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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拿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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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和严潮共同的朋友里那里听说,他那段时间琢磨着求婚的事,已经跑了很多知名珠宝楼挑选钻戒品牌,他看上了一款粉钻,价格相当昂贵,可他手头没钱,正联络一些社会上的地痞混混儿想走歪门邪道敲点钱花。

    我当时气得差点要提一把刀杀了他,省得祸害别人,那个朋友笑嘻嘻说,“阮语,什么样的女人最幸福啊,知足的女人。严潮缺点确实多,可他对你这份心是坚如磐石,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好歹算个富二代,能这么死心塌地宝贝你,你得惜福啊!”

    我问他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他噎了一下,“我他妈不是男的吗,我要是女的我要!”

    严潮活了二十多年,结交的狐朋狗友比他吃过的米粒都多,上学时候是风云称霸,进出校门跟着一大票小弟,高三毕业那年他搂着我脖子跟我说,“阮语,你看看我的影响力,你知道什么是天生的王者吗,生来就要被别人众星捧月的!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给你幸福,就说咱俩结婚吧,婚礼上道贺的人能从深城排到阿富汗!女人喜欢的不都是排场吗。”

    大一时候曾经威风凛凛的“严潮帮”从八百多人锐减到三百人,等到大四毕业,他过生日连二十个人都凑不齐了,那晚他喝大了,拉着我算帐,他在严潮帮的兄弟身上这么多年酒临肉池砸了二十几万,没想到换来的都是屁股朝南头朝北、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友谊。

    他问我是不是人都有从风光到落魄的时候。

    我问他你风光过吗,你的风光是你的吗。

    他拍着胸脯大着舌头说当然,我姑姑姓严,我也姓严,她没孩子,她就疼我,她嫁我姑父,姑父的钱就是她的,她的钱就是我的,我们家千顷地一根独苗,将来不给我给谁啊?

    他说完整个人都特别紧张,“他们不会生孩子吧?阮语,我不能让他们生,我姑姑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将来就不会把财产给我了!”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所跟随的男人没有担当和理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味坚守着他自私的本性,不肯为谁而改变,他根本无法给予我美好的未来和平稳的人生。

    当对感情产生了怀疑和犹豫,彼此越来越疏远是必经之路。

    周末早晨严潮到家里找我,刚好碰上我妈买菜回来,他特别殷勤帮我妈提菜筐,被拒绝后还不死心要夺过去,你争我抢中菜篮子掉了,里面的胡萝卜番薯滚了一地,我妈气得直跺脚,“你到底要干什么哟!”

    严潮慌忙蹲下捡,他问语语在吗,我妈说不在,永远也不会在,死了这条心吧。

    我站在阳台上看到这一幕,看着严潮因为不受待见而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将窗子推开冲楼下喊了一声,他听见我声音抬头看,站在原地朝我挥手,一脸无法掩盖的兴奋,“语语,我来接你看电影,你最喜欢的,李安的片子!”

    他还怕不够吸引我,又凿补一句看完了带我去吃火锅,新开的一家潮汕火锅。

    我妈拎着菜筐上楼,砰地一声甩上门,她捏着眉心对我抱怨,“我是说过,千万别找一个跟你爸一样天天就知道读书教书背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连一碗粥都熬不熟的男人,但是…”

    她指了指我身后的窗子,“严潮不是能过日子的人,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儿吗?文绉绉的,有书卷气,但不可以是书呆子,知书达理稳重踏实,你告诉我,他符合哪一点。”

    我从筐里把几根被严潮抓烂的菜叶挑出来,“我知道。”

    “阮语,你是嫁不出去了吗?”

    我妈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忽然柔软下来,“就算是嫁不出,妈妈不介意养着你,谁的孩子说不爱啊,你再窝囊也是我生出来的,母猪还能嫌自己的猪崽笨吗?”

