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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秘书试图拂开顾黎黎纠缠自己的两只手,但顾黎黎徘徊在生与死之间,她的力气是超乎常人的,徐秘书尝试了半天都没有成功,她只好放弃,“顾小姐,现在林总心思并不在您身上,他既然让保镖送您回公馆,证明他还会回去见您,具体怎样等到他回去您就知道了。”
顾黎黎最怕等,夜长梦多的道理她很清楚,干这行吃青春饭,她根本没打算长久,她想要赌注在林维止身上,即使他已婚,即使外界流传他和妻子感情非常好,即使他那般高不可攀,她不是已经攀到了吗,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算计如何拴住他,她觉得这才是自己最长久的保障,而不是更新换代比血液代谢还快的杂志和T台。
她死死拉住徐秘书的手,“他会怎样,你清楚吗?”
“我没有那份聪慧揣测林总的想法。”
顾黎黎看向正被林维止拥抱着走下台阶的我,五颜六色的灯影闪烁笼罩住我,将我的脸和身体变得璀璨如梦,她蹙眉问,“这个女人是谁。”
徐秘书立刻警惕起来,她用类似警告的口吻提点她,“顾小姐不必了解,她和您不是一样的女人,在事业上威胁不到您什么。而林总身边的人和物,他没有允许您干预过问,您最好也不要好奇,万一恰好是他最不能触碰的底线,顾小姐无异于火中取栗引火自焚。”
“底线。”顾黎黎精准捕捉到这个词语,她眼睛里还蓄着惊恐的泪,但脸上已经控制不住那份好笑,“这个长相不出众,也没有曼妙的身材,更没有品味和名气的女人,是维止的什么?底线?”
徐秘书没有理会顾黎黎把我贬得一文不值的嘲讽,她说她什么也不清楚,林总口碑很好,在风月场上除了和顾小姐来往,并没有其他红颜知己。
顾黎黎见徐秘书软硬不吃,她泄了气,她语气哽咽说,“我知道维止嫌弃我曾经拍得那些不入流的广告,他并不喜欢我模特的身份,他那么矜贵的男人,他要的情人也是和他妻子一样贤惠清白的女人,我可以改,所有他不喜欢的不愿意的我都痛改前非彻底斩断。只要他能给予我一份承诺,告诉我他不会抛弃我,会一直要我,我愿意牺牲掉我的全部。你知道我有多看重我的事业,遇到他之前这是我的生命,我赖以为生的筹码,遇到他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他,我几乎要着魔了。怎样讨好取悦让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和价值更重,我做梦都在想这些,我什么都不想争,我只想陪着他,日夜都陪着他。”
她说着情绪激动要朝车冲过来,徐秘书眼疾手快拉住了她,“顾小姐想要彻底惹怒林总吗?您现在过去打扰他,他会立刻割裂与您的关系。”
顾黎黎有些失态,她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可我不去他就不会割裂吗?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现在被他抱着的女人可以打败我。徐秘书,没有人比你更了解维止,他现在想什么,他明天会做什么,你最清楚。”
徐秘书拿不准到底该怎样做,顾黎黎跟随林维止时间很短,但架不住她黏人,天天像膏药一样粘住了他,徐秘书这几天几乎无时无刻不接触顾黎黎,她那么聪慧的职场白骨精当然看透这是怎样的女人。
顾黎黎不敢鱼死网破,可她最起码还长了一张嘴,人嘴两扇皮,轻轻一碰足以射出千军万马。林维止自毁清誉那是他的作法,他有足够的势力平息控制,但别人不允许在他不曾授意的情况下往他身上泼脏水。
徐秘书劝诫不通,将视线投向林维止,他抱着我坐进车中,为我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他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直身体转过去看着台阶上的顾黎黎,“送你回公馆,你不愿意吗。”
顾黎黎梨花带雨,她想要握住林维止的手,但奈何他们相距太远她触摸不到,她被他震慑得又不敢上去,只能眼巴巴望着他,问他还会去找她吗。
林维止说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顾黎黎越过他看坐在车里的我,我笑得非常灿烂,虽然身上脏兮兮,但那有什么关系,她光鲜亮丽却无法靠近这辆车。
她哭着问林维止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是不是要抛弃她,即使他这么优秀高贵的男人也逃不过喜新厌旧的诅咒吗?
