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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恐怖电影,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氛围。
吕炀起身将整个屋子的所有窗帘统统拉上,完了还命令盛星河把客厅所有的灯都关了。
“我去屋里拿点吃的!幸好我带了点薯片和爆米花出来,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盛星河摆摆手,“我不吃零食。”
“不可能,我就没见过不爱吃零食的年轻人,你别跟我客气啊。”
盛星河想说自己并不是跟他客气,爆米花糖分高热量也高,外加这些含有添加剂的东西对身体没好处,所以他都尽量避免,但吕炀已经转身进屋,他就懒得解释了。
盛星河伸手关灯,贺琦年几乎是扔下了男人的尊严在打申请:“要不留一盏小夜灯吧,不然一会吃东西都看不见。”
吕炀拎着个大袋子出来,揶揄道:“你的手还能把东西往鼻孔里送吗?”
贺琦年心里又是一万句脏话。
好好做个人不好吗?
盛星河笑了笑,把灯全关上了。
屋子里的窗帘是全遮光的,大白天拉上之后整个客厅都是黑漆漆的,更别说晚上了。
整个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效果。
此时此刻,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强风把树叶刮得猎猎作响,将屋内的气氛渲染的格外诡谲。
贺琦年在心底默念:这世上没鬼,没鬼,没鬼
电影开始了。
这是一部十年前的美国电影,评分挺高,投屏之前贺琦年特意看了一眼简介和评价,是关于诅咒和玩偶。
距离他上一次看恐怖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小,不懂事,闲着无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了部咒怨,吓得他一个月都不敢半夜爬起来上厕所,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恐怖片了。
他怕鬼这事儿还没人知道。
影片的开头是一个人正在设计和制作木偶娃娃,铅笔在纸上画着线稿,那娃娃的瞳孔撑得很大,嘴角微微勾起,狰狞而诡异,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表情。
贺琦年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靠,这种时候,只有后背贴着东西才能给他一点小小的安全感。
吕炀试着按了好几下遥控器,“这电视怎么没声呢?”
“怎么会呢。”盛星河接过遥控器反复按了两下,确实没声。
吕炀故意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道:“这电视机不会是被诅咒了吧?”
!!!
贺琦年在黑暗中彻底呆住,脑海中闪现无数个惊悚镜头。
“不不,不会吧?”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结巴了。
“害,电池没放”盛星河用手机灯光照着,从抽屉里翻出两节电池卡进凹槽。
贺琦年低头捂了一下脸,真的太他妈丢人了。
鬼片的灵魂就在于背景音,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建设,这声音一出来贺琦年的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他小声咒骂了一句,“卧槽”
盛星河和他离得很近,一下就从这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端倪,但为了留住贺琦年的面子,特意贴到他的耳根边调笑道:“你不会是怕鬼吧小朋友?”
这还是盛星河头一回用全名之外的称呼叫他,贺琦年惊喜万分,不过这万分的惊喜很快就被万吨的惊吓给压制下去了。
电影里的女主收到一个笑容诡异的木偶娃娃,她把它放在沙发上,凝视两秒,木偶的嘴巴忽然“咔”地一下张开了!
“啊!”贺琦年吓得双肩一耸,灵魂颤抖。
吕炀手里的爆米花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洒了一地,拧着眉毛扭头,“妈的,吓我一大跳,你别跟个小姑娘似的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贺琦年感觉体温越来越高,所幸的是,黑暗掩盖掉了他刚才惊慌失措的神情,他心虚地拔高了一点嗓门:“我就是吓吓你怎么了?”
盛星河在黑暗中乐得不行,贴在他的耳朵边轻声说:“这就害怕了?”
这笑声里带出了几分戏弄的味道,贺琦年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这是在渲染那种紧张刺激的气氛你懂不懂?”
神他妈渲染气氛。
盛星河越笑越大声。
电影里女人把那个诡异的娃娃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准备吓吓她的爱人。
画面里的窗外也是瓢泼大雨,背景音乐越来越幽怨诡异,木偶娃娃露出一个令人惊悚的笑容。
“卧槽,这女的简直有病啊,把这种东西放床头,半夜看到不得吓出心脏病。”吕炀嚼着爆米花说。
贺琦年把双腿收到沙发上,眼睛迷成一道细缝,尽量减少画面带来的冲击感。
那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又从客厅走回卧室,想再看一眼那个娃娃。
“哎哎哎,别进去啊!”吕炀大喊。
“傻 逼,”贺琦年骂道,“你喊了她就不进去了吗?”
比起电影画面,更恐怖的往往是人类的想象力,结合那古怪诡秘的背景音,很容易联想到一些寒毛直竖的画面。
贺琦年猜测那女人多半是活不了了。
女人回到房间门口,背景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拔高,震得人胸口一紧。
伴随着一声巨响,贺琦年惊叫出声,整个人像是受到惊吓的猫咪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扑到盛星河身上,毛孔都吓得闭合了。
惊恐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房间里顿时被高亢的尖叫声填满,三个男人的高强度音浪完全盖住了电视里那女人的尖叫声。
盛星河完全是被贺琦年的嗓门给吓的,反应过来以后,最先收声,揉了揉耳朵根说,“我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就是,”吕炀回头骂了一声憨批,“你喊个屁啊?”
