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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方不大方这一说,君无念其实并不是很看重。他修道一向讲求随缘,且不论左中延是因何而来飘渺宗,也不论房学是因何而受了左中延这么大一个恩,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二人命里注定之事,有人搭桥,却无人强迫,一切全凭自愿。
他同西陵瑶说:“修士之间互相帮助提携本也不是多出奇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若真觉得飘渺宗这个便宜占得有些大,你回头给左中延送灵水的时候不如再多添一些上点年份的药材,他们炼丹师最看重的就是那些东西。”再想想,又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以为能把炼丹等级提升至八级的修士,他还能剩下多少岁月去修习功法?那一身修为还不是我给的。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西陵瑶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头,憋了很久,眼下终于憋不住了。她握着小拳头问君无念:“你们上阶修士关怀起下阶修士来,是不是挺容易的?比如帮谁谁谁结丹,帮谁谁结婴,我看都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嘛!那既然这样,为何你不干脆也给我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也省得我天天修修修,修得心烦。”
他失笑,“你所言的一步登天,我但凡能帮得上你,就算把自己这一身修为分你一半又能如何?你说得没错,上阶修士的确是有能力在这方面关怀小辈,但这也是要以两人极大的差距为前提的。就比如说左中延帮房学,他以堕凡的修为去助个结丹小辈凝婴,这自然不成问题。但如果他自己就是个元婴或是化神修士,这种事就是绝对做不了的。以上助下,要有三个修真阶段的跨越方可行事。我修为问鼎,虽也可在堕凡或化神修士有突破需求时助力一把,但却绝不可能完全以我的力量为他们突破,那样有违天道。至于你——”
他无奈地揉上她的头,“全五行灵根于你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如若你资质普通,没这一身全五行灵根,我大可以散些修为,帮着你在五十年内完成从凝气到元婴的突破。可惜,你这全五行灵根,我能做的,就只有像是你筑基时那般,从旁相助,帮着你筑出完美基石,却绝无可能凭一己之力直接把这瓶颈给你打通。”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喃喃地道:“听你这么说,这全五行灵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摇头,“不,全五行灵根很好,它虽限制了修士一步登天,却也能让身具全五行灵根的修士在同阶之内没有瓶颈,只要功法得以突破,修为自然攀升。不但如此,全五行灵根者,丹田识海以及身体对灵气和天地元地的吸纳,都是普通修真者的数倍。你如今若以筑基中期的修为去对抗筑基巅峰,依然足以得胜。”
听他如此说,西陵瑶方才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亏,对这一身全五行灵根又重新骄傲起来。只是好依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基因突变,否则以她这一世父亲平平淡淡的资质,以及母亲干脆就是个凡人的事实,何以就能生出一个全五行灵根的孩子?保不齐就是负负得了正,也有可能是老天爷垂怜,给她们家一个翻身的机会。
房学六级丹师地位已经达成,左中延在又送了他一个大大的恩典之后回了瑶珠山谷,没去打扰西陵瑶,到是住进了山下的小院儿里,陪着阿黎做起了伴。
经飘渺宗宗主孙元思与西陵瑶私下商议,丹师晋级的事情暂且不对外宣布。因为他俩分析着,很有可能这一宣布了,那郑立小儿就会觉得如今双方差距不大,虽然房学晋升的时日尚短,但有大宗门的扶植,很有可能与自己打个平手,或者自己干脆就输了。
西陵瑶说:“那样的小人是什么事都做不出来的,万一他如此想,再把战书给撤了,咱们可就吃了亏。原本我对这事没有多上心,可你既然说郑家有什么麒麟火种,那这可就不要白不要了。”
孙元思立即顺着她的心意说:“没错,天下四大火种,麒麟火是其中之一,绝对的好东西。师叔祖有全五行灵根在身,不收了那麒麟火着实可惜。”
两人这么一番合计,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房学宣布短暂闭关,用来感悟其师尊的教诲。与此同时,孙元思也又把消息给放了一波出去,向凉国修真界宣布飘渺宗会接受挑战。
这消息被各大宗门都制成了简刊,在各自的宗门内发行,甚至还有不少散修也剜门盗洞地托关系从各大宗门里将有关此事的简刊买出来,就为看个热闹。
可这热闹是看了,闲话也随之多了起来。有人说飘渺宗是不自量力,以五级丹师去跟六级丹师硬碰,这就是找死。在修真史上,低阶修为赢了高阶修为的人不少,但低级丹师赢了高级丹师的例子根本就没有。堂堂大宗门,怕是这次要丢大脸了。
可也有人说,飘渺宗也不是傻的,既然能应下这挑战,肯定就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或打算。不然若明知会输,他们吃饱了撑的还去配合那郑立?
