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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浚出去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万历和朱由校用晚膳的时候才回来禀报。
“万岁爷,孩儿们打探了一些消息。”说着,李浚看了旁边乖乖吃饭的朱由校一眼,眼神有些怪异,他刚才也注意到了朱由校多加的侄子那个词。
“说。”万历咽下郑贵妃夹的一块肉脯,随口吩咐道。
“是,万岁爷。”李浚清了清嗓子:“俞虚江老来得子,庚辰年间(万历八年)去世,膝下只留下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叫俞咨皋。这俞咨皋虽说比不上他爹,但也尽得真传,一身武艺无人能敌,去年刚中了武举,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治军海坛(今平潭),如今刚上任。”
“戚武毅倒是比俞虚江年轻,丁亥(万历十五年)年间去世,但却没俞虚江活的久,才六十岁就死了,几个儿子因功荫蔽了些官职,却没学到老爹的几分本事,但他的一个侄子戚金却从小跟着征战沙场、戎马倥偬,差不多学到了叔叔的七八分本事。目前抱病在安徽定远老家。”说着,李浚又看了眼朱由校,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朱由校却全都当做没看到,自顾自的吃着饭。
“都传召入宫,当朕太孙的武学教头吧。”万历沉吟了一会,觉得没什么不妥,就让旁边的太监拟旨用印。对万历来说,这只是两个武将军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孙喜欢,就传召过来好了。
但这对朱由校的意义却完全不同,这是他梦想的起步,也是他整训亲信军队的基石。俞龙戚虎的能力不言而喻,放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核弹级别的威力,作为他们的继承者,俞咨皋和戚金,想比不会差到哪里去。
“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啊!”面上保持着笑容,朱由校心下却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计划了。他打算彻底的践行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军队内部,从里面做起。他未来打算的改革,必须有一直绝对信任的部队支撑。
从来就只有统兵大将才能牢牢掌握军队,而他,朱由校,就打算做一回天下兵马大元帅。
“呵呵,我这不是走上了正德的老路了么!”朱由校嘿然一笑,想起了大明史上鼎鼎有名的正德皇帝明武宗朱厚照。“但我的野心岂是一个武宗能够囊括的。”明圣祖才是朱由校最想要的庙号,而其底气,正是他脑海中那繁杂的现代资料。
“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想想脑海中那些资料,朱由校不禁叹息了一声,那些资料中关于明朝的资料很少,只有寥寥几篇,其他基本都是科技资料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最为主要的史料几乎没有。
仅有的那些,结合他自身的记忆加以利用,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换回了两个人,戚金和俞咨皋。而他之所以今年去观看选锋比武,并顺水推舟的向万历要求学武,是因为他从这仅有的史料上知道,明年是京察,所有的朝臣都在准备,没有人回来关注他的一些小动作。
至于为什么不是明年?明年是京察之年,京察一旦开始了,很多东西就不是那么好操作了,到时候万历估计也没心情来管他的小事,而是全身心的关注京察去了。万历就算再怎么不视事,但对朝廷的局势还是要关注的。
“以后,就只能靠我自己了。”朱由校默默的看着蓝天白云:“哦,对了,还有明朝那些事,有了这本书,想必我会轻松很多。”
朱由校的预料很正确,对于万历传召两个武将军官,所有的文臣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就连惯常的劝谏折子都没有。明年就是京察之年,所有人都在准备。
一切,都为了权力。
虽说这对朝廷来说,万历的诏书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然而对当事人来说,这却是天大无比的事。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哦不,馅饼从天上降。当然,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就是祸事。
圣旨首先到的安徽定远,戚金正在自家老宅中悠闲度日,自吴淞总兵卸任后,他就一直呆在老宅养病,然而国事多艰,尤其是辽东,纷乱渐起,有一只蛮夷正不断兼并壮大,可朝廷衮衮诸公却视而不见,皇帝也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让受戚继光深深影响的戚金心忧呢。身为武将,他对明朝军队战力的了解可是比那些端坐高堂的文官深刻的多,真切的知道现在军队到底有多烂。可是他却毫无办法,他只是个小小的总兵,不能对政局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只能想着,待自己身体再好一些,就自请出关为朝廷效力,为大明江山尽一份绵薄之力。
