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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确实是这样。”
对于周扬说的话,孙益坚从来都是无条件的赞同,特别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觉得周扬就像是一枚钉子,句句话都钉死在了事情的根儿上,屈锦文和自己加起来都没他看的真么透彻。
“这个事情,别多想,多想了也没用。如果是汤局长或者其他领导,你就完蛋了,但现在这个人是沈姨,那这件事情就没有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儿女比天大,眼皮子浅,虽然跟着唐局长这么多年,但是格局也就那么巴掌大点儿的地方。不用太过于担心。人的势一起来,那就是拦都拦不住。我看着,你的势已经起来了,不会随随便便地被一个女人给拦在半路上的。”
说这话,周扬心里没有把握,也没底,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中医看病,实在不行还能悬丝诊脉呢,他现在不仅连人看不着,连一根丝都没有,这不是为难人吗。
电话那头的孙益坚不清楚周扬现在的处境,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却是十分信服,周扬还会鼓励自己,但是屈锦文就不会,她只会一味的打击和责骂,也不懂什么以退为进,在她的眼里,过程什么的全都是假的,只有结果是真的。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错,但是因为心里各种情绪的积怨,他对于从屈锦文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抱着不同程度的反抗和抵触。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不着急,你也看到了,汤局长身边没有简单的人物,多少人都巴不得沾上这条线呢。”
“对,是不能着急。”
一想到沈姨脸上那一抹笑容他就一阵冷汗加后怕,这不是寻常人受的了的,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
“你现在机会来了,但是沈姨这条线还是有些偏,该怎么扯到汤局长那条线上去还是要花一些工夫的。如果这次工作调动成功了,你可以带着礼物去感谢拜访一下,在这个时刻,正是你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们不会排斥的,而且感谢也理所当然。具体怎么操办,嫂子应该更拿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汤局长大概会跟你单独私聊一些东西,聊天的内容,你最好有所准备,就算是对着镜子练习,你也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孙科长,这是实实在在的关乎你自己的事情,重要性无需多言。”
“我懂我懂。”
“是,我知道,你懂……那行吧,既然你都懂,那我以前说过的话我也不想再重复了,这次是老天爷帮你,抓住机会,千万不要让机会溜走。还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建展览馆的事情,你可以提一提,至于提多少,你自己看着办,记住,察言观色!”
“我懂我懂。”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从身边的同事下刀。记住,不是省厅的,是市局的,前期你可以从那些小的、明显的目标下手,背景比较硬的,资历深的老家伙们,先暂时不要动。”
说到这里,孙益坚就有些犹豫了。
“这、这不太好吧,无冤无仇的,现在就要在人背后捅刀子吗?”
“现在?听你的意思,还要挑一个黄道吉日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好。”
周扬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说服他的理由,如果是屈锦文的话,或许还能说说他。
“孙科长,你觉得如果别人有机会往上爬,他会不会在背后给你捅刀子?会不会?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尾巴就溜走了,失去了就很难再回来了。想想,你今年三十六了,等了足足十年才有现在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机会,现在你却犹豫了起来,你这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更是对你的老婆孩子不负责任。你想做好人,可以啊,坏人过来伤你的时候你别后悔就行了。不就是再耽误一个十年吗,没关系!穷且益坚嘛,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做了!周扬,谢谢你!”
电话挂断了。
周扬拿着公用电话,嘴巴却是不停,对着响着忙音的话筒依然喋喋不休,“你以为不争不抢就行了?你以为穷就能独善其身了?做梦吧你,周扬!你有东西的时候,谁都会盯着你,你没东西的时候,那些人也依然会盯着你,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
后面的这些话都是周扬对自己说的,而且他的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他恐怕就要把手里的电话给砸碎了。
终于,在电话亭外面有人敲门的时候他才终于放下了电话。
外面的一对恋人拥抱在一起,颇有些诧异地看着眼睛通红的周扬,只以为他是喝醉了酒的疯小子,那个男的把女的挡在了身后,免得周扬胡来,后者缓过神儿来抱歉地点头笑了笑,然后双手捂着脸狠狠地摩挲了一下,以便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第二天中午,孙益坚在食堂吃完了中饭正在科室里待着看报纸,看了一会儿,他觉得眼睛有些算账,算一算时间,也到了午睡的时候,正在他想趴着眯一会儿的时候,传达室老张路过,“老孙,刚才换班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找你,你要不过去看看?”
