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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孤谍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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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世杰感觉自己处于完全无助的境地,童海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你不能指望更多,他和这件事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你在心里怎么看待这个世界,但你永远无法超越现实。

    黎世杰回到住处,他找出了美惠子写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川崎家的电话。他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电话,他已经习惯于美惠子在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上都采取主动,他仿佛从来不需要去联络她,因为她会把一切都处理好,所有事都不需要他操心。

    黎世杰拨通了这个电话,他不知道美惠子能不能帮他,也许她根本管不了这个事,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并不能把握别人的命运,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他不能放弃。他了解美惠子,了解她的善良,了解她对自己的感情,他要利用这一切。或者不是利用,是交换,他曾经救过她,现在要求她帮忙,这不算过分。

    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说的是日语,黎世杰尽量平静地说:“我找川崎夫人。”

    对方在说日语,黎世杰听不懂,半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不停地打过去,总是这个说日语的女人在接,他挂断,拨过去,再挂断,再拨过去。他不停地重复着,他简直要发狂。

    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中国话。

    “你好,你找谁?”是美惠子的声音。

    “我是黎世杰。”他说。

    “是你——”美惠子听到他的声音很惊奇,也很激动,“你回来了——你没事。”

    “我有急事找你,我想马上见你。”黎世杰说。

    “我就来,你在哪儿?”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离特工总部不远的一个咖啡馆里见面了。

    “对不起,事情很急,我只好打这个电话。”黎世杰抱歉地说。、

    “没关系,刚才接电话的是我姐姐,她不会说中国话,也听不懂。”美惠子说,“你有什么事么?”

    “我遇到一件事,很麻烦,我不知道该找谁,也许你能帮上忙。”黎世杰说,美惠子看出他说出这句话对他很困难。

    美惠子同样很了解黎世杰,她对黎世杰的了解远超过黎世杰对她的了解,她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几乎了解他的一切。她知道他不会轻易开口,她在等他说下去。

    “我有一个朋友……”

    美惠子静静地听他说完了,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如果你能证明前天下午她在你家做事,也许——”黎世杰说,他感觉很难说下去。

    “我明白了。”

    黎世杰低下头,他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他第一次在美惠子面前感到一种羞愧。他不能强求美惠子答应他,他只能等待她凭自己的意志作出决定。美惠子也许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但她一定知道这是一场两国间的战争,她也知道周枫是什么人,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无论是作为一个日本人还是作为川崎正男的妻子,她都没有任何理由答应黎世杰的要求。对于战争,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其中的对与错、胜与负、生与死,即便是在最亲近的两个人之间,也会有截然相反的看法,这些看法往往涉及最基本的一种原则,不容违背,不容迁就。

    “我会去做。”美惠子平静地说。

    “谢谢。”黎世杰低声说,他没有更多的话来表达感情。

    “您不用感到不安,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您无关。”美惠子说,她站起来。

    “还有一件事。”黎世杰说,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把这件事说出来,最终他决定还是说出来,因为隐瞒这件事也许会造成另一种更加难以控制的后果。

    美惠子坐下来,等他说下。

    “她去过你们家。”黎世杰说,“你见过她。”

    “是么?”美惠子感到很惊讶。

    “不久前我曾经去你们家赴宴,很正式,是川崎大佐邀请的,一起去的还有木村医生。”

    “是的,我记得这件事。”美惠子没有忘记。

    “那天你们家是不是来了一个帮忙的女佣人。”

    美惠子想起来了,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她知道这个女人出现在她家意味着什么,她突然感到一种悲哀。但她迅速恢复了平静,等着黎世杰说下去。

    “所以,这个女人,不能让你丈夫见到。”黎世杰说。

    “我懂了,我会处理的。”美惠子说,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在黎世杰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

    “对不起,我不该要求你这么多,不该把你牵连进去,但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能帮我的人。”黎世杰说,“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认为——”

    “我已经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无关。”美惠子站起来。

    黎世杰也站起来,他看着美惠子,说:“答应我一件事。”

    美惠子缓缓地点点头,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有任何问题,就推到我身上,我会去向他们解释。”

    美惠子苦涩地笑了笑。

    “无论如何,我会把她带出来。”美惠子说,“只要她还活着。”

    周枫在被按倒的那一瞬,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发生了。她并不感到意外,也许在她看来,这只是早晚的事。她并不特殊,这样的事既然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她没有理由不承担这些风险。她甚至没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被捕,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蒙着眼睛被带到一个地下室,整个过程她没有做任何反抗,她不想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让她举着手站着,从头发到鞋子,粗暴而仔细地搜身。随后把她按在一把椅子上。她听见有人在她身边不停地来回走动,有人低声说话,有人对她骂脏话,有人不时拿一叠纸打她的脸。一个人过来揪住她的头发使劲往下拉,使她脸朝上,她透过蒙住眼的黑布看见烟头在晃动,然后有人把烟喷到她脸上,她感到一阵窒息。一个人过来用一条长毛巾死死地勒住她的嘴,另一个人端着一缸水往她鼻孔里灌,她本能地要挣扎,但几双有力的手同时按住了她,水倒得很慢,持续时间很长,她觉得自己的胸腔就要爆裂,神智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有人进来,制止了这些行为,她滑下椅子,瘫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她猛烈地往外咳出聚集在胸腔里的水,模糊间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溺水后获救死里逃生的感觉。

    她被扶着重新坐到椅子上,花了很长时间恢复正常,她感到恐惧,感到屈辱,她想哭,想离开这个地方,想离开这些人,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感到有个人站在她面前,站了很长时间。

    “你叫什么?”那个人问。

    “周爱兰。”周枫抽泣着说。

    “前天下午你在哪儿?”

    “我去一户人家做事。”

    “什么人家?”

    “大户人家。”

    “在什么地方?主人姓什么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外地人,对上海不熟,听不懂上海话。”

    “那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有人介绍。”

    “谁介绍的?”

    “一个姓赵的阿姨。”

    “这个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都是她来找我,她介绍我去做工,我的工钱她要分走一些。”

    “你住哪儿?”

    “我说不清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说:“记住你说的话,不要欺骗我们。”

    “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骗你。”

    那个人不再说什么,周枫听着他的脚步声出了门。

    没有人再来骚扰她,她就这么坐着,坐了很长时间,她什么也不想,甚至没有想到黎世杰。也许是她害怕无论想到什么都可能会说出来,她只是麻木地坐着。

    终于有人过来扯掉了蒙住她眼的黑布,她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屋子里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着军装的日本人。

    人们沉默地看着她,她的心跳突然间开始加速,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向她袭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并且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