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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长年要拜家仙,所以萦绕着香烛的味道。
听着姥姥渐进的脚步声,我心里是忐忑的。
我这人不大会撒谎,所以,等会姥姥要是问起我和龙九烨的事情,我保不齐会全部和姥姥说了。
果然,这刚坐下,不等我叫姥姥,她就开口问我了。
“你在正宁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老实和姥姥说。”姥姥的声音无比严肃,我心里在打鼓。
“姥姥……没什么大事情,都是小事情。”
“小事情?”姥姥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
我点点头,“嗯,都是小事情,都解决了。”
“解决了,你眼睛这样子,也叫解决了?”姥姥语气带着怒意。
显然,姥姥是知道我这眼睛不是简单的意外。
“姥……”我心慌,两只手攥紧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更好的解释这些事情。
我承认,我有了私心,我不想龙九烨死,至少,他不该灰飞烟灭,我希望他找到他的心脏,然后安然离开投胎转世。
可是以姥姥的想法,他缠着我那么久,这法力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让他继续缠着我的,我不希望看到两败俱伤的画面。
“你刚进屋,我就感觉你身上全是阴气,完全没了人的阳气在,你整个人身上这阴气,简直比我打的那些恶鬼还重,你可知道?”
我哪里知道?
“在家我已经让家仙给你算了三次,三次的香都断了,两短一长,烟是黑色的,一直在冒,没有火点,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人忌讳三长两短,香忌讳两短一长。
姥姥每次问家仙的时候,香都是白色的烟雾,直直往上,这都是好的征兆。
可是,如果烟突然变成了黑色,这说明,是大凶的征兆。
姥姥这是为我算的,而那么凶的征兆,说明,我这日子可不好过。
可不是大凶,我最近好几次都从鬼门关转悠,不是大凶是什么?
“妞妞,你知道的,这烟黑色是什么?姥姥给人算了那么多年,除了年轻的时候算个一个比较难收服的恶鬼,要了一位老姐姐出马,已经几十年没遇到过那么凶险的了,我这还想给你算第四次,家仙都不愿意算了,她怕,你知道不?”
我心神是慌的,虽然一直都不大乐意相信姥姥这半仙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小时候那五年,大多日子都跟在姥姥身边,看她给人看事,每次出远门的时候,她都会给算上一卦,在家仙面前烧香,一般情况都是三支香一样,烟雾白色正常,鲜少有灰色的烟冒起,更别说黑色的了。
“姥姥……”
“妞妞,这事情很大,你别跟姥姥打马虎眼,这事情没办好,那可是你的命,你发生了什么,你最清楚了,快给姥姥说说,怎么回事?”
我摇头,又点头,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更好的跟姥姥说这件事情。
姥姥给我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最终,我选择向姥姥吐露发生的事情。
当然,我隐瞒了龙九烨的事情,只是跟姥姥说,我交了男朋友,并且在那,被人强迫冥婚,之后,遇上了酒吧那茬事,最后眼睛出事。
我尽量把所有的事情都长话短说,捡重点了说。
我看不见姥姥的表情,但是我知道,她脸色肯定是沉了下去。
屋子里在我说完之后,瞬间没了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可怕。
我忐忑的用声音找寻姥姥的方位,呼吸都不敢大声。
我不知道姥姥会不会发现我隐瞒了她关于龙九烨的事情?反正我整个人都慌了,浑身发冷,不敢往下想。
我想,如果我眼睛是好的话,估计会选择逃走。
屋子里很静,我尝试着自己喊了喊姥姥,她“嗯”了一声,却没有后话。
我想,姥姥怕是生气了,心里踟躇着,我忍不住的跟她道歉。
“姥姥,我错了。”我的声音低低的,不敢竖起耳朵听姥姥的声音。
“姥姥,我知道,我不该从小就不信你的话,还叛逆去交男朋友了,因为我身边从没有遇到过一件可以说明我身体不正常的事情,我反叛,同时又想证明,你们说的都是假的,那样,我就能像个正常人生活了。”
“我虽然不信姥姥的话,但是很多我都听你们的,戴玉佩,吃香灰,每年跟我妈去庙里,我也不去那些墓地阴气多的地方,这一次,是我没有考虑好,我不知道他们家那边会有找人结冥婚的事情,还算计到我的手上,我真的不知道的。”
“好了,别说了。”我感觉到姥姥的手拍在我的后背上,一声声的安慰着。
“姥姥知道,姥姥知道,让你一个小姑娘相信姥姥做的事情是真的,的确很难相信。”
姥姥说着,大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是姥姥的不对,当初你妈怀着你,就不该在姥姥家的,不然的话,那黑猫也不会冲撞了你,姥姥帮人那么多年,请仙做事那么多,谁都能帮,唯有我自家孙女身上,我却无能为力,是姥姥没用啊。”
姥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听着也难受。
“姥姥,我现在信你了,我都信了,以后,我都会小心翼翼的,你也别责怪自己,都已经没事了。”
我拼命想去抓住姥姥的手,等抓到她的手,我才发现,她的手比以前更加的皱,更加的粗糙了,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的姥姥已经不再年轻了。
姥姥拍着我的手,“哪里没事那么简单?妞妞,你知道你这眼睛是怎么了吗?如果治不好,你可就……可就遭殃了。”
我身体一僵,不大明白姥姥的意思。
她叹着气,很久才说道:“你当时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让鬼遮眼了?”
