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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都已过了三天了,高昌一案的正式诏书却依旧未下,这等情形显然有些不对味了,不止是陈子明猜到了根底,便是大理寺诸般官吏们也察觉到了些蹊跷,然则陈子明不叫停,该进行的例行调查工作自是还得继续,无论是问讯还是取证,尽皆按着预定之部署有条不紊地进展着,原本就简单的案情自是很快便已到了水落石出之时,其结果么,与乔良的弹章基本无甚大的出入。
“禀大人,赵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口谕给您。”
案情既明,开堂审理事宜也就该提上日程了的,哪怕明知道此案可能无法审将下去,可该做的准备工作,陈子明也自不曾稍有懈怠,一得到预审之结果,立马便将孙、赵两名副手都召集了来,打算商议一下开庭之事宜,却不曾想议事方才刚开始,就见宁岩急匆匆地从房门处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陈子明身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终于还是来了!
一听太宗有口谕,而不是下诏书,陈子明立马便意识到自个儿早先的预料怕是真要变成事实了,心情自不免微有些不爽,可也没辙,只能是跟两名副手打了个招呼,疾步便往大堂行了去。
“陛下口谕,宣,大理寺卿陈曦,两仪殿觐见,钦此!”
略略寒暄了几句之后,赵如海便即一板一眼地宣了太宗的口谕。
“臣领旨谢恩。”
不用问,陈子明也知晓太宗此际召见自己的用心之所在,然则该谢恩的,依旧还是得照着朝规办了去。
“陈大人,请!”
口谕一宣完,赵如海紧绷着的脸立马便是一缓,陪着笑脸地便催请了一句道。
“有劳赵公公了。”
尽自心情不是太好,然则陈子明却是不会带到脸上来,也就只是和煦地客气了一声,便即由赵如海陪着一路急赶进了宫中,待得进了两仪殿,这才发现偌大的殿堂中,居然只有太宗一人高坐在龙床上,摆出的显然便是副密议之架势。
“微臣叩见陛下。”
只一看这等单独奏对之格局,陈子明立马便明了了太宗的用心之所在,无非是想徇情,却又怕被魏征等耿直之臣犯颜直谏,万一再被陈子明一死顶,面子上可就要不好相看了去了,对此,陈子明自不免心中暗笑不已,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疾步抢到了御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爱卿且自平身罢。”
不等陈子明礼毕,太宗已是和煦地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
陈子明从来都不是个持宠而娇之人,纵使太宗已是叫了起,他依旧是规矩万分地全了礼数,而后方才谢了恩。
“子明啊,高昌一案都查得如何了?”
太宗看了看陈子明,嘴角抽搐了几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启齿,只是到了末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地开了个头。
“回陛下的话,取证事宜皆已办妥,微臣来前,本正与孙、赵二位大人商议开庭事宜。”
这一见太宗那等欲言又止的尴尬状,陈子明险险些笑将出来,好在养气功夫还算过硬,总算是及时绷住了脸。
“这样啊,唔……,这几日来,就高昌一案,诸臣工上本颇多,皆言侯君集虽有过错,可到底是大功于社稷,以刑罚加有功重臣,似不相宜焉,朕也颇有同感,子明以为如何哉?”
太宗本想直接为侯君集脱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这便委婉地提出了开释之意。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侯大人确是有大功于国,然,功归功,过归过,有功当赏,有罪须惩,方可言赏罚分明。”
既是早就料到太宗要开释侯君集,陈子明自然不会不早做准备,此际一听太宗果然露出了这等意思,立马一丝不苟地便回了一句道。
“诚然如是,然,将功折罪,可乎?”