徐秘书看林维止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而酒店大门口进进出出还有许多人,他们听不到却能看到这样僵持的桃色一幕,徐秘书不管顾黎黎的抗争,和保镖一起联手将她拖向前面的车。
林维止见事情解决完,侧身坐进来,我歪头笑问他去哪里,他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指了指玻璃外顾黎黎挣扎在灯火之下单薄的身影,“你喜欢她吗。”
林维止眯了眯眼睛,“你猜。”
我说天下男人不都是美色的奴隶和俘虏吗?
他嗯了声,“我也是男人。”
我刚要咧开嘴笑,他薄唇在我脖颈处落下,我被那灼热的呼吸惊得身体猛然僵住,忘记了推开他,也忘记了逢迎。
他在上面辗转了片刻,没有用力吮吸,只是浅浅的吻了几下,他的唇舌停在我锁骨处,“可我不是她的俘虏。”
我不敢等他后半句说出来,我注视着咖啡色的车顶棚,“公馆的窗子,每天早晨是谁开。”
他闷笑一声,“是她。”
“卧房里的香水味,是谁的。”
“也是她。”
我将他身体推开,他身上的味道似乎洒了一坛陈年老酒,让人忍不住要醉掉,把所有的理智都遗忘。
他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抚摸,非常满意我在大堂内的顺从与乖巧,满意我终于清醒,看清楚这个残酷的世道人心,对于权势和名利的追逐与贪婪。
我喊他名字,将手主动递给他,都意味着我的妥协和屈服,我妥协于世俗伦理,屈服于人心不古和权色交易,这样的交易其实根本不可耻,如果他只是林维止,一个潇洒的没有任何羁绊的林维止,不存在严潮和严徽卿,这些让我面红耳赤的人存在,我想我早就接受。
然而命运只是戏弄。
它没有真心实意要馈赠我什么。
林维止眉眼溢出温柔的笑,那笑十分好看,他的笑一直都是清朗似明月,又似毒药。
世人痴迷于月,又在不知不觉中饮下了毒。
他两根手指捏起我脸上一小块肉,身体困住我在车门与座位间,他身上浓烈的男人气息令我有一瞬间恍惚,我知道这样的恍惚不只是我,千千万万见过林维止的女人都曾有过,她们放肆自己欲望的滋生,犹如放任毒瘤猖狂的辐射,我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碰不得,爱不得,贪不得,恨不得。
因为所有的情愫,都不该来自于我对他。
就像那声维止,我晦涩得喊出口,心里早已堕入十八层地狱。
我不动声色偏开头颅,躲避他即将落在我唇上的指尖,“林总,今晚的事,我非常感激。”
他在我喊出前两个字时眼底波光沉了沉,手还停在我眼尾,那似乎已不再是温热的手指,而是一枚寒冷凌冽的刀片,随时会割下,让人疼,又让人痒。
“林总。”他重复一遍,让自己百般回味,大约是觉得有意思,他低低闷笑,“刚才不还是喊我名字,喊得那么动听。”
我背贴住座椅,“林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渗透着几分危险寒颤的眼睛上,是微微挑起的眉梢,“什么。”
我脸上得意猖獗的笑容放大又加深,“兵不厌诈,明哲保身。在危险中身边能够利用的武器,为什么不用呢?”