    我蹙了蹙眉,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我妈意味深长的劝导我,“你还年轻,以后万一碰到好的呢。凡是仓促出嫁的女人都得不到好结果,婚姻就是要慎重。”

    我在我妈的严格看管下,最终也没跟严潮去电影院,他站在楼底下扯着脖子喊了半天,喊得嗓子都哑了,结果在我爸强势而野蛮的驱逐下灰溜溜走了。

    快到中午时娅忽然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那边特别兴奋说,“阮语,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你看到了吗,东边冉冉升起的朝阳,它在为我高歌。”

    太阳有没有高歌我不知道,我妈炖的猪蹄是越来越入味了,我吃完一只又拿起一只,她听见我吧唧嘴的声音怒气冲冲问我听见她说话了吗。

    我将塞了满嘴的猪蹄肉咽下去,嘴巴空了脑子也反应过来,我很不可思议问她,“你要结婚啦?陈总终于肯娶你了,可他不是有老婆吗,他老婆那么恐怖,你不怕死啊?”

    她骂了句放屁,“今天老娘生日!再说当已婚少妇是我的追求吗?我嫁人以后能想干嘛就干嘛吗?新世纪女性不婚主义才时髦,我想打炮就打炮。”

    我把一块骨头吐在我爸的饭碗里,用米饭盖住,堆砌成没有碰过的样子,“过生日还拽什么普天同庆,你怎么不说大赦天下?”

    她在那边催促我让我赶紧过去陪她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时娅算我在公司里关系最好的同事,陈总那边很多篓子都是她帮我抹,我当然不能拒绝我的战友,我把一盘子属于我爸妈的猪蹄都啃完以后进屋换了件衣服,直奔时娅预定的餐厅。

    她今天…很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时娅没和我打招呼,她十分专注拿着镜子补妆,她今天的妆容化得非常欧式,整个人像一只狂野的猫。

    性感,火辣,诱惑,还有点做作。

    我问她不上班化妆干什么。

    她非常鄙夷我的无知和懒惰,“你懂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今天会有值得我化妆的男人出现,我当然要精致漂亮和他共进晚餐。”

    我懵懂左右看了看,“你约男人了,那叫我来干嘛啊?”

    她把小镜子丢到旁边空位上,一把握住我的手,目光灼热而虔诚,“阮语,我能不能等来那个男人,都看你了。”

    我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娅难得面露娇羞,“因为…那个男人是你姑父。”

    我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林维止,这和一个得了癌症的人惦记着死神有什么区别?

    我毫不犹豫将她握着我的手甩开,“我不是说他不可能吗,你懂不懂已婚的概念?”

    时娅说懂啊,她搞过的都是已婚男人,毛头小子跟愣头青一样,没钱没地位没思想,就连床上都没技巧,搞来干什么,当摆设吗?

    “这是雷池,跳进去要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我无比狂躁抓了抓自己头发,顶着一脑袋鸡窝对她苦口婆心,“我不能看你跨入雷区,这个社会对于出轨的唾骂很残酷,你是女人,女人一旦往自己身上泼了这盆脏水,这辈子你都黑漆漆的,永远抹不掉你的污点。这是一夫一妻制的世界,打扰插足别人婚姻是不道德的,一定会遭报应,老天不会原谅的!”

    时娅比我更加狂躁,“你这辈子就能保证自己不爱上一个已婚男人吗?不论那个男人多么优秀,你有多好的机会靠近他俘虏他,你都舍得放弃吗?”

    我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一定不会,我知道什么不可为。”

    时娅捏着我的脸狠狠揉了两下,揉得我差点疼哭出来,“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吃顿饭又不是睡一觉!就算真睡了没怀孩子不也能一拍两散吗!”

    时娅吼完之后忽然红了眼睛,她拍着大腿根儿声音充满哽咽,“我好可怜啊…我从小没有父亲,我缺少被关爱,我所有的选择和冲动,都因为我孤独不安,我知道林总那样的男人有多难征服,我发誓我仅仅是想吃一顿饭,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你就不能满足我一次吗?你忍心看我死不瞑目吗?”

