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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还没在她脑子中过一遍,她便条件反射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不想!”
语气毫不迟疑,不假思索。
当皇后有什么好的?看似尊贵,却得同诸多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还得贤惠大方,不能吃醋,憋都会将人憋屈死。一举一动都被全天下人放大,生活没有自由。
云深笑了笑,笑声中充满了愉悦,漆黑的眸子中盛满了亿万星辰,“你不想当皇后,我也不想当皇帝,正好。”
云夕反问道;“那如果我想当呢?”这人说的好像他愿意就可以当一样,这份自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云深风格啊。
云深略一沉吟,叹气道:“倘若真如此,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抢了那皇位便是。”
云夕望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别告诉我,你是楚息元的私生子。”
云深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他将手中的信递给云夕,“你看看上面的内容吧。”神情有几分的意兴阑珊。
云夕接过信封,认认真真地看了下来。这信应该是凤倾城写的,字迹颇为清秀,比她要好不少。上面的内容……还挺惊世骇俗的。
孟芷芸……居然不是孟家的女儿,而是北魏那位昭王的女儿。昭。曰明也,代表着光明美好。这位昭王所受的宠爱,从封号就可以看出。昭王,准确来说,是现在的北魏天子宇文卓的皇伯父宇文锦,那位才华横溢,却被陷害谋反,最后被废的太子。
在他死后,北魏皇帝后悔万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时涉及到太子谋反之事的,基本都被诛九族。
传闻中宇文锦死前,太子妃便已怀有身孕,却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所以肚子中的孩子刚生下便已夭折。那传说中夭折的孩子便是孟芷芸。孟芷芸出生时,宇文卓尚未被平反,太子妃生怕连累到女儿,这才将她送了出去。
北魏的历史上,也并非没有女王登基的例子。以当时北魏皇帝对昭王的愧疚,保不齐还真会让孙女登基。
信件上还说了这么一件事,那时候陷害昭王的,正是后来登基的北魏天子宇文恪,宇文恪正是现任皇帝宇文卓的父亲。
简而言之,就是宇文卓的父亲,陷害了云深的外公,导致他被废。
云夕觉得这凤倾城也想太当然了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宇文恪来位不正,人家也当了好多年的皇帝,他的儿子也继承了皇位。宇文卓其人虽然心思阴沉,但是对北魏老百姓而言,也担得起明君的评价。她凭什么想当然认为,只有云深恢复身份,振臂一呼,周围人就会欢欢喜喜地拥护他当皇帝。
云夕想想,顿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我记得,你告诉我,隐门最初是大楚皇室的暗势力。按道理来说,他们所支持的不是大楚吗?”
“最初是这样没错。可是你大概忘了,大楚与北魏这些年来,时有联姻之举,甚至北魏还曾经送了个公主到大楚皇室,并且成为了皇后,虽然那位皇后一生都无所出。”
云夕一点就通,那位皇后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只怕是当时的皇帝刻意为之,害怕有个偏向北魏的继承人。可是他也不想想,一个女子出嫁后,娘家的地位终究是比不过自己的子女,那皇后没有孩子,心肯定偏向母国,手中定会努力抓着权利不放,结果反倒让隐门落入了其手中。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将信件重新还给云深。
云深接过信笺,手稍微一用力,那封信便在他手中化作粉末。
“以前是什么身份,今后就还是什么身份。”他冷笑道:“那些人话语说的动听,一副对我忠心耿耿,日月可昭的样子,可是终究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罢了。”
云夕点点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再说,你娘也不见得不知道这事,她却不曾告诉过你只言片语,想来她也是不赞同你回去的。”
云深没说什么。
云夕见云深依旧沉着脸,将那凤倾城等人在心中翻来覆去骂了几回。这些人先前跟着循亲王,等循亲王倒了后,又想起云深来了,简直讨厌。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云深显然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接收是肯定得接收的,他们这几十年经营在北魏,也获取了不少的消息。有了他们,我们想要布置一些手脚会方便许多。”
就算云深没打算顺他们的意,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皇位,可是也得防止哪天他的身份暴露。云深生于大楚,长在大楚,尽管他不愿承认云穆,可是从血缘关系来看,他应该算大楚人才是。
云夕点点头,“我看可以将他们人员拆散开来。”至于监视一类的举措,那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反正彼此心知肚明。
云夕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甚至怀疑孟家的灭门,便是同这件事有关。倘若真是如此,这让云深,让九泉之下的孟芷芸情何以堪。
云夕只好压下那点疑问,转移话题,“说起来,那两人审讯出结果了吗?”