然而一份圣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什么,任东宫武学教谕?”看着眼前的这份圣旨,戚金眼睛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开始接到圣旨时,戚金是兴奋的,他以为朝廷对边事重视起来,准备启用他们这些在辽东戊边的老将,他甚至激动的连自己身体不好都顾不得了,打算为大明江山鞠躬尽瘁。
然而现实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东宫武学教谕是什么鬼?戚金身为一代名帅戚继光的继承人,文化水平可不低,但他楞是没想出来,这是个什么官职。
“这位公公,不知这东宫武学教谕是什么官职?”戚金满脸堆笑,顺手将一封银子给塞了过去。戚金不仅军事上得了伯父的真传,这方面也是一样。
掂量了下手中银两的分量,宦官的脸色好看了些。能够被派往外省传旨的,都不是什么有关系的,风餐露宿的,谁愿意去,尤其是这种没有任何差遣,单纯送一份圣旨的。如今有些进项,好歹没白出来一趟。
因此,宦官也和颜悦色的对戚金说道:“戚总兵,杂家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这好像是皇太孙殿下的意思。再多的杂家就不知道了。好了,戚总兵既然已经接旨了,那杂家就打道回府了。”
“公公别急,寒舍略备薄酒,请公公赏脸。”尽得戚继光真传的戚总兵哪能就让这个宦官就这么走了,当即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始招待起来。
宦官也不推辞,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不吃点拿点,怎么对得起自己。
当给戚金传旨的宦官吃饱喝足返京的时候,前往福建的传旨宦官依然苦逼的在路上奔波,他的路程,足足比前面那位要多了了一倍。等对方回京了,他差不多才赶到福建海坛(今平潭)。
“嘁,这寒酸的门楣,看来杂家是白跑一趟了。”抬头看了下这府邸的门脸后,宦官一脸的晦气,旁边跟着一起来的两个锦衣卫力士也是如此,这趟差事白跑了,估计啥也落不到。
“东宫武学教谕。”俞咨皋接到圣旨后,也是和戚金一样,一脸的疑惑,但他人生经历比戚金坎坷的多,城府也稍微深一些,面上不动声色的悄悄推了一小袋银子过去。
宦官捏了捏手中的银两后,当即脸色一变,似乎要勃然大怒的样子,才三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而俞咨皋看到这样,面色一苦,又加了些,但这依然无法让宦官满意。而俞咨皋,也无法拿出更多了,他老爸本就没有戚继光来的仕途顺畅,去世的又早,自己也不善经营,哪里还有更多的余财供奉上差。
“罢了,罢了,算杂家倒霉,俞咨皋,这是东宫皇太孙殿下的意思,太孙殿下甚急,记得立即启程赶赴京师。咱们走!”一甩袍袖,宦官带着两名力士有些气冲冲的走了。
“赶赴京师!”听到这话,俞咨皋的脸色更苦了一分,就像福建山沟沟里常年劳作的老农一样,哪里有点武学第一人传人儿子的样子。
俞咨皋没法不苦,他去年才刚刚中了武举,而后千里跋涉的从京师回来,如今才不过上任几个月,治所上的事情才有点眉目,就要抛下一切,再次赶赴京师,这哪里有路费啊。
然而,没有路费也要去京城,武将不比文官,你敢来个抗旨不尊试试?好在这次是因公事赴京,沿途有驿站可以住,这就减少了一大部分的开销。不过这依然不是如今有些破落的俞家所能承受的。
且不说俞咨皋正在苦着脸筹措盘称,我们的戚总兵要悠闲的多,家有余财,还有叔伯兄弟的帮助,自身也是三品高官吴淞总兵位置上退下来的,怎么着都比俞咨皋宽裕的多,而且距离又近,吃的苦那是要少太多了。
不过戚金并没有赖在家里,等待俞咨皋北上后与其同行,而是先行一步赶赴京师,打探消息。这诡异的圣旨,怎么看都让他觉得不安。大明朝从来没有这样的事,竟然让一个武将充任东宫官,虽然只是一个无品无级无名无分的临时官衔,但也足以让无数文官嫉妒的眼红了。
多少人想和东宫搭上线都没一点机会呢,这样好的机遇怎么就让这两个莽夫给遇上了。不过等知道这是为太孙殿下找的武学老师后,这些文官心里又平衡起来。原因无他,等到太孙登基,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陛下虽然看起来胖,但身体康健,怎么着也还有十来年的时间,而太子虽然体弱多病,但胜在年轻,也有十来年,这就是二十年了,二十年后,谁知道太孙还是不是太孙。就算太孙依然还是太孙,但二十年的投资周期,回报的时间太晚,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军官,就算搭上了线也没什么用。
这是绝大部分文官的想法,二十年后,有资格站队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致仕了,那还用在乎什么太孙不太孙的。因此,我们的太孙殿下虽然受宠,但依然没有多少人去投机,无论是宫内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