贺琦年拿抱枕扔他,“就你他妈喊得最起劲。”
“我那还不是被你吓的,我爆米花都快洒没了。”
明明都害怕,但谁都不愿意承认。
吕炀在若隐若现的光亮中伸出右手,指向贺琦年的头顶后方,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你看你后边是什么东西。”
贺琦年吓得头皮发麻,硬是撑着没喊出来,单手勾住盛星河的脖子往自己怀里揉,“什么东西啊?”
吕炀眼神空洞地盯着那个位置一动不动,“你自己回头看啊。”
我不敢!
贺琦年内心疯狂咆哮,表面还是平静地冷笑,“呵呵,你怎么不看看你身后呢?”
“操。”盛星河的脑袋还抵在贺琦年胸口,被一双有力的胳膊勒得头昏眼花,脖子都快拧断了,他边笑边挣扎,“放开我啊,你个傻 逼。”
贺琦年原本用双手抱着盛星河的脑袋护在胸前,但因为盛星河不断挣扎,脑袋越来越偏,一不小心,鼻梁骨和大腿内侧就来了个亲密接触。
贺琦年骤然松手,弯腰捂裆,轻轻地“哎”了一声。
刚才砸下去的那一瞬间,盛星河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不太确定,眼看着贺琦年这个痛苦的表情,立刻就确定了刚才的想法。
真撞到了。
男人那里被撞一下有多疼他自己是知道的。
盛星河揉了揉鼻梁骨,没好气地说道:“还闹吗!?”
贺琦年双眼通红,咬牙摇摇头。
电影在一片鬼叫声中结束。
盛星河的胳膊,大腿和脖子都留下了清晰的手掌印——被贺琦年勒的。
大男人怕鬼怕成这副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重点是还能厚着脸皮说“我根本不害怕”。
吕炀留在客厅清扫一地的爆米花和打翻的可乐罐,贺琦年跟着盛星河的脚步进屋。
贺琦年背着身往床上一倒,床板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欸,你悠着点,这么大个头心里没点数吗?床塌了你赔吗?”
“塌不了。”贺琦年在床上滚了一圈,又缓缓蠕动到床头,睡在盛星河的枕头上。
那是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和盛星河靠近时总能闻到,凭他的经验判断,这不是香水,而是某种衣物柔顺剂泡过后的清香。
这味道和盛星河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弄得他有点犯困。
盛星河拉开衣柜捞了套换洗的衣服挂在手臂上,“你先洗我先洗?”
贺琦年把下巴埋进枕芯,眨了眨眼说:“不能一起吗?还省水呢。”
盛星河翻了个白眼,“衣服你自己挑,我洗好了换你。”
贺琦年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轻声叹息,“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盛星河的衣柜贺琦年之前参观过,也整理过,基本上都是运动风的t恤和卫衣,不知道是懒得挑还是觉得那款式经典百搭,好几套衣服的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是换了一下颜色,大概是怕人觉得他从来不换衣服。
贺琦年忽然想到第一次进盛星河卧室打扫时发现的丝袜和蕾丝内裤,便抽出抽屉看了一眼。
那些前房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各种颜色的男士内裤和袜子,新的旧的,全都混在一起了。
贺琦年拎起一条内裤在胯骨边比划了一下,感觉似乎小了一点。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盛星河夏天的冲澡速度非常快,十分钟不到就回到卧室,贺琦年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手机,床沿边多了件白色的t恤和短裤。
“我内裤有新的,在底下那层,你要不要?我帮你拿。”盛星河问。
“我刚才看过了,”贺琦年放下手机看他,“我应该穿不了。”
盛星河有些意外,毕竟他俩身高差不多。
“太大了?”
贺琦年笑而不语,意思却显而易见。
盛星河立马反应过来,嘴角一抽,“那你的腰也太粗了。”
贺琦年还是埋在枕头里傻笑,被盛星河一脚踹到了地板上。
小归小,但内裤这种东西总归还是有点弹性,只是穿起来勒了一点。
贺琦年本来想裸睡的,但盛星河说不穿不能上床,硬是塞了他一条新的。
水池边准备好了一支新的牙刷,但是没有毛巾。
贺琦年趴着门框问:“哥,我用哪块毛巾啊?”