云深摇头,脸色黑了几分,“她们两人嘴倒是挺紧的。”
云深语气冷冰冰的,“迟早他们会露出破绽的,多做多错。”
云夕笑了笑,“说的也是。”大不了这两个月时间,他们警醒点也就是了。说起来,本来就是因为她去长明山的缘故,才会让对方钻了空子。
只可惜她的化妆术再好,也没法将人化成那小七和小九的样子,不然还能够反过来引蛇出洞。若是使用人皮面具的话,倒是没问题。只是这做法太过阴毒,即使心中再厌恶那两个背叛者,云夕的为人处世,也让她无法做出这样的行径。
云夕正待说什么,忽然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忙闭口不谈。
然后是敲门声响起,“云夕你还没睡吗?我正好煮了些燕窝粥。”
门外正是杜周氏。
云夕转头道:“好的。”她冲着云深使眼色,示意他先走再说。若是让杜周氏看到某人大半夜跑到侄女的闺房里,云深在成亲前,只怕都没法踏杜家一步了。
云深低头在她脸上偷了一吻,然后飞快地离开。
云夕则是去给杜周氏开门。
杜周氏手中拿着托盘,看了看窗户,忍不住道:“怎么窗子开得这般大,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云夕点头作乖巧状,杜周氏看着她吃下一碗燕窝粥后才走。
这时候她总算重新产生了点睡意,在送走杜周氏后,将窗子关好,换下衣服,躺在被窝中。
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
……
在正月期间,云夕随着杜周氏到处走亲戚,可谓是马不停蹄。
她和杜周氏一起去戴家时,在家绣荷包的燕翎见到她后很是欢喜。因为要备嫁的缘故,她已经被拘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戴夫人可没有杜周氏那么开放,能够让戴燕翎到处乱走。戴燕翎最近便是在努力绣几色针线,准备过门后送给婆家当礼物。
戴燕翎见了她后,基本话就没停过。云夕却看得出,这丫头只怕是因为临近婚期,所以紧张起来了。
她笑着打趣,“怎么了?嫁给温梓然你不愿意吗?”
戴燕翎还是那个大方的性子,“谁说我不愿意了?我只是觉得太快了而已。”快的像是梦境一场。
云夕取笑道:“只怕你觉得太快,温梓然反而觉得太慢呢。”
两人交谈到一半,橘子喊道:“二小姐怎么来了?”橘子刻意放大了音量,显然是说给屋里的云夕和燕翎听的。
然后是一道听起来既陌生又耳熟的声音,“我听闻杜家姐姐过来,便想过来拜访一下,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些错事,正想向杜家姐姐赔罪。”
来的人正是戴燕熙。
戴燕翎眉头不由拧了起来,神色不悦,偏偏戴燕熙打着请罪的名头,加上还是她妹妹,她还真不能将她赶出去。
云夕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倒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戴燕翎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她可烦人了。自从我定亲以后,就整日在我面前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语。”
云夕笑了笑,“她这是嫉妒呢,她越是嫉妒,你越要过得好,让她气死。”
有的人注定是死性不改的,就比如这戴燕熙。
两人在听到脚步声后,也就顺势停止了话语。
云夕同戴燕熙也有几年没有见面了,只从燕翎口中得知她过得很是不好。去年托燕翎和温梓然亲事定下后,戴燕熙收集了不少章家的罪证,以此威胁章家,顺利地同章书城和离。
只是再见到戴燕熙的时候,云夕差点认不出她来,原本的燕熙生得楚楚动人,也是美人一个。可是现在的她,眼角甚至还有细细的纹路,憔悴得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明明她比云夕年纪还小,可见她在章家的日子是如何的煎熬。
云夕可不会傻到去同情戴燕熙,她没忘记当年戴燕熙甚至想要算计她做曹成荫的侍妾。而且若不是她一次又一次算计她和燕翎,戴夫人也不会狠心回报她。
戴燕熙看着语笑嫣然的云夕,心中的嫉妒如同蚂蚁一般嗜咬着她的心。她一直知道杜云夕漂亮,只是以前的她却对此并不在意。长得好看又如何,只是一个农女而已,这样的容貌反倒会为她带来灾厄。只是没想到她当年算计杜云夕不成,反而让自己一步步沦落到现在这般处境。而杜云夕却在几年之内,成为名动大楚的明郡主,还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不仅是杜云夕,还有她一向看不起的嫡姐也即将成为将来的侯爷夫人。
夜深人静之时,每每想到这点,戴燕熙的心就浸入黄连水中,苦得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苦味。
只是在章家这几年的历练,让她的忍功越发厉害,她强压下那些不平的情绪,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多年不见,明郡主依旧是这般光彩照人。”
如同画一般的柔美五官、精致华美的首饰、漂亮的衣服……这一切都是她所追求的。
云夕淡淡道:“我却差点认不出你了。”
戴燕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云夕这也太毒舌了,岂不是在说燕熙老丑到她认不出吗?