    我被她逼得束手无策,我叫来服务生要了一包纸,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好好好我答应,就这一次。

    时娅听了立刻破涕为笑,她抹了抹眼睛上的泪珠,“阮语,你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重生父母。我永远记得今天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受不了她肉麻的恭维让她闭嘴,她监督着我约林维止过来,电话那边不是他本人接听,而是徐秘书,她问我有什么事,我说不知道姑父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顿饭,徐秘书很惊讶我一向怕得那么厉害今天竟然主动要约他吃饭,她让我稍等,我握着手机等了半分钟,她再次接听通知我林总有时间。

    时娅激动得差点尖叫出来,我捂住她的嘴,对徐秘书报上了餐厅名字,她记录下来后告诉我傍晚之前会赶到。

    我挂断电话时娅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崇拜,她托腮咂吧了两下嘴,“真是人不可貌相,华锦员工智商业绩大排名你月月都是倒数第一,可谁能想到你竟然是林维止的侄媳妇,当人生关闭了一盏门,果然就会打开一扇窗,这张王牌可比国际名校的学历还要金贵几万倍,简直就是你在职场的通行证。”

    她顿了顿说,“何止职场,和林维止搭上关系,你在这座城市根本不用愁任何事。”

    我知道林维止的势力很强大,维滨集团是深城的纳税大户,每年的慈善捐款是其他企业加起来的总和,可以这么说,维滨集团一旦全面撤资迁出深城,这座城市一半的经济都将萎靡不振,对于政府而言这样的商户必定会大力扶持广开绿灯,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同样势力范畴也越滚越大。

    我和时娅在等林维止的时间里点了几样食物垫肚子,我是真饿了,她只是不想在林维止面前吃饭,她觉得不管怎么矜持,只要张嘴啃东西都会把那份娴静的淑女感破坏掉。

    我和一盘手撕鸡做斗争做得正起劲,百无聊赖的时娅忽然指着我放在桌角的电话结结巴巴催促我快点接,我顾不得擦手,立刻接听喊了声姑父。

    那边只回答了我三个字,看窗外。

    我一脸茫然透过橱窗看向人山人海的街道,此时黄昏笼罩,夕阳渐沉,每一片砖瓦和面孔都落满金色的光芒,而在光芒最深处,林维止的黑色轿车停泊在一棵树下,茶色玻璃昏暗而模糊,仍旧能辨认出他非常好看的轮廓。

    时娅声音颤抖喊了声天呐,我是在做梦吗?

    我撂下手机跑出餐厅跳着脚朝他挥手,想让他下车过来,可他没有任何动作,安静端坐在车里。

    我回头看了眼紧张得五官都变形的时娅,她双手合十朝我拜托,可林维止不下来我也没办法。

    我站在原地观望了两三分钟,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林维止浓黑的眉眼,他注视着我,“过来。”

    我立刻小跑过去,两条手臂交叠在一起扒住窗框,“姑父,你吃午饭了吗?”

    他抬起手腕给我看时间,“下午四点四十分,你觉得我吃了吗。”

    我想了下说那吃晚饭了吗。

    他没回答,我指了指身后只有时娅一个客人的餐厅,“你要不要尝尝野鸡啊,这里生意很火爆的!”

    徐秘书在前面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出声,慌忙抿唇收敛住,涨得一张脸通红。

    林维止面无表情问我,“和谁一起尝。”

    我说有我,还有我的朋友。

    车厢里非常热,我站在外面都感觉到一股闷气,他不动声色用手指弹开了两颗纽扣,“阮语。”

    他忽然这么严肃喊我名字,我大感不妙,我将手臂飞快从窗框上收回,他目光沉静得犹如一泊池水,没有波澜和骇浪,但深不见底,深得令人恐惧。

    “你拿我当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忽然又触碰了按钮,将全部车窗敞开,“我从城东到城西两个半小时路程,从一个会议结束马不停蹄赶来,推掉一档晚间应酬,不是为了见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我看出他眼底风尘仆仆的疲惫,知道他生气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我啜喏半天除了说一句这是时娅想要的礼物,再也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说辞,林维止问我他是礼物吗。

    我如实点头,他脸上的颜色更深沉了一层,他没有再说什么,吩咐徐秘书开车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