“没你的份,洗完了用自己的脏衣服擦擦干净身子就行了。”
“”
其实架子上就两条毛巾,一灰一白,款式花纹一模一样,摸起来还有一点温度,猜也能猜到这两条都是盛星河刚洗过的。
贺琦年掏出手机,跟盛星河的毛巾合了个影。
洗完澡,套上内裤,真的感觉有点勒。
一进门就说道:“有种被束缚了的感觉。”
盛星河正靠在床头看比赛,听见这话,抬头瞄了他一眼,“你也可以裸奔啊。”
贺琦年的大拇指卡进裤腰,“这你说的,我可真脱了啊。”
盛星河指着房门,“要裸奔的到客厅去。”
贺琦年松开了裤腰带。
房间里开着空调,他正准备往毯子里钻,只见盛星河把毛毯往边上一拉。
“柜子里还有被子,你自己拿去,这条我的。”
贺琦年震惊了,“咱俩还分两个被窝啊?”
盛星河反问:“不然呢?”
贺琦年撇了撇嘴,“你跟我怎么还这么见外。”
“这不是见外,”盛星河说,“我的睡相不好,这开着空调回头我把被子抢了你晚上冻感冒怎么办?”
贺琦年:“我不怕啊!我体质好!从小学到现在我都没进过医院。”
“那也不行。”盛星河把毯子压到身下。
贺琦年板着脸,得出结论:“就是见外。”
盛星河觉得这家伙也挺神奇的,顶着一个基佬的身份怎么好意思跟他一个被窝。
从来不担心别人多想吗?
“你住别人家也这样?”
“啊?”贺琦年顿住,“我没住过别人家。”
虽然盛星河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从来没去别人家住过,更别说一个被窝了。
盛星河把毯子让给他,自己起身到柜子里取了一条薄被子。
贺琦年看着中间那条清晰的分界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不习惯跟人挤一张床睡觉啊?”
盛星河“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迁就我,不让我跟吕炀挤一挤。”贺琦年说。
盛星河扭头看他:“可以吗?”
贺琦年:“不行,我跟他不熟,不想跟他睡。”
盛星河笑了笑,“那就过来祸害我。”
贺琦年稍稍往他跟前挪了挪,轻柔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但你还是选择了帮我,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教练了。”
盛星河现在已经有点适应小朋友这种直白的夸赞,心里感觉暖融融的,不过口头还是得稍稍谦虚一下。
“是么?”
“嗯。”
疲倦的深夜会令人多愁善感,但有时也会带给陷在困顿中的人们许多勇气。
像是有人往身体里注入了一股能量,贺琦年望着盛星河轻轻颤动的睫毛,认真道:“我一直觉得认识你很幸运,你总是无条件地帮我,陪我训练,教会我很多东西。”
盛星河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因为你还小嘛。”
其实年龄的差距会带给人很多错觉。
特别是二十五到三十这个年龄段,不断接受现实残忍的冲击,吃很多亏走很多冤枉路,也做出了很多能改变人生轨迹的重大选择,这些经历会让人变得越来越理性,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冷漠。
再回头去看那些刚成年的学生,主观上会认为他们还小,并不懂事,这种“懂事”并不是说他不明事理,不分黑白,而是接触到的事情还太少,所看到的的恶意也太少,所以他总把贺琦年当做弟弟,或者说是过去的自己一样看待。
二十岁的年纪,拥有一颗最真诚炙热的心,他不忍心破坏贺琦年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保护他,就像保护小动物一样。
他也希望贺琦年的记忆里能多留下些美好的东西。
“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进入国家队,你千万要等我,到时候你还是我师哥。”贺琦年的眼睛里满是光亮。
盛星河笑了笑,“好啊,我等你。”
贺琦年伸出小手指,盛星河这次十分配合地勾了勾。
“在我还没进国家队之前,你不准退役。”
“那可说不准。”
“啊!”贺琦年急了,“不行不行!那不行!你一定不能退役!你走了我一个人多寂寞啊!”
“队里很多运动员和教练啊,他们都很好相处。”
“可他们又不是你。”
盛星河的嘴角微微一勾,“行,那你要快点,我再过两年估计就蹦不动了。”
“遵命!我一定好好努力!”
盛星河抬手关掉电灯,开始刷体育新闻。
边上的脑袋不动声色地拱过来,“哥,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跳高啊?”
盛星河翻了个身,正对着天花板,难得的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他的父母亲很早离异,因为父亲沉迷赌博,法院才把他判给母亲,自从母亲车祸去世之后,就跟着舅舅一家一起生活。
那时候太小,并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舅舅一家带去了多大的负担,只记得舅舅和舅妈经常因为钱的事情吵架,他和妹妹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声。
“最初是因为听人说参加跳高比赛拿奖就有钱”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肤浅,但事实确实如此。
“我记得我第一次比赛拿到了一百块奖金,乐得一晚上没合眼。”
盛星河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我想要买很多很多从前不舍得买的零食和玩具,但到了小店又不舍得买了。”
贺琦年凝视着他的侧脸,“那你舅舅舅妈对你好吗?”
“挺好的,所以我才会希望能早点挣钱,减轻一点他们的负担。”
盛星河转过头说,“我感觉命运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一句话,我可能会想其他办法挣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碰跳高。”
贺琦年欣然道:“对啊,真的很神奇,不然我们就不会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