戴燕熙脸色僵了僵,面色越发凄苦,“我自然不比明郡主那般好运道。”
云夕还真懒得听她诉苦,笑盈盈地回击回去,“哦,所以你觉得我是凭借着运气,才被册封为郡主的吗?”
戴燕翎眉头微微皱起,“云夕之所以被册封为郡主,那是凭借着晒盐法、活字印刷、锻铁法子等功劳才被册封为郡主的,你若是能随便拿出一样,至少也是县主了。”
“你这话在家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质疑陛下的旨意呢。”
戴燕熙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咬了咬下唇,低眉顺眼道;“我听闻郡主您认识的人多,想着不知道郡主到时候能不能同我介绍一门合适的亲事,我不希望整日呆在家中,连累得戴家被人说嘴。我不求家世多么富贵,只希望对方不是章书城那样的人,能够好好对我。”
她说话的时候,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云夕还真相信不起来,以戴燕熙的性子,她找新的亲事,怎么可能不看家世,只看人品。戴燕熙求到她面前,本身就十分可笑。她只是燕翎的朋友,又不是戴燕熙她娘,还真没这个义务帮她找对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戴夫人是死人呢。
戴燕翎脸色涨得通红——红晕是被气出来的。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戴夫人已经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够麻烦云夕一个外人?我早就同你相看好了几门的亲事,原本还想多留你一段时日,却没想到你想早点出门。”戴夫人在听到庶女跑去女儿的院子后,便赶了过来,刚过来,就听到戴燕熙那些话,简直要被气得肝疼。
云夕分外同情戴夫人,遇到这么一个心比天高恶毒自私的庶女,戴夫人真不是普通的倒霉。戴燕翎所有的智商大概都用来攀龙附凤了吧。
戴夫人依旧是端庄的仪态,“将二小姐带回她的院子里。”
戴燕熙虽然很想留下磨得杜云夕同意,只是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却已经架着她起来了。这两个丫鬟看似柔弱,却是戴夫人特地放在她身边的,每一个都有不弱的武功,她根本反抗无能。
等戴燕熙被带走后,戴夫人露出了些许的疲倦,“真是让侄女你见笑了。”
云夕提醒她道:“伯母,我看二小姐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您还是多加防范的好,以免她做出什么败坏戴家名声的事情。”若不是她和戴家十分熟悉,云夕也不会多这个嘴。
实际上,她觉得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送戴燕熙去寺庙或是小庄子上关着,省得她整日搞出些幺蛾子。
戴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她从来就不曾真正对燕熙放心过,只是她作为嫡母,若是做得过了,别人背地里还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呢。
燕熙虽然做了不少恶心人的事情,但是那一件件,偏偏都不好对外人启齿。无论是曹成荫,还是她那娘家侄子王涵宇。
戴夫人很快就离开了。
燕翎这才同云夕说了戴燕熙更恶心人的言行举止。
“你知道她一直想将我压在下面,自从我和梓然定亲后,她就整日在我爹面前哭诉说我娘偏心,让自己嫡亲的女儿成为人上人,丝毫不管她这个庶女的死活。幸亏我爹明理,直接怼了回去,说她有能耐,也让侯门主动上门提亲。”
“等她使计和章书城和离以后,更是时常说,她是我妹妹,作为姐姐的我都嫁入了侯门之家,她就算再嫁,亲事也不能太低,以免丢了我这个姐姐的脸面。”
云夕实在同情死了燕翎。以前的戴燕熙就算是算计人,多少也会要点脸。现在倒好,是彻底不要脸豁出去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娘巴不得赶紧将她送出去,只是她是和离过的人,又不像你一样,拥有那么好的名声。我娘最多也就只能给她找五六品的官员做填房,只是她哪里愿意,一心想嫁入公侯之家。”戴燕翎冷笑道,“前几天,她更是同我说一些所谓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的佳话,打量我不知道她想法呢。”
“她见我这条路走不通,想着你年轻,估计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她,这才过来赖上你。”戴燕熙也不想想,云夕可是凭着自己能力被册封为郡主的,进京城后,所做的一件件事情又备受瞩目。这样的她会没有半分手段?
