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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带着她进入自己房间,整个办公室在门合上的瞬间炸了锅,男人女人各执一词,鸡同鸭讲了好一阵,又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纷纷看向睡醒补妆的时娅。
有不怕死的女同事过来献殷勤问她,“娅娅,不舒服就哭出来,没人笑话你。”
时娅从镜片里看她,“你脑子进水了?谁告诉你我不舒服,咱俩熟吗?”
女同事没和她计较,拿着一包纸巾唉声叹气,“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我们女人没办法抗争。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谁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时娅把镜子扔在桌上没好气问,“你们是不是都想看我哭天抹泪的,然后背后拿我当个笑话嚼舌根?死了这条心吧,追我的男人从城东排到城西。”
时娅站起身将女同事狠狠一推,踩着高跟鞋扭出了办公室。
一堆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女同事面子有些下不来的,隐忍了几秒破口大骂,“有什么了不起的,拿着别人好心当驴肝肺。排得再多也只是让人玩腻了就扔掉的骚货。”
周简进入陈总办公室一直没出来,里头悄无声息,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公示牌,几名同事围在一张桌子上直勾勾盯着大门,“有情况。”
“陈总也太迫不及待了吧?青天白日的,我们还都在外面呢,毕竟他也是有老婆的人,就这么喀嚓喀嚓了?连点声誉都不要啊!”
男人坐在桌角上咂吧嘴,“你是第一天来公司吗?当初时娅不也大白天就让他在里头干了吗。男人精虫上脑,还顾得上什么时辰。”
女人捂着脸喊了句onmygad!
她话音未落,周简拉开那扇门从里面走出来,她身后的窗纱拉着,一片昏暗,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愣住,寂静得连呼吸都销声匿迹。
她穿着还是那身衣服,可衣服的纽扣并不在原位系着,她微微散乱的长发下,是一张面带微笑的脸孔,她走到我面前站住,让我倒一杯水送进去。
所有人在愣怔中看向我,墙角的女同事站起来说她负责这一块,周简根本没理她,她仍旧看着我,“能麻烦阮小姐倒一杯吗,还是说阮小姐千金之躯,根本不能为老板做这点粗活。”
我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祸躲不过,我找她要杯子,她将陈总的水杯递给我,我刚要去水吧,她忽然叫我停下,“你知道陈总喝茶还是喝咖啡吗?什么都不问清楚了,你倒来给谁喝,给我啊?”
所有同事都隐约看出来周简在针对我,但为什么他们不了解,就算针对也该针对时娅,我和陈总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前排男同事看不过去主动说陈总喜欢喝花茶,他讨厌咖啡的屎味。
周简哦了一声,她指了指我手上的杯子,“我喝咖啡,陈总让你先倒给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去冲了一杯咖啡回来,她接过去嗅了嗅味道,“是六成开的水吗。”
我说六成开冲不熟。
她说她就喜欢喝有残渣的咖啡。
我被噎得没法反驳,她一脸冰冷,让我记住她的嗜好,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常做。
周简端着杯子回屋,等她关上门所有人都围拢过来,问我怎么得罪了这小妖精。
家丑不可外扬,我没提她和严潮的旧事,只推脱不知道,他们说不应该呀,无缘无故怎么就冲着你一个人来。
