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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大门还没完全打开,一行人就冲了进来。
慕家管家见这么多人,先吃了一惊,待认出领头的人是衙门的沈捕头时,他一边低声让跟着的小厮去禀告慕之召,一边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沈捕头这么晚了到慕家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沈从山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慕家的角角落落,对于下人的问话,他似乎没听见。
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小捕头认得管家,皱着眉解释:“最近沧源山不太平,一伙流寇老是出来骚扰百姓,刚刚在外巡逻,发现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进了慕家,我们怀疑是那伙贼寇。”
“贼寇?”管事吓了一跳。
沧源山离金陵不算远,最近的确是出了几档偷窃案,听捕快话里的意思,这伙贼真盯上了慕家?
沈从山等了小半天,还不见慕之召出来,有些不耐烦:“慕家这么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放跑了贼寇,休怪我将你们视为同党!”
“沈捕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刚刚闻讯赶来的慕之召正好听见,心中不悦,脸上刚刚堆起的三分笑脸也垮了下来。
沈从山冷着脸,拱了拱手:“慕老爷,我怀疑有贼寇进了慕家,现在要搜一搜慕府。”
搜家?凭一个莫须有的怀疑,就要搜查慕家?
这些人真以为自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就比自己高几等?
慕之召气得脸色铁青,经过周徐两家的事情之后,他对这些官家人的态度已跟从前大不一样,虽然还一如既往的温和,骨子里却已经没了以前那种迁就和容忍。听了沈从山这话,慕之召当即拂袖道:“怀疑?这深更半夜的,沈捕头要搜我偌大一个府邸,就凭怀疑两个字,未免太轻率了些!”
沈从山也是个倔脾气的,慕之召不配合,他脾气也上来了:“你这是要包庇吗?”
慕之召冷哼一声,忍不住就想反驳,手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住了。
慕云歌披了件软袄,站在他身后,小脸露出一丝紧张害怕的神色,握着他的手却轻轻地紧了紧,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慕云歌微微福了福身,声音有些颤抖彷徨:“爹,沧源山闹贼寇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些亡命之徒贪得无厌,到处祸害百姓。沈捕头肯定是掌握了一些线索,说不定还亲眼目睹了贼寇进了慕家,才赶来捉拿。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就让他们搜一搜吧。抓到了贼人也好,免得惊扰了娘和弟弟。”
一番话,先是抬,再是理,后是劝,沈从山面色稍缓,面露几分感激:“小姐深明大义,沈某当真刮目相看。”
“沈捕头,你可要仔细地搜一搜啊!”慕云歌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拉着慕之召让开了路。
沈从山领着众捕头挨着屋子搜过去,慕之召用眼神询问女儿怎么回事,慕云歌用手指在他掌心中写了几个字,慕之召眼中寒芒一闪,终究碍于沈从山在这里,什么都没说。
父女两个陪着沈从山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过去,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很快就到了仓库前。
慕之召让管家的打开门,沈从山当先进去。
库房干燥,一般是不点火烛的,黑漆漆的一团。沈从山接过火把,顺着地面扫了一圈,忽然皱起了眉头:“慕老爷,库房平日里都有人来吗?”
“这是慕家不常用的库房,大约一个月左右,会有下人来整理,平日里没人来。”慕之召说。
沈从山将火把照着某一处:“这里的脚印是新鲜的。”他说着顿了顿,又仔细看了一下,似乎是确认,然后指着库房中间的木门问:“从脚印的方向来看,来人进了库房,似乎还没出去,脚印到后面那个门就消失了。那个门是通往哪里的?”
“这个房间是用来储存一些药材、木料、干品等的仓库。你看,前面房间里都是木料、药材等,后面那个房间用来存放慕家绸缎庄里的一些珍品布料。”慕之召询问他:“要打开看看吗?”
