,楚乔和扎玛两人面色迥异地接过赏赐,各自退下。大帐内气氛热烈,此时又有舞姬上前献舞,众人的目光顿时又被吸引了过去。燕洵抬起头来,和楚乔对视,两人相视一笑。

    盛大的皇家猎宴终于结束,楚乔和燕洵回到帐中,阿精身受重伤,外面由左堂布置守夜。

    燕洵倒了一壶清茶,坐在椅子上喝水,楚乔坐在火盆旁,抬头说道:“夏皇赏了赵彻龙泉剑,你怎么看?”

    “很明显,他在警告穆合氏,不要再将穆合西风的死推在赵彻头上。”

    楚乔皱起眉头,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魏阀担这个黑锅?难道,他想借着这件事,放任魏阀和穆合氏内斗?”

    “嗯,”燕洵点了点头,“穆合氏太过跋扈,将他们捧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就如同三十年前的欧氏一样。”

    楚乔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今日十分疲劳,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一日之间冲进局势之中,将本就扑朔迷离的关系弄得更加复杂。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刚要站起身来离去,燕洵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阿楚,刚刚那个叫土达的在后面偷袭你,你为什么不躲,以你的警觉,不可能没发觉的。”

    楚乔回过头来,很是自然地说道:“因为你在后面啊。”

    外面的风有些大,吹在帐篷之上,丝丝凉气透过帐篷刮了进来。燕洵微微一愣,可是很快,他的嘴角就轻轻牵起,由衷地一笑,说道:“是啊,我真笨。”

    “我走了啊。”

    帘子一掀,女孩子的身影就消失在帐篷里。

    燕洵嘴角轻勾,表情很是温暖,一颗坚冰般的心,慢慢地融化开了一个缺口,有温暖潮湿的风柔和地吹了进来。

    因为他在后面,所以就放心地将最危险的脊背空出来不做任何防备。

    他们始终是对方最值得相信的人,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只可以在她面前闭上眼睛,而她也只能够在他面前安然沉睡。

    星月无光,夜色漫长,年轻的燕北世子微微仰起头来,“阿楚,感激你,让我仍旧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营帐里一片温暖,楚乔洗了个澡,感觉很累。她靠在软榻上,想要闭上眼睛,却在闭眼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柄放在床头的宝剑。

    她坐起身来,轻轻地抽出剑身,青色的剑芒在灯火下有着流水般的光华,暗红色的剑纹像是诡异的鲜血,轻轻地闪动着。

    七年了,她想过他们会再见面,只是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

    她知道,诸葛玥也一定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伤,他们似乎一直是这样,对立,剑拔弩张,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命中注定的敌人。

    孩子的惨叫声似乎又回荡在耳边,那断裂的手臂、渗血的麻袋、清冷的亭湖,像是一部电影一般,缓缓地在她眼前划动。那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于黑夜中飘散着香气的红烧肉像是一支利箭,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头。

    “月儿,你相信五哥吗?我会保护你的啊!”

    酸楚的气息再一次回荡在胸腔之中,她眼神锐利,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夜夜回荡在梦魇之中的声音,小八在九崴街的囚车里那声临死前的悲呼整整盘踞了她七年的噩梦。

    “月儿姐!救救我,救救我!”

    遍地积血,血肉模糊,被凌迟而死的孩子面目全非,那个梦魇般的夜晚,她偷偷逃出盛金宫来到菜市口,和恶狗一同争抢那些破碎的尸首,却找不到哪里是孩子的头颅,哪里是孩子的手脚。她甚至没有能力将孩子的尸体安葬,只能让那些血肉通通沉到赤水湖中,染红那一汪沾满了贵族胭脂酒肉之气的湖水。

    “小八,你就躺在这里看着,等着我给你报仇。”

    那一天,眼泪已经干涸,只有熊熊的仇恨在心底狰狞盘踞,孩子拳头紧握,像是狰狞的小兽,紧紧地咬住下唇。

    一晃,七年已过。

    诸葛玥,你终于回来了。

    黑暗之中,有少女低沉的呼吸缓缓响起。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很久。

    天边星子寥落,那是燕北的风,带着肃杀的血腥之气,顺着西蒙大地的轮廓,远远地吹了过来。

    白苍历第七百七十三年,初春,红川高原正值隆冬,天降暴雪,一片苍茫。由夏唐边境通往真煌的驰道被大雪阻断,商旅不通,京城物价飞涨,大批商贾囤积居奇,借机抬高油米茶盐等必需品价格,居民抢购米粮,帝都秩序大乱。

    三月初六,盛金宫传召穆合氏嫡系子孙穆合西云,大加痛斥,罢去穆合西云帝都府尹的职位,改由皇三子赵齐执掌。这,是帝国三百年历史以来,赵氏子孙第一次掌管帝都府尹衙门,由此以后,真煌帝都的三军护卫之责,就完全掌握在皇族的手里了。

    赵齐上位之后,立刻接手了绿营兵马,重新整合换血。赵齐生母舒贵妃,乃魏阀家主魏光的一母胞妹,是以赵齐的各项政令,均得到了魏阀将领们的热烈拥护。不消三日,帝都城防焕然一新。三月初十,赵齐带着绿营兵马开赴真煌城外,亲自修整京城驰道,一时间,被帝都百姓传为佳话。

    此时,城外的风雪旷野之上,一骑快马突然顶风冒雪地飞驰而来。前方一片茫茫,荒无人烟,天地都是苍白一片,让人不辨东南西北。

    只隔了一个坡,另一片苍茫的雪地上,乌道崖半眯着眼睛,头戴青色风帽,长长的眉毛上缀着白霜,脸被冻得发白,双目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面色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