刚被时娅骂过的女同事敲了敲我旁边的空桌子,“估计冲她来的,玩儿不赢退而求其次,捡她身边人下手。阮语,别和她来往了,职场的可怕在于你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我一直以为无非就是陪上司睡觉,通过权色交易得到彼此想要的东西,对于这方面我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陈总把全公司年轻女孩的主意都打了,唯独把我安然无恙放行,所以职场潜规则我根本没有担心过。
女同事的话提醒了我,职场这个巨大漩涡有太多不可告人的规则,想要升职创业绩必须精通任何一种规则,而我这种一无所知的人,能有个饭碗就不错了。
我盯着桌上流氓兔的马克杯正认真沉思着,门口前台小姐忽然给我打电话,叫我下楼一趟,说有人找我。
我问她是谁,她说不认识,是一位气质非常高雅的年轻女士。
我到达一楼前台给我指了指门外停泊的白色轿车,她告诉我那名女士在里面等我。
我走出公司大门,恰好白车的驾驶门也被推开,徐秘书从车里迈下来,微笑和我打招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本能撒腿就跑,可我跑错了方向,活生生撞在柱子上,撞得我头晕眼花。
额头的鼓包还没消下去,旁边又磕出了一块青紫,我捂着伤口觉得委屈,忍不住大哭出来,徐秘书被我的哭声吓得手忙脚乱,她一边用手给我擦眼泪一边问我怎么了,我结结巴巴说姑父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和我过不去啊。
徐秘书一愣,她觉得好笑,“阮小姐怎么这样说。”
我揉了揉脑袋上的鼓包,“这就是被他吓出来的。”
她听不懂我在抱怨什么,她连哄带骗将带上了车,等到她关上车门我整个人才幡然醒悟,用力拍打车窗让她放我下去,她不明白我怎么受了这么大惊吓,从前面伸手递给我一杯热饮,“阮小姐是不是听到别人揣测林总什么。”
我问她姑父是不是一个特别冷暴力的男人。
她想了下说差不多是这样,他轻易不会动手也不发火,他喜欢让别人领悟他的意图。
我指了指我自己,“他现在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
徐秘书完全愣住,她根本不清楚我怎么会这样觉得,她反问我林总对阮小姐不好吗,为了那份礼物,林总在商场逛了一天。
我想到那个被我不知道丢在哪里的礼盒,“姑父挑了那么久啊?”
徐秘书说林总没有给女孩子买礼物的经验,又不愿意让别人插手。
“那他到底买的什么啊。”
她愕然,“阮小姐不是收下了吗。”
我支支吾吾说,“收是收了…”
我后半句还没有说出口,徐秘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她掏出看了眼,让我留在车里稍等,她下去办点事。
我扒在被锁住的车门往外看,徐秘书下去后进入公司对面的咖啡厅,我用力按了按玻璃,发现连窗子也被锁住,我垂头丧气瘫坐在椅子上。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恰好笼罩在副驾驶上,我看到上面放了一个长方形匣子,匣子盖没有合拢,露出一樽玉佛的半边,我盯着那樽佛身看了很久,趁着车里车外都没有人,我冲过去拿起来,摆在我面前,跪在座位上朝它磕头,“求求佛祖保佑我,让我平安度过一劫,等我有钱了我会去寺庙供奉香火钱。我这个人不坏的,留着我对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事。”
我抬头盯着佛身看了看,不确定问它,“你是什么佛啊?”
它当然回应不了我,但我又不可能拜遍所有的佛像,我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等我有钱把深城的寺庙都参拜一次。
我对着佛像喋喋不休,说得口干舌燥,仍旧觉得诚意不够,我趴在座位上诵念阿弥陀佛,徐秘书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拉开了车门,站在他身后的林维止正好看到这一幕,我嘴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都因为紧张害怕而蜷缩成一团。
徐秘书很惊愕,“阮小姐,您发烧吗?”
