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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淑良自认不是那么软骨头的女人,她也认为自己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对某个男人产生恐惧的心理,从小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属于周家,除了周大军之外,她对其他人的好和坏都不放在心上。
自己是迟早要离开周家的,到那个时候,她希望自己是不带着丝毫亏欠离开的。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七岁小女孩儿当时的想法,而事实证明,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那一直遥遥领先的学习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其他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一样也能做到,而且还会比别人做的更好,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她走过初中,度过高中,然后在高考的时候遇到了阻碍。
关于选择读大学还是读大专的问题,周淑良陷入了苦恼之中。傻子都知道,选择大专,毕业之后将会直接分配到国家公务机关,一辈子的铁饭碗就算是有了着落了,而且,凭她的成绩,一定可以考上大专的。
在那个专科比本科分数线要高不少的年代里,周淑良已经被认为是师范专业的第一人了,学习成绩足够好。
然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改变了周淑良的选择。
那时候,周淑良的学费一直都是周家三兄弟负责的,但是随着这三人都各自成家立业,这笔额外的支出也逐渐成为了各种矛盾的导火索。
这笔钱不算是什么大钱,但是在女人眼里,一分钱扔掉行,但是要白白送给别人,没门儿!
当矛盾达到顶点之后,终于集体爆发了,周家大会再次拉开了序幕。
周大军做为周家长子,自然成为了分量最重的人,而周淑良则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坐在了堂屋里最后一个座位,还是学生的周淑良,脸上的稚气明显更多一些,在这一群大人之间,也免不了有一些紧张,虽然她竭力保持着镇定,但是她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
“会议”讨论的内容很直接,即便周淑良在这里,几个周家媳妇儿也直言不讳地表示既然周淑良已经长大成人了,那也应该自己养活养自己了,要是这么一辈子读书读下去,谁也不能白白地当冤大头啊。
尽管几个周家男人也说了几句话,对周大军表示可以继续提供学费,但是谁都清楚,他们几个人说的话算不得数,最有分量的,还是这几个过门的媳妇儿。
最后“会议”的结果就是,如果周淑良继续读书的话,读专科可以,但是以后工作收入的一半要拿来偿还三个家庭,读本科的话,他们不提供学费,但是也不需要以后的偿还,从此一笔勾销。
这是一笔注定亏损的交易,但是不接受的话,周淑良知道自己可能连学都没得上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这几个人,除了周大军夫妇之外,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对着她翻白眼,她能够看出眼神里面的鄙视和不屑,那是一种对路边的野狗才有的眼神。
事情最后的结果,周淑良选择了自费读本科。
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就意味着周淑良跟周家十几年的感情维系就彻底断绝了,不光是金钱利益上,在大众眼里,她的道德良心都被狗吃了,白白养了你十几年,你给点儿钱孝敬孝敬还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周淑良不为所动,坚决读了本科,然后勤工俭学四年一直到顺利毕业,然后自己创业,成为了平谷村最有钱的一个女人。
事后,周淑良也回忆过这件事情,她说,如果不是那几个妇女吃相太难看了,她一定不会做出那种选择,外人看我硬骨头,能吃苦,可若是条件允许,谁又想吃苦呢,成一个被人宠爱的小姑娘不挺好的吗。
但是无论如何,周淑良的硬骨头不是白说的,她打拼了将近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但是说到眼前这个周扬,还是为数不多的让她感到棘手的人之一。
琢磨不透,模糊不清,周扬给她的感觉就是,十几岁的模样却装了一颗四十岁的内心和脑力,这种老成持重大气从容,远远超过了大部分的成年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股气场。
气场这种东西,不是穿两件名牌衣服,应酬几顿饭局就能培养出来的,但凡是靠外物支撑的气场,必定也只是外强中干的修饰物,唯有实打实手把手真操实干拿到手的,才是最坚韧结实的。
周扬身上的这种气场就是那种实打实丝毫不虚的东西。
因此习惯了硬到底的周淑良也不得不低头,尽管她一再强调周扬还只是一个孩子不足为惧,但是终归到底,在商场上挣扎久了的人,对于官气,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周淑良终于走了过来,但是她没哟坐下,而是站在了周扬的身前,“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嗯,你还是坐下说吧。”
“没事,我这样站着挺好的。”
“可是我脖子很累。”
事儿妈!
周淑良在心里腹诽了他两句,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周扬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一种习惯性方式,就跟其他人喜欢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抽烟一样,既然是习惯,那就戒不掉了,手指触碰沙发裹皮的冰凉感觉,还是让周扬挺享受的,但是这种享受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隐忧。
现在回想,当时为了避免尴尬而走出去的决定,真是大错特错,至于错过了什么,那就只有周淑良心里知道了。
“说吧,你们在包厢聊了一些什么?”
“也没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我没有探听你八卦的心思,只是怕你吃亏。”
真是天大的笑话。
周淑良冷哼了一声,“周扬,麻烦你下次找借口的时候能不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把借口编的圆滑一些。怕我吃亏?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吧?我周淑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这其中的条条框框我不比你清楚,还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
看她脸色都红了,周扬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小姨,你急什么。”
小姨。
周淑良的脸色更红了,她差点儿忘了,这个混小子还是自己的大侄子呢。
“小姨,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对我呢,肯定也……算了,我就不诅咒我自己了。但是咱们拆开了揉碎了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应不应该知道每件事情的详情?我是不是有权了解你们谈话的仔细内容?”
周淑良冷静不下来,听到他这番话更加冷静不下来,“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算是庄稼人,也知道维护保养自己的农具呢,你把我当什么了?囚犯?还是纯粹的利用工具?”
周扬本来想好的话被她这么一打断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干脆又躺在了沙发上,“你接着说,我听着。”
“钱是你借给我的,我感谢你。虽然不知道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多少也能够从你身上看的出来,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日后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但是现在,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希望你过多地参与,一来是因为你没有经验,容易上当受骗,二来,也是出于对于你的保护,外面的世界不比学校,很可能因为一些小事你就会受到伤害。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唬住的人。”
周扬摇摇头,“不不不,我胆子小的很。”
周淑良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只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遂不屑地“切”了一声,“随你便吧,当我没说。”
“那你现在可以把你们在包厢里的谈话告诉我了吗?”
周淑良大怒,“周扬,你有完没完!”
看着她拂袖而去的背影,周扬叹了口气,然后再次靠在了沙发上,看来是真的有事啊。周淑良也太不懂得克制了,以为用假装生气的方式就能掩盖过去吗?
周扬的手指再次有节奏地敲击在沙发上,廉价的皮质沙发出了有规律的“嗒嗒嗒”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卢元忠又来了一次,拿了周淑良的身份证,然后告诉她下午的时候会过来接她,然后一起去工商局一趟,把营业执照办好。
周扬想了一下,觉得他们的安排合情合理,遂也没有深究,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海天饭店的热闹场景,早上七点,他准时骑着自行车出门,留着周淑良一个人在家里整理那些需要进货的电子产品。
因为急着想知道徐菁菁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所以周扬的二八自行车骑的飞快,也得亏现在是早上人不多,若是搁在正午,非出事儿不可。
豁!
周扬赶到饭店的时候,门口已经被人堵上了,光是门口的自行车就排了有大概将近两百米,其中也不乏一些小轿车。
可以啊!咸鱼翻身变鲤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