当然,对于这种言论又有人反驳了,不配合还能怎么办?人家以一个小家族成员的身份向六大宗门之一发出挑战,若是不应,恐怕飘渺宗从今往后都没脸在修真界立足了。输了本事不怕,输了脸面那可是更要紧的事。
反正说来说去,站在飘渺宗这边的没有多少人,就算最初有那么一些认为飘渺宗可能留有后手的,慢慢的也被其它人给同化了去。这一来二去的,赛还没比呢,飘渺宗就成了个笑话,必输的笑话!
彼时,君无念正跟西陵瑶一起坐在山谷的池塘边钓鱼,六阶白虎跟猫一样趴在西陵瑶的脚边,时不时地往她脚背上蹭上一蹭。开了春的季节,阳光舒适,吹来的风轻柔如纱,红衣女孩弯弯着眼,盯着一条已经咬了钩的鱼,手腕一甩,大鱼立即就上了岸。
小玉熟练地把鱼接过来扔到水桶里,再将已经装了三条鱼的桶交给阿黎拿去收拾。小院儿里传来孙萍的声音,正在喊着阿黎说:“那三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还有一条要切成段裹了面粉炸一下。你收拾的时候最好能把刺也剔一剔,这样吃的时候就会省事些。”
阿黎现在很听话,孙萍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偶尔心情还算好时,也会跟孙萍叫几声小师父。归根结底他是怕君无念把他扔在飘渺宗不管,于是紧着表现,学厨也算认真,如今青炒的小菜也能做上两三个。
君无念的钓杆上并没有挂饵,也没有挂钩,他只是做做样子将线甩到池塘里,然后陪着自家媳妇儿在岸边坐着,吹吹风,晒晒春阳,听听这谷间弟子说说笑笑,也闻闻久未感受过的袅袅炊烟。偶尔他也会想,如若不修大道,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下去,是不是也算圆满?百年岁月若全都用来感觉人间烟火,是不是也会觉得十分漫长?
修者一生追逐无尽寿元,可那么些寿元,真正用来生活着的,又能有多少?
他七百二十岁便达问鼎后期,如今回过头去看看,竟发现可回忆之事少之又少,能够想起的人也不过宗门之内的那么几个。他的人生多半都是在无尽的闭关修行中渡过,直到达至问鼎,永无止尽的闭关方才变得没有太多意义。问鼎之上是何存在无人可知,之后的每一步,都要靠他仔细摸索,再为后人留下可寻之径。
西陵瑶偏头看他,红衣映得面颊也红通通的,甚是好看。她说:“君无念,你在想些什么?”
他答:“我在想,如果只为凡人,一山一谷,一妻一宠,一子一女,会不会就是世间最好最好的生活?”
她笑了开,“怎么?后悔了?”
他摇头,“不是后悔,只是心有感触,想要猜测一下另外一番生活。”
她却告诉他:“那的确就是世间最好的生活。虽然生命短暂,但全部生命都用来投入生活,那样的一生,也是漫长的。但我们没有回头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虽然失了些乐趣,但是你说过,有了足够的能力,就可以为天下做出好的指引。如此说来,我们的生命却是更有意义的。”
他笑了起来,有时会纳了闷,自己缘何就舍不开这个一肚子坏水儿日日想着占他便宜的小丫头。其实他知道,他的小丫头虽然任性了点,虽然不讲理了点,虽然嚣张了点,也虽然……恩,流氓了点。但她却是善良的,当头一个正字,与他的心思一模一样。
“郑家藏着麒麟火种之事,数十年前天道宗就已经得了消息。”他转了话题,同她说起郑家之事。“得到这消息时,左中延就曾动过心思,他座下有一名特殊的弟子,那人一身火灵根资质,却又不是寻常的火灵根,而是带了三分兽火在里面。我曾亲自验察过,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自身灵根的渊源,但依我所断,应该是其先祖在机缘巧合下曾得到过火属性妖兽的微薄传承。只是这份传承太少,以至于其先祖本人都未曾有所察觉。左中延估算着,虽然那特殊火灵根的弟子跟麒麟神兽并非同祖同源,可也算是捎带着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万一那三分兽火就是来自麒麟呢?他这样想,便打起了郑家那火种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