我听到她声音睁开眼,吓得扎进角落,胆颤心惊注视着高大沉默的林维止,他穿着白色西装,在我眼里像一个索命的白无常。
他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他保持站姿不动,盯着我红肿的眼睛看了片刻,“哭了。”
徐秘书笑着说,“阮小姐刚才的样子林总是没有看到,她还撞到了柱子。”
林维止目光落在我额头的伤口上,“为什么撞柱子。”
我指着之前的鼓包说,“这是桌子撞的。”我又指了指旁边的淤青,“这才是柱子。”
林维止嗯了声,“解释很分明。撞了还很自豪是吗。”
我抱着自己膝盖不吭声,徐秘书将那樽玉佛从我腿上拿过来,扭头问林维止这东西要吗。
他连看也没看,“我不信佛,扔掉。”
徐秘书伸手抚摸佛身,她说玉的成色和手感都很好,反正对方也送来了,扔掉和留下都是收了,不如再借花献佛,送给林夫人。
林维止扯掉领带扔到她怀中,抬腿迈入车里,“你看着办。”
徐秘书没有上来,她把那樽玉佛放入后备箱,站在外面将车门推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门关上的霎那,我十分不安闭着眼睛。
这一刻我特别希望严潮能从天而降,如果他在林维止多少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可惜这个希望不能实现。
我陷入一片漆黑,竖起耳朵听声音,可等了很久都只是死寂般的沉静,我悄悄睁开眼睛往他坐的位置看,他正在注视我,我吓得抱住自己头,“姑父你不要打我!”
他愣了一下,很好笑问我为什么会打你。
我小声说,“因为我上次坑你了,你当时很生气。”
他像是已经忘了或者不计较了,他没有发怒,“你觉得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一个利用你的女人,这件事做错了吗。”
我舔了舔嘴唇,“不是利用啊,我有两个最好的朋友,她是其中一个。只要她愿意继续和我做朋友,我可以为她做很多事。”
林维止觉得我的思维很逗,他伸手在我头发上摸了摸,“你很害怕。”
“我害怕改变。害怕我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人忽然不见了,我会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适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害怕我吗。”
我咽了口唾沫,我刚想说怕,可我觉得他会不高兴,我只好说如果你不打我,我就不怕你。
他闷笑出来,他笑的样子…他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语。
迷人。
是真的迷人。
比钻石和星星还要迷人。
他大手扣住我头顶,语气里满是无奈,“你脑子到底都在担心些什么。”
“担心没有朋友,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没有太阳。”
他说我担心的这些除了第一个都不会发生。
“姑父你上学时候没有听地理老师讲过,国家的水资源已经很匮乏了吗?我才二十一岁,你说我四十岁的时候会不会只能喝雨水了啊?”
我眼巴巴看着他,林维止是那么聪明又厉害的男人,他什么都懂,只要他说不会我就可以不再担心。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什么,附近新开业的花店门口忽然毫无征兆爆发出一阵鞭炮的巨响,我吓得弹了起来,林维止在我即将撞到车顶时把我用力一扯,扯进了他怀中。
他的脸就在我头顶,下巴抵着我额头,他没有立刻推开我,我也忘了立刻起来。
林维止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波光,那丝光可真好看,比海边沉下的落日、比晶莹剔透的月亮还要更纯粹皎洁,我一直以为严潮的眼睛最好看,像藏着珍珠的贝壳,眯起眼睛微笑神似年轻时候的安在旭,那是我曾经最着迷的韩星,后来他息影我还抱着他相片趴在马桶上哭了好一阵,可林维止的眼睛比严潮比安在旭还要更好看。
我呆呆盯着他的眼睛,“姑父,你眼睛里有我哎。”
林维止嗯了声,“有你。”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里面有你吗。”
他笑着说也有。
我咧开嘴笑,“那你看是我眼睛里的你好看,还是照镜子时的你好看啊?”
他想了下说你眼睛里的。
我笑得更开心,“那是不是你眼睛里的我也更好看啊?”
我非常着急想从他怀里挣脱开,“那姑父你先不要动啊!我拿手机把你眼睛拍下来,我要裱在镜框里。”
他在我像一只小笨猪挣扎时按住我肩膀,我整个人一僵,他手伸向我的脸,在我眼睛周围轻轻抚摸着,“阮语,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睛很美。”
我懵懂摇头,“没有。”
“以后就有了,我说过。”
我看着他距离我那么那么近的脸有些发愣,“姑父,你有没有闻到啊?”
他柔声问我闻到什么,我张开嘴呵了口气,“我出来时候吃了榴莲。”
美好的气氛忽然被打碎得彻底,林维止哭笑不得手掌心按住我的唇,“阮语,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