他听到我的解释最后一丝笑逐渐收敛,最终脸上再也找不到。
车厢内毫无声响的死寂。
呼吸,心跳,风声。
都被一一封存起来。
他眼中的我,我看到的我,俏皮灵动,又让人咬牙切齿,我眼中的他,他也许不曾看到,是这世上最好的他,可也是我最不能触碰的他。
他掐住我脸颊的手顺势滑落到下巴上,兴致盎然把玩摩挲,他手掌的力度和温度都非常合适,让我觉得舒服,然而这样的舒服还没有持续几秒钟,他忽然身体倾轧下来,将我死死按住,我看到了被我激怒的林维止,难得那样凌人而阴煞的他。
“阮语,你知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利用我。”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身体在他覆压下骤然变冷却,徐秘书将顾黎黎塞入车中朝这辆走来,她在外面还看不到车中发生了什么,直到她拉开车门,看见林维止和我紧密贴合在一起的两具身躯,她愣了下,低头要退出去,我把握住机会大声喊她,她立刻停下,问我有什么吩咐。
“林总有点醉,你马上送他回家,我自己走,不耽搁他休息。”
徐秘书很惊讶看向林维止,她满心以为今晚他要带我走,所以我说出这样的安排她一头雾水,林维止捏着我下巴的手缓慢收回,再次闷笑出来,“在这世上有个毫无办法的人,不知道是件快乐还是气愤的事。”
我推开车门,没有任何犹豫迈下去,风扑面而来,将我头发吹得一片散乱,我凝视眼前一颗汉白玉的柱子,“世上很多不由己的事,不是感情打败理智,让一切生灵涂炭,就是理智战胜感情,继续在轨道上安然无恙行驶。也许长久的车程寂寞难耐,可总好过脱轨生死未卜。”
我说完这番话反手关上车门,徐秘书问我真的不需要送吗。我说我想自己走走,今晚的夜景很美。
她看了一眼沉默不曾阻拦的林维止,她点头说好吧,阮小姐多加小心。她进入驾驶位,保镖依次坐在后面两辆车,三辆同一颜色同一款式的轿车浩浩荡荡驶离,我站在行人寂寥的街道,注视车拂尘而去,车冒出的尾气似乎都是愤怒的,狠狠刺激我鼻子,让我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任何为难屈辱的境地,那我永远都不需要求救他,时间久了,我会忘记他,他也会忘记我,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盯着地面自己孤单落寞的黑影,阮语啊阮语,你真是开天辟地女娲补天最大一只胆小鬼。
我摸了摸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如果我早一天下定决心和严潮分开,是不是就不会遇见林维止,那么一切的心动都将不复存在,我的心脏还是缓慢跳着维持生命,不会有忽然间一百八十迈的疯狂冲动。
我抬头看向每一辆路过的坐满乘客的出租,公交站更是冷冷清清,我迟疑着要不要求救邹毅,我认识的人里有车且还能在深更半夜不拒绝我的请求只有他和严潮,严潮作为前男友显然不合适,而邹毅于情于理倒很合适,但他最近刚升职,每天加班加点的卖力气,打电话时候都是哈欠连天,我实在不忍心折腾他一趟,我正在犹豫不决到底找谁,忽然一束非常强烈的白光从对面的路口投射出,正好照在我眼睛,而且迟迟没有熄灭。
我被刺得眼珠子疼,抓耳挠腮要挡,可灯光无孔不入,仿佛和我置气,非要把我射瞎不可。
车朝我缓慢驶来,围着我慢悠悠转圈,像一只意图不轨要吞吃我的老虎,我透过盖在眼睛上的手指缝看这辆车,他距离我不远不近,也不鸣笛,三百六十度无休止的转,我随着它也转了几圈,觉得头昏脑胀,我朝被强光遮掩住的司机挥手,他大约看到我示意,这才稳稳停下。
车窗在我眼前缓慢摇下,我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那是怎样一张脸,我非常惊讶指着他,“温先生?”
他仔细看我脏到满是灰黑的衣服,有些嫌弃,指了指旁边的副驾驶,“迷路待宰的丑羔羊,上来吧。”
我拉开车门屁颠屁颠坐进去,“你最近去哪里啦?”
“拿着你给我的钱,出了一趟国。”
我很茫然问他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钱。
他将一包进口零食递给我,我打开发现是蔬果干,晚上吃蔬果干不会长胖还非常解馋,我立刻眉开眼笑说温先生真是个大好人,不嫌我脏还给我食物吃。
我吞咽了几口想起他还没回答我,我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说什么时候的钱,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问我不记得了吗,那皱皱巴巴的五块钱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烂的钱。
我愣了下,“你用五块钱出国了?”
他非常郑重其事,根本看不出是在玩笑,“对,欧洲。”
他那个洲字话音未落,我嘴巴里的猕猴桃干喷了出去,绿油油的粘在他长睫毛上,还随着他眨动眼睛而颤了颤,他猛地一踩刹车,我直接从座位上扑到了他腿间,牙齿磕在皮带的金属扣,疼得我哎哟一声往下移,又跌撞在一个逐渐增大的东西上,车的惯力又朝前滑行了半米,好像轧过一个坑洼,剧烈颠簸了下,于是我脸整个都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