孙益坚笑着说道,“有人找,想找,他总会找到这里来的。”
“嘿,你这话说的,以为我骗你是不是?”
这种玩笑以前经常开,年轻的时候就经常被戏弄,现在也混成老资格了,孙益坚可就不会上当了。
但是现在新进来的年轻人一个被骗到的都没有,虽然孙益坚嘴上说着“聪明”,但是心里却十分不好受,合着就自己傻,人别人个顶个的都聪明。
老张看他没有动弹的迹象,又敲了敲玻璃,“真的,不骗你,是个女的,还挺漂亮的呢。开着车来的。”
开车,还开飞机呢!
孙益坚笑了笑,接着就把身前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收拾,准备趴下眯一会儿,本来这里有张躺椅的,铺上一条毯子就能睡觉,但是昨天被同科室新来的小杨给搬走了,说是要安灯泡,结果安了一天到现在也没把躺椅还来,一大早来到这里,黑不提白不提,仿佛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一样。
老张看着他捂着外套躺下了,悻悻地撇了撇嘴,没说话,走了。
孙益坚身处在黑暗里,感受到了比白天更加稳定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让他得以放松地呼吸,让他可以安稳地枕着胳膊睡觉,他甚至就想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虽然有点儿像没出息的鸵鸟,但如果真的没有这些繁杂乱遭事情的话,孙益坚更愿意当一只鸵鸟。
每次睡觉的时候,孙益坚都会给自己设定一个美好的角色入睡,带着这个角色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像是演戏一样进入一部正剧,然后扮演着最得心应手的角色。得益于此,孙益坚从来都没有像别人一样失眠过或者出现睡眠方面的问题。
今天,他扮演的角色是卫生厅的厅长,然后把自己的妻子调度到待遇最好的可是,并且帮助学历不高的她一路考研考博,最后进入到省厅工作,然而,他的美梦刚刚开了一个头,就有陌生人闯入了。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孙益坚不想搭理这个老张,当初自己还是新人的时候他就变着法儿的来糊弄自己,害自己要一天往传达室跑三四趟。
他换了一个姿势,外套仍然罩在脑袋上,但是身上还是被拍了两下。
孙益坚有些恼火,猛地一掀外套站了起来,“哎,我说,老张你没完没了是吧……陈、陈茜?”
一个穿着利落的黑色职业装的女人站在了孙益坚的面前,她的头发盘了起来,化着淡妆,虽然没有勾勒出太过明显的眼角和眼线,但是却依然能够品味出她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气质。
与自己这类人不同的气质。
陈茜是自己的大学初恋,但是在大三决定实习的时候就分手了,为这件事情,两个人都闹过不少别扭,终究还是分道扬镳,孙益坚那个时候脾气更硬,而脾气硬的人,要么就是家底殷实,要么就是天生自卑。
很不幸,孙益坚属于后者,这种过度的自尊就形成了他的自卑,而陈茜家里是开药房的,并且跟医药部门的官僚们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想想也是,没个把关系,人家谁让你开药房啊。这可都是吃不好就会要人命的玩意儿。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茜皱着眉头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孙益坚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俩人闹分手的原因就是陈茜让他一定要学会钻营,并且交给了他很多不外传的为人处世的方法,包括考研究生时候的送礼和后来的实习,都是她帮忙出的主意,但是孙益坚都没有听她的,还照样考上了研究生。这也更加让他坚定了两个人不是一类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