云夕这是彻底无语了。
片刻之后,她开口道:“你这几个月,还是再小心一点吧,她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脑洞甚大的云夕一下子就脑补出了戴燕熙好几种可能的做法。
“比如让你在出嫁之前,出个事情,自己不好过,就将你拖下水。比如成亲那天,想方设法掉包,自己嫁到温家。比如造成所谓的既定事实,逼的温家不得不让她进门。”
她一个个说下来,戴燕熙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云夕连忙安慰她,“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燕翎扁了扁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都很有可能出现。”想到这点,她简直头大如麻。
云夕咳嗽了一声,说道:“我那边有几种别人送来的药,有一种是吃了后,身体会虚弱,只是一段时间不吃,身体又会恢复。你要不干脆用在她身上好了。”
让她缠绵病榻到燕翎出嫁好了,不然这戴燕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云夕这里一些稀奇古怪的药都是云深提供的。
燕翎脸色变幻连连,最终还是坚定地点头,“你先给我吧,我只希望不会有用到的那天。”戴燕熙现在身边基本都是她娘的人,她若是想要行动的话,不可能不惊动到她们。若是她真想算计她,燕翎也不会傻到还对她手软。
云夕继续道:“或者你可以让她身边那两个丫鬟,装作被她成功收买了的样子,降低她的戒心。”
燕翎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哎哟,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聪明呀。”这人与人之间,差别怎么那么大。她再怎么锻炼,都锻炼不出云夕这副七窍玲珑心。
云夕揉了揉她的头,“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和燕翎在一起多轻松啊,她心思单纯爽朗,为人热情大方讲义气。
两人聊了许久,燕翎还同云夕显摆这段时间她苦练出的绣活,云夕才意犹未尽地回去。
……大年初四后,她的嫁衣经过林宛娘的一双巧手,总算恢复成原本完美的模样。云夕这回将所有出嫁的嫁妆、嫁衣等一干需要用到的东西谨慎地收起,并且多上了好几把的锁头。
她这个年注定过得并不平静,很快就收到了一个新消息。
云穆新纳了一个名叫谢欣姝的妾室。作为国公,他纳妾室也不算什么大新闻,只是这谢欣姝一进门,就被宠上了天,短短一个多月就成为了贵妾。在云曹氏依旧蹲小佛堂的情况下,云穆甚至将云舒和云翼这一双云曹氏所出的儿女交给了谢姨娘管教。
云舒平日谁也不服,在府中更是同管家的杨姨娘作对,偏偏对这新来的谢姨娘很是信服。
云穆见叛逆的女儿乖巧了不少,越发宠爱起这位谢姨娘。若不是杨氏本身是天子指给她的,在身份上就高人一等,只怕连管家权都保不住。
这位谢姨娘据说还拥有一手的好医术,将云舒脸上的伤口都调理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法回到原本的样子,但剩余的那些疤痕,用一些面膏水粉就可以遮掩住。
这位谢姨娘据说对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整个国公府就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她半句的不好。
云夕看着立秋收集过来的一系列信息,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怎么看这位谢姨娘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进府才一个多月时间,就将地位迅速稳固下来,还博得了所有人一直的好评。
从资料上的信息来看,这位谢姨娘的身世十分可怜。她原本也是富商之女,只是谢家不知道得罪了什么竞争对手,惨遭灭门,只有在外的谢欣姝幸免于难,并且遇到了云穆。
云穆将她带回府中,一开始她也只是侍妾,几天时间便成为了有名分的姨娘。然后前段时间,等医治好了云舒的脸后,更是直接抬成了贵妾,和入府许久的杨氏平起平坐。
立秋道:“我们之所以能那么快收集到她的信息,也是杨姨娘帮的忙。”
云夕哑然失笑:这谢姨娘进府,压力最大的便是杨氏了。
她淡淡道:“静观其变吧,对方是好是坏,迟早也会露出马脚的。若是真有什么消息,一方也会送消息过来。”她只觉得十分可笑,当年云穆对孟芷芸一片深情,为了她不纳妾,京城中谁不羡慕,只是人死如灯灭。
现在他还不是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难怪云深不愿呆云府,看到这些,他能不堵心吗?