沈从山点点头,从管家手里拿过钥匙。
如果贼寇还藏在这个房间里,那么不会武功的管家去开门,只怕凶多吉少。
开锁,推门,火把照耀下房间里的东西一清二楚,除了几个落满灰尘的大箱子,别的什么都没有,连脚印都消失了。
沈从山心中十分疑惑,他是想不明白,明明跟着那贼从沧源山脚到了慕家,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谁?”忽然,站在最外面的捕头惊呼了一声。
沈从山飞快地回头,夜色中,只见一个人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打倒门口的捕快,夺门而出。身影飞快,一闪就不见了。
他心中不由暗恨自己的大意,居然忘记了检查房梁,才走了贼寇,连忙对慕之召一拱手说了句“得罪”,带着捕快们追了上去。
这伙人一走,慕之召就迫不及待地问慕云歌:“你刚刚在爹手里写的那个‘计’字,是什么意思?云歌,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慕云歌见他神色焦灼,却不像是害怕,心中略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爹大概是经过上次退婚风波之后,对这些事心有余悸,怕周徐两家报复吧,她就柔声解释:“爹,沈捕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听过,他虽然有些高傲,却一向刚正,你越推诿,他只当你心中有鬼,不如放开让他搜一下。至于我说的计……爹,咱们慕家在金陵一带也算富甲一方,沧源山的贼寇真要偷慕家,为何不趁爹外出、慕家无人时行动,反而要在爹回来的当天来行窃?这是疑点一;还有,如果真来行窃,按照他们前段时间的行窃水准,是万万不会被人发现的,为何这次却会故意让沈捕头看见?这是疑点二。有了这两点,女儿虽然还不明白这些人用意何在,却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是针对慕家的一个阴谋。”
一个会让慕家万劫不复的阴谋!
“云歌,你长大了。”慕之召静静地听她分析完,眼中有愧疚,又有欣慰。他欣慰的是女儿变得这样聪明有胆识,难过的是……她才十三岁啊,就要她去面对这些肮脏的事情,是他这个做爹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女儿。
慕云歌轻轻抱住他的肩膀撒娇:“爹,不管怎样,云歌还是你的女儿啊,云歌会保护你和娘,还有瑾然。”
慕之召掐了掐她的脸蛋:“爹保护你们!”他目光随即一沉:“那些人,休想动我们慕家一根指头!”
慕之召因为做生意常年在外行走,慕家专门养了一批护院。慕之召当即叫了两个身手灵敏的,远远跟着沈从山,一有消息就来通知他们。
慕云歌陪着他,父女两一直等到下半夜,护院才回来禀告:“老爷,小姐,沈捕头一直追了几条街,还是跟丢了那个贼。小的武功比他好些,倒是没跟丢。那个贼进了城北一个小庄园。小的本想问问周围的人那园子是谁家的,就看见徐家二公子往园子来了。小的怕被看见,又怕老爷小姐久等,就先回来了,让王二守着……”
徐家,原来是他们!
慕云歌垂下眼帘,眼中寒芒一闪,怒意在胸中翻滚。
“后来呢?”她低低问:“徐二公子进去了吗?”
“没有。”护院摇头:“他在园子外走了一圈,然后就哼着小曲儿回府了。”
慕云歌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慕之召皱眉道:“那个园子会不会是徐家的?这件事跟徐家有关?”
慕云歌没否认,也没肯定,见慕之召一脸疲惫之色,想起他长途跋涉回家辛苦,只是劝他回去休息。好说歹说,才终于将慕之召劝回房间,静观其变。
她自己却带着佩欣,去往唐临沂房间。
“师父,没有被发现吧?”一见到唐临沂,她迫不及待地问。
唐临沂轻笑,温文尔雅:“幸不辱命吧。”
他摊开放在桌上的布包,只见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做工还算细致,只是包得严严实实,里面隔层还用了防水的油纸布,看得出主人十分重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有锁,唐临沂两根手指捏住轻轻一扭,锁就掉了下来。
慕云歌打开盒子,只见这个木盒之中放着的,居然是一套衣服。放在最上面的是外袍,外袍上金丝绣成的龙纹活灵活现,似要腾空飞起。这套衣服的颜色不同于市井之间常见的色泽,赫然是明黄色!
黄,音同皇,正是魏国皇帝的专用色!
这衣服竟然是龙袍!
慕云歌捧着龙袍,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浑身一阵发冷。要不是那个纸条让她有了防备之心,让师父尾随着贼寇,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那个贼放在慕家仓库里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她明白今晚这个局了:先用贼引起捕快的注意,然后引着捕快到慕家,捕快搜查就会搜到龙袍,贼趁机脱身,到时候,谋反的罪名就会扣死在慕家头上。
徐家用心何其歹毒,一出手就是要慕家上下,乃至慕氏一族人的性命。
慕云歌紧握双拳,双眼通红。
想害她慕家,好,她必亲手先送他们上路!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唐临沂:“师父,再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