听得陈子明这等义正词严的言语,太宗的老脸不由地便是一红,不过么,显然不想改变法外开恩的初衷,这便以商量的口吻又发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按律,纵兵私掠乃死罪,今,就算是将功折罪,所侵吞之财货也须得追归国有,仅以身免而已。”
陈子明早知道太宗为人极其念旧,似侯君集这等太原时的从龙之臣,太宗从来都不会加以重处,无论是数年前的段志玄贻误军机,还是后头的韩威大败于吐蕃,太宗在处置时,每每都是高高举起,最终轻轻放下,对此,陈子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自不会感到奇怪,不过么,他却是绝不想看到侯君集有往上爬升之机会,这便提出了个折中的意见,那便是将功折罪可以,免死罢了,却不能官复原职,更不能再有所晋升。
“子明斯言大善,朕亦作此想,此事便这么定了也好。”
陈子明猜得没错,太宗原本是想让侯君集官复原职的,可被陈子明这么一说,这等话语也就不好说出口来了,不过么,却也并不甚在意,道理很简单,免职任职还不就是一道诏书的事儿,先让侯君集回家思过一段时间,回头再找个机会让他出山也就是了,正因为此,太宗也自无甚犹豫,很是干脆地便同意了陈子明的意见。
“陛下圣明。”
尽管太宗没说,可以陈子明的精明,又怎会瞧不透太宗的心思之所在,对此,陈子明只是在心中冷笑而已,无他,不说前世那个时空中的事实了,就光论侯君集那等狂妄的为人,自以为有大功于国,却横遭冷遇之下,其反心必然暴露无遗,离死也就该是不远了的。
“罢了,爱卿且自回罢,朕自会有旨意给尔。”
太宗今儿个可是徇私枉法了一把,实在谈不上有甚圣明的,他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自是不愿听到“圣明”这么个字眼,但见其老脸微红地摆了下手,就此将陈子明打发了开去……
“禀太子殿下,内廷已发出了诏书,准侯大人将功折罪,追回所有赃款,仅以身免。”
太子在宫中耳目众多,这不,内廷才刚发出诏书,便有人紧着将消息禀报到了太子处。
“什么?仅以身免?混账!来人,备软辇,孤要进宫面圣!”
太子对侯君集可是寄以厚望的,去岁为了帮侯君集争夺帅印,太子可是不惜跟魏王狠斗了一场,此番为营救其,更是没少下血本,暗中串联了不少朝臣上本为其请命,指望的便是侯君集能登上高位,至不济也该保住现有之地位,却不曾想结果却是仅以身免,那就意味着侯君集升迁已是无门,哪怕是想要复出,也须得一段不短的时日,这等结果,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损失,也自由不得太子不恼怒异常了的,这一气之下,竟是打算入宫找太宗说理去了。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万不可莽撞行事啊。”
这一见太子冲动若此,正陪坐在一旁的苏昭可就不免有些急了,赶忙站了起来,言辞恳切地谏止了一句道。
“哼,甚的从长计议,小四那混账都欺上了门来了,还要本宫如何忍气吞声,此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太子素来畏惧太宗,说要找太宗评理,其实不过只是气话罢了,真让他去,他可没那个胆子,被苏昭这么一劝,当即便软了,不过么,心中的怒火却并未消减下去,兀自在那儿狂嚷个不休。
“殿下所言甚是,魏王如此咄咄逼人,确该给其一个教训才好。”
这大半年来,魏王那头屡屡给太子下绊子,仗势欺人的事儿可是没少干,苏昭对此,也已是忍无可忍了的,本来么,还指望着侯君集凯旋而归之后,能靠着侯君集的荣升来跟魏王好生扳扳腕子,可眼下,这等想头已是彻底破灭了去,局势对于太子来说,已然是不利到了极点,在苏昭看来,再不作出强硬的反击,后果恐不堪设想了去了。
“嗯,爱卿可有甚妙策么?”
太子本来就不是个愿忍气吞声的主儿,此番是彻底被魏王打疼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扳回一局,否则的话,一口气是怎么也顺不下去的。
“殿下明鉴,微臣以为要么不动,要动就动个狠的,‘苍狼’在魏王府里也有些年头了,是时候拿出来溜溜了。”
苏昭之所以建议太子发动反击,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旁的,随着侯君集的下台,太子这边能靠得住的重臣已是不多了,再稍有点闪失,闹不好东宫之位都难以保住,在他看来,也只有先下手为强,彻底搞掉魏王,方可保得平安,有鉴于此,苏昭这就打算动用一张底牌了的。
“唔……,爱卿打算如何行了去?”
“苍狼”乃是太子安插在魏王府中的重要内线,经营了多年,可惜尚未能真正接近魏王府的核心,不过么,也快了的,此际要动的话,这么棋子显然就要废了去了,太子自不免便有些个患得患失了起来。
“某有一策,当……,若如此,管叫魏王吃不了兜着走!”
苏昭眼中凶光一闪,已是冷声将所谋之策细细地道了出来。
“好,那就这么办了,爱卿且自去安排停当,万不可有所闪失。”
太子细细地将苏昭所献之策琢磨了一番之后,认定当是可行,也就没再多犹豫,咬着牙便同意了苏昭的提议……