“鬼遮眼?”我不解?
“这不是像鬼打墙一样,只是破坏你眼睛看到的东西,这是厉鬼遮眼,它把你的眼睛偷走了,你现在这双眼睛,等于没了魂儿了。”
姥姥说,人有魂,身体的每一处都有魂,魂被带走了,那处的东西就坏了,有些人从小失明失聪,其实按照迷信的说法,就是上辈子做的坏事多,阎王爷会在你投胎转世的时候,把你身体某种魂儿给带走,或者是眼睛或者是腿脚。
一般情况下,都是阎王爷因为你的阴德罪孽来评判带走你的某样东西,而如果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东西得到了这些东西,他们会做坏事。
当然,因为这只是身体的某部分魂儿,其实作用不大的,至少,对于正常人来说,拿去作用也不大,只有拿到整个肉身,他们才能很好的操纵。
而一般,只有那些奇特的人,他们的身体,才更好让邪祟利用上,我的眼睛,已经开了天眼,看见的了鬼,所以是阴阳眼,这种自身开的阴阳眼,作用很大,如果让邪祟拿走了,他们会拿它做坏事的,比如,用眼睛迷惑人的心智。
当然,姥姥也是举例子,因为这种毒辣的招数一是没有那样的材料给人利用,二是没有那样的方法,让人去操控。
可现在,我的眼睛成了这样,如果不能在七天之内拿回来的话,这眼睛,就算是废了,而我,也会慢慢的枯萎死去,魂魄通过眼睛这个心灵的窗户,被人带走。
姥姥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惊慌,我很少听见姥姥这样说话的语气,她向来对什么都十分的有把握,就算遇到什么厉害点的厉鬼,也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害怕。
“所以妞妞啊,你这眼睛被谁拿了,必须知道,姥姥要去找它讨要回来,不然,你就没法……”活了。
姥姥没敢说最后的字,她害怕,我也害怕。
我突然明白了,当时龙九烨为什么要朝着如菲问“他在哪里”?也许,他不是去寻找他的心脏,他的记忆,他是在替我找的,而我这个眼睛,什么时候被偷走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从山村那时候被算计上的,还是后面如菲用鬼子害人的时候算计上,我都不知道。
“姥……可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拿了我的眼睛,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事的,那人又是谁?”
之后,姥姥一直没说话,不停的叹气,让我好好想想。
我想跟姥姥说,也许,龙九烨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又或者,他正在找。
可我不敢,如果告诉姥姥,我和一个鬼一起了,我们两个也已经睡过了,我不知道姥姥会不会被我气死?
“好了,我们不想了,我们不想了,来来来,你姥爷给你炖了个鸡汤,你喝上,喝上。”
我点点头,姥姥很快就去准备了鸡汤,眼睛看不见,姥姥想喂我,我婉拒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自己汤匙里舀到什么,自己还是知道的。
只是,姥姥说的七天,如今已经是第五天了,我在那待了四天,今天第五天,如果后天再找不回我眼睛的魂儿,也就是说,我的灵魂也会被那个人给抽走,到时候,我就要死了。
家里的气氛一路凝滞的不像话,姥姥给我喝了鸡汤之后,就关在她那供奉家仙的小房间里,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
姥爷怕我闷,一直在跟我说话,说最近的趣事,还有我小时候的事情。
姥姥并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姥爷,所以姥爷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怕他担心,只能扯着笑容,小心的和姥爷聊磕。
夜幕降临,我的眼睛开始慢慢的能看见了,只是,看见的景物一天比一天的红,那种死亡的气息再次蔓延到我的身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催。
明明一路死里逃生,终于是看见光明的时候,才发现,那光明其实黑暗的屋子里的一盏小灯,等穿过去,又是一片的黑暗!
“谁?给我出来!”
突然,房间里的姥姥一声厉喝,随后,我看见姥姥脚步快步的跑了出来,朝着院子外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