别看云深平日不爱回国公府,府的消息却很难瞒得过他的眼。
云夕不知道的是,她都还没做什么,这位新来的谢姨娘便已经打上了她的主意。
……
云府。
云穆沉着脸看管家,“他还是不愿回来吗?”
原本见云深除夕到大年初三都呆在家里,云穆还在那边欣慰着,谁料到等过了初六,云深再次搬到他先前买的那宅子中。
管家贺山道:“少爷只说外头清静。”
云穆忍不住将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因为云深这些年所吃的苦头,待他回来后,心怀愧疚的他对云深一直很是纵容,即使当时云深不曾同他这个父亲通气一声,就直接进攻请旨娶杜云夕,他虽然心中很是不舒服,却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似乎无论他怎么补偿,云深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他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却比陌生人还要来的不如。尽管他有一个前程似锦的儿子,外头的人却都笑话他。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云深宁可一个人住在外头,也不愿和他一个屋檐下。
他甚至连元宵都不愿等,只是象征性地在家呆了几天时间。
贺山眼观鼻,鼻观口,当自己是隐形人。
云穆气了一回后,挥挥手让贺山下去。
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款走来,身着浅紫色衣裙的她看上去温婉可人。
见到她,云穆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说道:“你怎么来了?”
谢欣姝微微一笑,她相貌只能说是清秀,若是走出去,只怕让人很难相信这位居然是阅遍美色的云国公的爱妾。只是当她笑起来时,有种言语难以形容的韵味风情,“老爷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世子爷年轻,不懂老爷的苦心,您好好教导便是。”
云穆冷笑一声,“全京城都知道他是聪明人,他能不懂这些吗?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看着谢欣姝这一身打扮,神情恍惚了一下,旋即回过神,语气不自觉也温和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不怕我将火发你身上?”
每次他发火的时候,下人都退避三舍,生怕被波及到,欣儿倒好,却主动撞上来。
谢欣姝柔柔一笑,“我宁愿老爷将火发在我身上,也不愿您憋在心中,到时候憋出病来反而不好。”
佳人可谓是一片痴心,这发自肺腑的话语让人不由动容起来。
云穆握住她的手,神色黯然,“这硕大的府里,也就只有你真正关心我。”
谢欣姝道:“关心您的人可多了,大小姐近日还偷偷练女红,十根手指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次,我看了真真为她心疼。”
云穆皱眉,“她哪里需要如此?咱们家的孩子,又不需要靠女红讨生活,过得去就可以。”
谢欣姝道:“还不是她想给老爷缝一个荷包。”她装作失言的样子,“呀!我原本答应过大小姐,要帮她保密的。都怪老爷,害我说漏嘴了。”
她语气嗔怪,眼波流转之间,原本只是清秀的脸增添了丝丝缕缕的魅惑。
云穆老怀大慰,“好,我就当做不知道。”见到女儿终于懂事了,他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他握着谢欣姝的手,“都是你教养的好。”
谢欣姝低下头,“大小姐本来就本性不坏,我看她对自己以前的做法也有诸多的悔意,这可不算我的功劳。二少爷据说近日的功课也颇多进益,有老爷您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云穆嘴角勾了勾,他想起了云深,忍不住叹气道:“什么时候云深也能懂事点,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谢欣姝的眼神眨了眨,“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世子爷对即将过门的明郡主可谓是一片深情,即使外头说他这是惧内,也丝毫没有修改的想法。我听这明郡主是钟灵毓秀之人,她定能理解老爷您的苦心。若是有她在旁边劝说,说不定世子爷会回心转意。”
云穆摇头,“她只怕同样对我有诸多偏见。”虽然他同杜云夕只见过几次面,可是却看得出这姑娘和他儿子一个鼻孔出气,待他虽然恭敬,却十分冷淡生疏。
“没试过怎么知道呢?”谢欣姝抿了抿唇,说道:“我看不如送几个丫鬟到明郡主身边。一方面,可以让她们劝服明郡主,另一方面,明郡主还有两个月就要过门,我听闻她甚至没有准备陪嫁丫鬟。想来是因为杜家根基深浅,这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几个丫鬟到时候也可以当做明郡主的陪嫁丫鬟一起入门,有她们的帮衬,明郡主也能更快站稳脚跟。她毕竟是未来的世子夫人,等她入门后,管家自然得交到她手上的。”
“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小念头。”
云穆思索了一番后,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他心中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杜云夕是天子指婚的,就算他不满意不喜欢也换不了,可是若是能够在儿子身边安插一个能时不时为他们父子两修补关系的人,这倒是可以试试。
谢欣姝道:“我看这事交给杨姐姐最是合适。”
云穆道:“到时候我去挑选几个人手,让杨氏送过去。”他作为未来的公公,送婢女过去也不好听。
“只是世子爷对老爷诸多误解,他若是事先得知这事的话,只怕不会同意。”谢欣姝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无妨,直接从庄子上挑选人就可以。到时候直接送到杜家,只要明郡主收下,云深就算不喜欢,也不能反对。”
……
当杨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四个千娇百媚的少女,感觉太阳穴隐隐生疼。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倘若她真将这些人送到杜家,杜云夕还不将账记在她头上。杨氏后半辈子的荣辱皆系在云深和杜云夕身上,她哪里会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不仅不能做,而且还得提醒杜云夕。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那谢欣姝怂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门后,谢欣姝就同曹氏那一双儿女站在同一个阵营。杨氏甚至怀疑这谢欣姝根本就是曹家派来的人。
杨氏看着云穆,垂下眼睑,说道:“我今日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人手,不如让谢姨娘的人送过去好了,也算是同郡主请安一下。”
她三言两语将这事给推出去。
谢欣姝连忙道:“这样的大事,妹妹可不敢做主。”
杨氏却笑道:“哪里,妹妹速来七窍玲珑,连大小姐都那么亲近你,想来这件小事不在话下。我的人都同我一样嘴笨,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郡主就不好了。我看妹妹身边的丫鬟就很好,嘴甜又聪颖,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老爷你看如何?”
云穆眉头微微皱起,还是转头对谢欣姝道;“那还是让你丫鬟过去吧。”
谢欣姝没想到事情一转眼就被杨氏给推了过来,一口血哽在喉咙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最后她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
杨氏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昨晚吹多了风,实在有些头疼。”
杨氏平时还是让云穆很省心的,于是他也不吝啬表现一下自己的关心,“等下让你丫鬟那我的帖子去宫里请太医给你看看。”
杨氏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哪里需要劳动到太医,我直接让玉蝉去请大夫过来即可,本来就是老毛病。”
等回到房间后,她直接对玉蝉道:“你等下借着请大夫的名义,先去告诉明郡主这件事。”
玉蝉重重地点头,她和二夫人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云夕在听到玉蝉的汇报后,不怒反笑,“送陪嫁丫鬟吗?”
这事办的实在可笑之级。他们不过是觉得她会因为脸皮薄的缘故,所以不好拒绝。
云夕不用打听也知道这谢欣姝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都还没成为国公府真正的夫人,就敢将手插到她这里来,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倘若她收下了,身边就多了好几个眼线。倘若她不收下,又会得罪云穆。既然他们不要脸,云夕也不会给他们留脸面。
整个云家,云夕所关心的唯有云深一人的想法,至于云穆对她的观感,她还真不在乎。
她看着惴惴不安的玉蝉,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替我和二夫人说一声谢谢。”
人家能让自己的丫鬟跑来通知她,便表达了对她的善意。
玉蝉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我看那几个丫鬟,长相都十分不俗。”
云夕脸上浮现出讽刺的浅笑,“可见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很快的,她便见到了四个被云穆特地选出来的女子。她们年纪都在十五岁左右,一个个如花似玉,冰肌玉骨。
“见过明郡主。”四个各具风情的少女对着云夕盈盈一拜,体态娇柔,声音动听。
领着她们一起过来的正是谢欣姝的大丫鬟知书,“明郡主,老爷让奴婢将这几个丫鬟送给郡主使唤,日后郡主过门了,她们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小忙。”
云夕目光扫过这丫鬟,“你又是云府的哪个丫鬟,我怎么不曾见过你?”
知书却没想到杜云夕听闻这消息后,不但没有发怒,反倒问起了她。尽管心中疑惑,她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奴婢是谢姨娘的大丫鬟知书。”
云夕点点头,转头吩咐,“来人,将这信口雌黄的丫鬟押到大门口,狠狠打!”
云夕说变脸就变脸,知书直接就懵了。
等被杜家的下人压着后,才惊慌道:“郡主,奴婢做错了什么?”
云夕懒得废话,说道:“先打个二十大板再说。记得堵住她的嘴。”
她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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